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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想起一個人

  擲出的那一把匕首,紅纓是抱著必殺的心思的。

  雖然沒有用什么過激的招數,可對于一個普通的武人來講,一個自在境的修煉者丟出來的一把短匕,本身就是不可阻擋的存在。

  更別提…赤血谷懷家一手功夫,都在這兩把一陰一陽,一長一短的陰陽赤煉刃上面了。

  可問題就是,她一不是什么弒殺的性子,不是見面就痛下殺手的魔頭。二來,作為東宮屬官,當街殺人…這里是洛陽,修煉者和普通人在這座城里犯了法,待遇是一樣的。如果真殺人了,會很麻煩。三…那道人還在身邊。

  按照道理來講,她不應該痛下殺手的。

  只是…不知為何,她那把短刃丟出去時,是帶著一絲恨意與極為復雜的憤怒的。

  沒有絲毫留手。

  雖說最后被道人所擋,可莫說李臻感到意外了。

  連她自己也一愣。

  有些不解自己哪里來的這股…憤怒。。

  但憤怒的情緒褪去,頭腦恢復清醒之后,還留著冰冷的眼睛看了道人一眼…便趕緊挪開了目光。

  心虛。

  逼迫她起身,第一時間走了出去。

  那倆孩童已經被霧氣組成的大鳥抓走,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這事情還沒完。

  走出門后,看著那幾個湊在一起滿眼戒備與懼怕的武人,她也沒什么心思廢話,直接問道:

  “為何追人?”

  為首的一個漢子看著這冷面大殺星…又看了下那后面跟出來,剛才救了自己一命的道長,底氣算是足了些,但語氣還是有些結巴:

  “我…我等乃…金隆商行的護院。那是…我們的貨物…”

  一邊說,心里還一邊猶豫自己放了狠話會不會一命嗚呼的漢子話還沒說完,忽然就見這女官一擺手:

  “我買了。多少錢。”

  漢子有些懵。

  剛還以為是哪個路見不平的大俠…可這莫名其妙的就做成了一單生意?

  不是…

  還沒說價格呢啊。

  況且…價格我也不知道啊!

  他更結巴了。

  可紅纓卻依舊是那般財大氣粗的模樣:

  “下午,把奴籍契約送到東宮,到了之后自會有人來給你們銀錢。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幾個漢子對視了一眼,有聰明的又把目光看向了那塊腰牌。

  確定是東宮的腰牌后,這下他們縱然有萬般心思,也沒轍了。

  皇命難為在這里體現的淋漓盡致。

  來自東宮女官的威壓讓他們最后只能拱手而走,

  快步的退回了人市之中。

  而全程都在觀察紅纓臉色的李臻似乎從她的表情里,

  讀懂了她為何這樣做的理由,

  等那幾個漢子離開后,他扭頭看向了剛才那個對著自己這個道士喊阿彌陀佛的愣頭青…

  “一會陳老大來了,告訴他,

  貧道的春友社開張了。明日讓他過來找貧道。”

  說著,他對紅纓說道:

  “走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帶著紅纓,

  李臻往一條巷子走去。

  他知道金雕的方位。

  這會兒人多眼雜的,

  是非之地,

  先離開才行。

  而帶著紅纓剛走進巷子,他就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那是先天修煉者?”

  遲疑了一下,

  紅纓點點頭,可似乎卻不準備多說。

  李臻卻面露唏噓之色:

  “所以…那孩子和枳鸞是一類人,對吧?”

  剛要邁動的步子忽然一僵。

  已經全力避免提起任何和那件事有關的女子身子有些發緊。

  而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

  腦子完全冷靜下來的紅纓也后知后覺的想到了自己為什么剛才會那般做。

  心虛的原因也是為此。

  飛馬城與他…

  無論如何,

  那件事都是一個不能被提及的過去。

  她怕。

  她很怕,

  當他再次想起來那三個人時,

  所以,她不敢提。

  可此時此刻,

  卻被他主動的提了起來。

  只見道人一邊往一個方向走,一邊問道:

  “說起來,枳鸞的下落你們還沒找到么?”

  他殺了孫伯符。

  枳鸞昏迷。

  而在清醒后,

  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后,枳鸞便消失了。

  消失的無影無蹤。

  紅纓再次遲疑。

  甚至想要悄悄的看一下道人的表情。

  奈何,

  他在前,自己在后。

  看不真切。

  思慮萬千,

  最后只能說道:

  “我們派人去尋過一念神尼。神尼說她并沒有回來。現在…不知去向。”

  “這樣啊…”

  李臻眼底有些莫名的情緒。

  又走了兩步,他才說道:

  “你剛才那般激動,

  也是因為看到那男孩抱著的小姑娘是個先天修煉者,所以才出手那么重的?”

