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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道不同,不相為謀

  李臻其實挺納悶的,看著明顯狀態不太對勁的孫伯符,想了想,問道:

  “居士因何發笑?”

  孫伯符笑聲一收。

  也沒必要笑下去了。

  因為到最后,他的臉上已經全是一種在控訴著什么一般的神色。

  收聲后,他看著李臻問道:

  “道長可知…我有多羨慕道長?”

  聽得出來,他的聲音盡可能的在維持平靜,可那之中依舊透露出了一股…不明意義的味道。

  就像是執念。

  就像是不甘。

  “呃…”

  李臻不解的看著他。

  心說這公子哥變臉可夠快的。

  而看到了李臻的表情,他繼續問道:

  “道長可知,你我有何不同?”

  李臻瞧他的眼神愈發奇怪了。

  而孫伯符也沒等李臻回答,就如同自問自答一樣說道:

  “我與道長最大的區別,便是…我乃一介凡人,而道長的生命,卻和我這種凡人,已經不再一個層次了。”

  李臻心說好家伙。

  這么大個帽子,怎么就扣我頭上了?

  而看到他那無語的眼神,孫伯符笑的愈發苦澀,也愈發諷刺:

  “怎么?道長不信?”

  “這個…孫居士何出此言?”

  “很簡單啊,道長。”

  看著李臻,孫伯符在旁邊兩個女孩黯淡的目光下,指著自己的臉,滿眼苦澀:

  “因為我是個連炁感是什么都體驗不到的廢物啊!”

  兩個女孩一言不發,而李臻則一時間有些愣神。

  公子哥的畫風怎么忽然說變就變了?

  想了想,他搖搖頭,寬聲勸慰:

  “居士,你是人,不是什么廢物。貧道亦是人,也不是什么…高一層次的生命。雖然不知道居士何出此言,可對貧道來講,這天地之間不管是修煉者,亦或者是販夫走卒,其實都沒什么區別。這話,怕是有失公允了。生我者父母,居士又是飛馬宗的少宗主,身份尊貴,此言于父母不敬,于友人不義,還是莫要說了。“

  他說的很認真。

  因為他就是這么想的。

  雖然別人怎么想的他不清楚,可在他真就這么想的。

  別人罵你廢物,那是冒犯你。

  可你要自己真覺得自己是廢物,那你也不是廢物。

  是蠢。

  但孫伯符聽到他的話后,臉上出現了一絲譏諷,手一指枳鸞:

  “道長可知,枳鸞乃是天生的修煉者。”

  李臻沒說話。

  因為他已經開始不想和對方聊天了。

  “從出生開始,她便能感知到周圍的天地之炁,甚至,在哭鬧時,還能和天地之炁共鳴。一招一式都還未學會,便已經能使的周圍之炁狂暴,震碎花瓶了。后來跟隨一念神尼修行慧劍,別人三年磨練才有炁感,五年才敢涉足生死關,修習佛法加持慧劍,斬生死踏出塵。可到枳鸞這,她只用了不到兩年,便以慧劍斬生死,入出塵,成為了一念神尼座下最小的入室弟子。“

  孫伯符明明是在夸獎,可枳鸞的頭卻始終沒抬起來,反倒因為他的夸獎眼神愈發黯淡。

  可孫伯符卻沒理會,而是指向了紅纓:

  “紅纓是我13歲那年買回來的,買她的時候,我只花了十兩銀子。”

  李臻不知道為什么,想到了娥女。

  同樣是賣自己…這差距也忒大了。

  “買回她時,只是覺得她可憐。大冬天的,她凍的瑟瑟發抖,我于心不忍,便帶了回來。而她翻看我書房內的書籍,自己生出了炁感,拜入了赤血谷。同樣的兩年踏破生死入出塵。”

  “公子…”

  紅纓似乎想說話,可孫伯符卻沒有理會,指向了自己:

  “而我呢?從小我一歲半能言,打我會說話開始,便努力修習著我飛馬宗賴以成名的《飛馬踏云決》,以《飛馬踏云決》識字,以《飛馬踏云決》學話。而如今我已過弱冠,這么多年看了不知多少人生出炁感一步出塵,可我的體內卻空空如也。這么多年,我尋便天下名醫,服食諸多丹藥,甚至還進京覲見過國師。可“炁”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個什么感覺,我卻根本無從知曉。道長你說,我…與廢物何異?“

  李臻越來越不想和他聊天了。

  雖然談不上討厭,但他忽然有種“遇人不淑”的既視感。

  原本對他的印象還挺好的。

  想了想,他說道:

  “居士…你說的雖然多…可貧道也不懂啊。我就這一本《道炁真解》,也只是按照它上面說的去修煉。不管是居士口中的赤血谷,還是一念神尼、慧劍這些,貧道是聞所未聞…不瞞居士說,你口中大部分話貧道都聽不太懂。只是…有一點,貧道倒覺得居士想差了。”

  看著孫伯符的眼睛,李臻一字一句的說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

  聽到這話,孫伯符一愣。

  而旁邊的紅纓卻忽然抬起了頭,看著李臻的眼眸中滿是神采。

  李臻沒去理會這倆人的眼神,聳聳肩,靠在馬車不知用什么材料所鋪的軟塌上,隨口說道:

  “看似百無一用必有大勇,看似無用之人必有過人之處。人嘛,一撇一捺。而“心”則是人之上多加兩點。一點看己,一點看他。心小了,你身邊的一切小事便都會變大。可心大了,所有的大事便不值一提了。”

  他的語氣隨意無比。

  可他的話卻字字扎在了三人心頭:

  “居士因不能練炁便說自己廢物,卻可曾想過?若沒了這出身,居士的命運又會如何?君可曾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又可曾見那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這天地,本就是不公平的。居士若認,還則罷了。若不認,便也只能在這自怨自艾,何必呢?”

  說著,他也不在保持盤腿而坐的模樣。

  而是伸直了兩條腿,姿勢更舒展了些。

  “人這一輩子是很短暫的,對吧?可至少,居士還健健康康的活著。就算不能修煉又能怎么樣?能修煉,又能怎么樣?每個人的人生,不也只有一次么?”

  說到這,他話頭一頓,臉上忽然泛起了點點奇怪的笑容。

  看的三人有些不明所以。

  接著,就聽他繼續說道:

  “人生苦短,去日苦多。生老病死,人之定數,誰也逃脫不了。可比起到老了的時候,才逐漸發現自己這一輩子誤入歧途了太久太久而靡費了光陰…我想,當居士在回首往事時,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雖然不知道居士若何想,可對貧道來講,確實是這樣的…哈,時候也不早了,話已說盡,雖然不知三位找貧道來是做什么,但這會還是不打擾三位休息了,貧道告辭。“

  說完,推門,翻身下車。

  待三人回過神來時,李臻已經不見了。

  話不投機。

  半句都多。

  言盡于此。

  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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