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霸,好了…先莫要傷心了,還不過來見過少宗主。”
蹲在地上的孩子沒搭理自己哥哥,也沒理會那個剛才還和自己“逗著玩”的姐姐。
依舊滿眼的委屈。
“元霸!”
李世民剛要說些什么,卻忽然聽到孫靜禪說道:
“三公子若不嫌棄,我飛馬城雷虎門的斬雷刃可長可短,皆是良鋼所造,我命人送來一把給三公子瞧瞧?”
“嗯?????”
半大孩子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你這人真是個好人!!”
他起身便要向孫靜禪胳膊抓去,可卻被李世民阻攔,壓住了手腕:
“放肆!…你…得喊少宗主為長姐!她乃…”
忽然,他湊到了弟弟耳朵前嘀咕了兩句。
就見原本就滿眼興奮的半大孩子更加須發狂張!
“你…你竟然是我…”
“元霸!”
又被哥哥堵了嘴,可看起來猶如魔神一般的半大孩子這次卻很聽話,努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一鞠躬:
“長姐!李元霸見過長姐!”
“…哈。”
看著他那雖然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兇厲猙獰,言語卻滿是天真的模樣,孫靜禪忍不住笑出了聲,溫聲點頭:
“三公子自行去吧。。”
說完,遞上了一塊玉佩:
“把這個給他們便好。”
“嗯嗯!謝謝長姐!…哈哈哈哈!“
狂笑著,露出滿口獠牙的半大孩子拿著玉佩大步離去。
只留下了她與李世民。
看著弟弟離去的背影,李世民苦笑一聲:
“少宗主勿怪,我弟弟性子便是如此,猶如孩童。若有失禮,在下給少宗主賠罪了。”
“無需如此,二公子客氣了。”
“少宗主,請。”
“請。”
二人一同朝著軍帳走去。
同時,李世民對守在軍帳門口的親兵說道:
“你們先下去吧。”
“是。”
軍帳內。
沒了旁人,李世民的神色似乎卸掉了那少年將軍的威風,反倒變得…有些忐忑。
而也就在這一絲忐忑中,讓孫靜禪看到了一股不屬于這位少年老成青年將軍身上的稚氣與思念。
“敢問少宗主…家姐…與少宗主是何時見面的?”
孫靜禪聲音降低了許多:
“十日之前。在長安之外。“
“長安?…”
李世民一愣…
然后卻愈發不安了,甚至還有些扭捏:
“我姐…她…還好吧?”
“侍郎大人身子自然安好。”
正納悶對方為何這么問時,卻聽到李世民繼續問道:
“她…她可能睡的安穩?”
這下,孫靜禪是真的有些疑惑了。
睡的安穩?
怎么…難不成他覺得侍郎大人滿手血腥,入夜有驚魂擾夢,不得安寧,夜不能寐?
而看著她那疑惑的模樣,李世民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底閃過了一絲失落與擔憂。
但卻不在聊這邊的事情,而是繼續說道:
“信箋少宗主可讀過了?”
孫靜禪搖頭:
“并未,侍郎大人并未讓我閱讀。”
“這樣啊…”
李世民想了想,說道:
“其實信上說了幾件事。第一就是命我給爹爹出謀,以疲兵之計,把那毋端兒的戰事時間拉長,
而不是一舉殲滅。二便是讓騎兵多跑動,
說是…要戰損六千軍馬…此事我已對爹爹說明了。”
“剛才李公也與我言明。”
聽到她的回答,
李世民點頭:
“嗯。第三件便是…不知少宗主是否認識一名叫做“李守初”的道長?“
孫靜禪眼里閃過了一絲疑惑。
想了想,她問道:
“這第三件事…與他有關?”
“…少宗主知曉此人?”
“…嗯。”
孫靜禪的眼里閃過一絲莫名。
接著就見李世民撓了撓頭:
“我也不明白家姐之意。說是…讓我到洛陽后,等到靜真宮那位素寧道長后,
問其要人。”
“…要人?“
孫靜禪眨眨眼,眼底的茫然愈發重了。
“對。說是…擔憂母親身體,
讓我帶那道人回到晉陽…安頓下來,
為母親去講經祈福。同時…還加了句…“
看得出來,
李世民也有些懵:
“讓我把他嚴加看管。”
“說是…他很容易就會惹麻煩。讓我把他看住,看牢…”
在孫靜禪那無語到極點的目光下,
李世民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道人…與我長姐的關系…少宗主可知曉?能否告知一二?”