  “為什么呢?你就那么恨枳鸞?”

  “你不恨?”

  “恨啊。”

  道士笑了笑:

  “可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么?她只是個沒的選擇,又被癡戀沖昏了頭腦的可憐人而已。你呢?你又為什么恨她?”

  在聽懂了道人話語中的真心實意后,紅纓猶豫了一下,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倆…從小就開始爭。”

  跟隨著道人,她逐漸的開始講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剛進來的時候,她就不喜歡我。覺得…是少爺把我買回來的,可我卻跟了小姐。我是個叛徒…而那會,我還是個普通人,她是先天修煉者,天生就有炁感。”

  “欺負你了?”

  “那倒不至于…在怎么樣,那時候她也只是個小孩子而已。況且,禮嬤對我們的管教很嚴,她也不敢亂來。”

  道士重新恢復沉默,繼續聆聽:

  “但…我倆天生其實就不對付。可能是因為先天的偏見,又或許是…小姐很小時后便頗具盛名的原因吧。我倆只要在一起,無論是共事還是相處,其實大家心里都不自在。”

  說到這,女子眼里逐漸出現了一絲莫名的追憶:

  “可是…再不對付能怎么樣?十幾年的相處下來,在怎么不喜歡,也終究陪伴了這么多年。雖然到現在我還是不喜歡她,可是…每每想到她時,卻總會冒出一些…她過的如何,有沒有受苦,是否安好的想法。很可笑,對吧?”

  聽著這些相愛相殺的話語,

  沒有經歷過的李老道并沒有出言定論。

  只是繼續問道:

  “所以,那個小姑娘讓你想到了枳鸞,而那一柄短刀之所以含恨而發,

  卻又心虛而收,

  也是因為這些?連買了他們倆,

  都包括在內,對吧?“

  李臻微微搖頭,臉上的表情啼笑皆非:

  “你啊你…也真是的。今日到底是你買人來了,還是我雇傭小伙計來了?”

  嘴上說著責怪,可紅纓見他臉上的表情卻滿是輕松…本能的問了一句:

  “你…不生氣吧?”

  李臻納悶的看了她一眼:

  “為何要生氣?…雖然不知道這倆孩子有什么事情要逃走,但在你這里…或者說飛馬城這里,以你們的財力,世間十之有九的事情對你們而言如同虛設。倆孩子若真有什么苦處,跟了你,也算走出了一條坦途。這是好事,為何我要怪你?”

  說著,他搖了搖頭,來到了一處死胡同。

  看著那手里拎著石塊,把那昏倒了的小姑娘護在身后惡狠狠的模樣,在白霧金雕的無聲消散中,把身位讓了出來。

  同時對那倆孩子一招手:

  “你們倆,還不過來謝恩”

  “嗚”

  手里的石頭化作利器,迎著道人的面門就飛了過來。

  “嘖。”

  道人撇了撇嘴,站在自己的時間里,還有閑暇看一眼紅纓。

  那眼神似乎在說:

  “你這是救了個熊孩子,等著瞧吧,以后有你受的。”

  接著一偏頭。

  石頭擦著耳朵邊上飛了出去。

  時間恢復正常。

  在紅纓那疑惑轉為冷眼的模樣下,道人搖了搖頭:

  “行了,不用逞強了。你眼前這位大人可以救人,但卻不喜歡救白眼狼。你若不想回到那牢籠里,就別搞什么誓死不屈的模樣。乖乖過來,跟著這位大人走,這是你倆唯一的選擇。”

  道人眼神平淡,看著那捏著拳頭小心戒備,可滿眼動搖的孩子…

  忽然抬頭看了看天色。

  這會兒按照后世的說法,時間都一點多了。

  他下午還得開張,耽誤不得。

  于是,直接對紅纓說道:

  “行,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搞定吧。我趕緊買些東西提回去開張…先走了啊。你記得幫我去大理寺找一個叫杜如晦的判官,告訴他我回來了。”

  “你…”

  她話還沒說完,道人肩膀一晃,身子已經是消失了。

  對這倆孩子沒有半點興趣的模樣。

  沉默的巷子中。

  看著道人消失的地方片刻,紅纓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倆孩子身上。

  一直在男孩后面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清醒了。

  通過對氣機的感應,紅纓能明顯感覺到她那神念的枯竭。

  但看到女孩面容時,她還是有些驚訝。

  不為別的,只因這個小姑娘有著一雙眼睛。

  陰陽眼。

  或者說…異瞳。

  一只黝黑深沉。

  滿眼驚恐。

  而另外一只,卻白的晶瑩剔透。

  甚至連瞳孔都看不到。

  只是能依稀辨別出眼白和白瞳仁的色差。

  色差之下,白眼之中。

  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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