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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蜀錦瑞獸一百文的世道

  這兩日聽書的看官里面少了狐裘大人、秦瓊、和那位高功之后,李臻星星的增長速度直線下降。

  今天是小年,閑人雖然不少。

  可等上午和下午兩場書都結束了的時候,瓶子里的星輝加一起攏共還不到三分之一。

  速度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自在境。

  自從李臻來到了自在境后,其實他在受到了狐裘大人的提點后,自己也逐漸隱約摸索到了那一層桎梏。

  自在境以神念御炁,不在拘泥與自身。

  神念感應越多,調動的天地之炁也就越多。

  而從這一境界開始,大家比拼實力時,便是要以出塵境所習得的種種招數,搭配神念而御敵了。

  種種妙用,存乎一心。

  可對于李臻來講,他的自在境,求的不是殺敵對陣,而是想要掙脫出那種桎梏。

  那一層桎梏看不見,摸不著,可卻實實在在的存在于九天之上。

  如同多云之天。

  你明明知道,云層背后,太陽普照天下。

  可偏偏…在這陰天之中所能看到的,卻只有滿天烏云,卻不見太陽。

  所以,當李老道牽著老馬出門時,其實心里也是懷揣著一層心思的。

  憑心而論,那位女高功雖然他只見了一面,可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到不是說對方自身的實力帶給他的壓力,而是在于對方身上所具備的那種尤為玄妙的韻味。

  明明是人,可韻味非人。

  說韻味不太恰當。

  在李臻看來,那更像是一種…對待這片天地不同的看法。

  李臻從看到那位女高功的第一眼開始,就有種…仿佛看到了一群人在面對這片天地使掙扎求生求索的畫面。

  玄而又玄。

  所以,他也想借送經為由,請這位高功…不說教吧,可至少能指點一二。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修煉了。

  體內無炁,存之如何?

  而神念這東西,也不是說他以前認知里那種“我修煉,神念就會增長”。

  在修煉《悟真篇》的時候,帶給他的感覺尤為強烈。

  這經文通篇,其實就在一個“悟”字上面。

  悟什么?

  悟道。

  道在哪?

  不知。

  修煉,神念不長。

  不修,神念無減。

  “修道”這種事情,別說現在這群人了。就是放到李臻活著時候的后世,活神仙又有幾位?

  所以,現在的李臻是真真正正意義上的,處于一種古怪的停滯之中。

  他也想弄清楚…下一步,到底該如何。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他一路出了城西,朝著伊闕的方向走。

  不過是一二十里的距離,對于他來講,并不算什么。

  而走這一路,不知與多少身背懷揣著物件之人擦身而過。

  李老道有細心留意過他們的表情。

  有人面露期待。

  想來,應該是在這年歲末尾采購的東西,便是為了討家里人的歡欣吧?

  兒子?妻子?還是什么人?

  總之臉上全是一副急于歸家的期待喜色。

  而有的人則滿臉忐忑。

  拎著的包里能看出來,都是些散碎的東西。

  估摸是怕家里人不滿意。

  更有人干脆就是兩手空空,滿臉晦氣或者懊悔的沿著官道走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賭檔里輸了銀錢。

  把本該留給家里過年的錢,丟在了莊家的手上。

  一條路,世間百態。

  唯獨不見亂世即將到來的惶惶。

  有時候,甚至李老道覺得…這座洛陽城與這亂世是割離的。

  如果他是個不通歷史之人,來到這里,恐怕還會覺得江山社稷,國泰民安。

  而走著走著,他便發現官道寬了許多。

  也變得愈發整潔了,看起來就像是剛打掃過一般。

  下了山坡,來到了一條岔路時,他微微露出了驚訝的模樣。

  左面的官道,看方向,是繼續往西。

  這條來路,李老道走過。

  便是過侯馬入龍門時的官路。

  他來的時候,就是打這條路來的。

  在這條岔路上問了人,確定了洛陽城北邙山的方向。

  而當時對另外一條道路,他并沒什么關心,只是覺得比平常的官道寬一些。如果不是人告訴他洛陽怎么走,他指不定就沿著這條寬綽的道路走了。

  這條路,是通往伊闕的。

  伊闕龍門處,有二仙拱衛。

  一曰龍門山,二曰香山,在風水上來講,此乃龍脈護法坐鎮之處。

  這是他聽一些看官閑聊時知道的。

  而那位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二,道門魁首降真靈尊的道場,便是在龍門山。

  原本,這里在北魏建造之初,雕刻的皆是佛陀。可自從隋文帝得了天下后,便為張道玄征伐數萬石雕匠人,改成了仙帝降臨的道場。

  國師為護法。

  護佑大隋風調雨順。

  你還別說,自打國師上臺來這些年,雖然大隋偶有洪災山火,可真正意義上涉及到全國的自然災害幾乎沒有。

  在李臻這雖然覺得扯淡,可偏偏其他人卻都篤定此中必有國師之功。

  龍山位于伊水北側,而李臻今天要去的,則是伊闕南邊那處…仙家居所。

  那位仙家,在他剛才說完書打聽的時候,從各位看官嘴里得到的消息卻極為有限,只是知道那座靜真宮同樣了不起。

  可具體怎么了不起卻又不知道。

  只是皇后娘娘總去。

  至于為什么香山之上的靜真宮宮主能和國師同稱“二仙”,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臻有心問,人家不知道,那也沒辦法。

  總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過,此刻讓他驚訝的,并不是他已經瞧見了靜真宮。

  這條路離伊闕還得有一段路。

  大約三四里的模樣。

  真正讓李臻驚訝的是眼前的情景。

  瑞獸。

  石雕。

  兩排一模一樣的石雕瑞獸每十步兩座,一路延伸到了地平線隱沒處。

  在這殘陽之下,每一尊瑞獸的脖子上都懸掛著嶄新嶄新的黃色絲綢,絲綢首尾相連,一端起始在第一對瑞獸脖子上,朝著下一尊鏈接,而兩尊瑞獸的中心點,絲綢打結成了一個繡團的模樣。

  仿佛一顆盛開的黃牡丹大球蓉。

  李臻不太懂石雕。

  甚至分不太清漢白玉和石英石的區別。

  所以,他不太懂這些瑞獸刨開人工成本后價值幾何。

  但他認識那些黃色絲綢。

  那是蜀錦。

  諸葛亮曾言“今民貧國虛,決敵之資唯仰錦耳”的蜀錦。

  自己做衣服的布莊里,架子最上面的那幾匹蜀錦便是布莊的看家之寶。

  李臻問過一嘴多少錢。

  得到的回答是“上好的蜀中云薄錦。千絲成密,水潑不殷。一尺,五十兩”。

  而眼下…

  蜀錦組成的厚重之黃,向著遠方蔓延了不知道多少里。

  沒來由的,他想到了一件事。

  在且沫之時,娥女把自己賣了。

  賣了一百文。

  而這些黃稠…

  又能買多少個娥女?

  一時間,鐵證如山的世道竟然讓道士有些失言了。

  還真是諷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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