孫靜禪想了想,說道:
“具體情況我亦不太清楚。只知那守初道長乃是一位真正的濟世懷慈的出家人。品性之高,當世罕見。”
“…原來如此。”
看得出來,
李世民說是這么說,
但眼里的疑惑并沒有減少半分。
見狀,
孫靜禪眼神微動,
忽然問了一句:
“我也有一事不明,希望二公子不吝賜教。”
“少宗主放心,
世民知無不言。”
“侍郎大人…為何會隱姓埋名…”
她沒問完,但李世民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是別人問,那么李家只有一個回應。
那就是李家三女感染了風寒,
病故他鄉。
可這位攜帶姐姐親筆信而來之人,顯然…已經是自家的盟友了。
開誠布公,
這是結盟的最基本原則。
飛馬城對任何勢力來講,幾乎可以說是夢寐以求的。
源源不斷的金錢,
戰馬…在這騎兵當道的時代,幾乎等同于一座富可敵國的武器庫。
憑心而論,
李世民不清楚為何飛馬城會把“注”壓到自家身上。
因為到現在為止,有些事情,他清楚,爹也清楚。只是大家還沒有到那一步…還有回轉的余地。
事情尚未明朗,而這天下…無論是河北竇建德,江南杜伏威,還是那勢力最大的瓦崗寨…按照道理來講,
都要比自家更合適才對。
說白了,李家,有些高攀飛馬城了。
對方犯不著這么禮賢下士。
而對方之所以這么做,也絕對是因為長姐之威。
于是,
沉默片刻后,他說道:
“少宗主可知,長姐離家很早。”
孫靜禪不言,靜靜聆聽。
“我印象里…在我們兄弟很小的時候,她就喜歡帶著我們玩。那時候元霸連路都走不利索,天天都要她背…但是某一天,長姐忽然告訴我們,她認了一個師父,要跟著師父去學武功。然后,長姐便在我們的生活里消失了。“
“小時候,我們總喜歡問爹爹阿姐什么時候回來,但爹爹也不知道。逐漸的,就在我們都把阿姐給忘記的時候,阿姐卻忽然回來了。”
飛馬宗的少宗主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面露追憶之色的年輕人:
“我那時候還小啊,什么事都不懂。只知道阿姐回來了…起初還不適應呢,后來…發現阿姐還是那個阿姐,
依舊喜歡天天帶我們去玩耍,
對我們的要求總是答應的很痛快。所以當時根本不考慮別的,
就覺得…阿姐回來了,我們每天過的都很開心,阿姐在的那一年多時間里,每天府中都是歡聲笑語。直到…”
“直到?”
“嗯…直到有一天,爹爹和阿姐吵了好大一架。”
孫靜禪眉頭一皺。
就見年輕人苦笑一聲:
“那一年,陛下一征高麗。我才剛剛被允許進入軍中…只記得…在軍中待滿三月放假回歸那日,卻發現阿姐不見了。接著沒多久,京城之中,出現了一名頭戴斗笠,向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李侍郎。“
“…二公子,敢問侍郎大人為何與李公爭吵?”
孫靜禪問完這話,就見李世民皺了下眉頭。
想了想,嘆息了一聲:
“娘親對我說,阿姐與爹爹爭吵,是因為爹爹想把阿姐嫁給當時的鉅鹿郡公柴慎之子柴紹。阿姐不從,負氣出門。”
孫靜禪一愣。
就見對方搖頭:
“但這個理由…我是不信的。莫說他人了,我爹對兒女們的婚事向來開明,連大哥的婚事都是大哥先提,否則爹爹從不過問。更別提阿姐當年可是我們幾個孩子里最得寵的。這理由…我不信。而這么多年過去…我也有了一個判斷,只是不知是否真的如此。“
孫靜禪不是什么傻子。
大業八年,陛下征高麗大敗。
民不聊生,男丁十不存五。
天下縞素。
結合這種背景,以及對方的言語里那未說完的話語,她心底其實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判斷。
只不過…
這種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現在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言盡于此…
“我明白了。”
剩下的事情,已經沒什么好問的了。
點點頭,孫靜禪起身:
“此行飛馬城之人若二公子有什么差遣,盡管提便是。據我所知,那位…守初道長便在京城。此人心地善良,二公子無需擔憂任何。”
見她要走,李世民也不強留,起身拱手:
“明白了,多謝少宗主告知。”
“二公子客氣,今日鏖戰辛苦,請早些休憩罷。”
“多謝少宗主,請恕世民不遠送。”
“不敢,二公子留步。”
躬身一禮,帶著滿心的心思,孫靜禪漫步走出了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