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樹林間。
身著一襲青色破舊道袍,須發花白的邋遢老道,腰掛一只酒葫蘆,背著一捆柴火走出,目露精光道:“公子,恰好老道這里也有一首詩,可還贈于公子。”
清幽道人看來他時,連忙恭敬道:“酒林師叔。”
洛青舟看著這突然出現的老道,并未說話。
老道看了一眼他身后各色女子,清亮念道:“無根樹,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煙花寨,酒肉林,不斷腥葷不犯淫。犯淫喪失長生寶,酒肉穿腸道在心。打開門,說與君,多淫多情道不成。”
洛青舟蹙了蹙眉頭,稍一沉吟,拱手道:“道長,在下也有一首詩還贈于你。”
老道目光深邃,道:“老道洗耳恭聽。”
洛青舟念道:“無根樹,花正孤,借問陰陽得類無?雌雞卵,怎抱雛,背了陰陽造化爐。女子無夫為怨女,男兒無妻是曠夫。嘆迷徒,太糊涂,靜坐孤修氣轉枯。”
此詩一出,一旁的清幽道人臉色微變。
酒林老道怔了怔,眉宇間露出了一抹沉思,嘴里喃喃道:“雌雞卵,怎抱雛,背了陰陽造化爐…”
洛青舟怕他再啰嗦,又道:“道長,在下還有第二首還贈于你。”
說罷,直接念道:“無根樹,花正偏,離了陰陽道不全。金隔木,汞隔鉛,孤陰寡陽各一邊。世上陰陽男配女,生子生孫代代傳。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
此詩一出,酒林老道眼中精光閃爍,目光驚異地看著他。
半晌后。
他方低了低頭,背著柴火,轉身默默離開,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清幽道人看著他的背影,轉頭嘆道:“洛公子好口舌,酒林師叔最喜與人論道,沒想到剛開口,就被洛公子連續兩首詩給論的啞口無言。”
洛青舟沒再多說,道:“清幽道長,我們上山吧。”
他怕夜長夢多。
清幽道人點了點頭,走出了涼亭。
秦家眾人皆疲憊起身,緩緩跟在身后。
待洛青舟與清幽道人并排上了臺階后,跟在后面的南宮雪衣又挽著秦二小姐激動地道:“微墨,你姐夫真的是無所不能,太厲害了,隨口兩首詩,就把那位找麻煩的老道給打發走了。世上陰陽男配女,離了陰陽道不全,說的太好了,竟然能把好色說的這么清麗脫俗,佩服,佩服!”
秦二小姐:“…”
南宮雪衣突然又低聲道:“剛剛那老道看了我們幾人一眼,不會是誤以為我們都是你家姐夫的妻妾吧?難怪你家姐夫要懟他呢。”
秦二小姐微笑道:“當然不是。那位道長只是隨口勸誡了一下,我家姐夫也只是隨口回應了一下。兩人只是論各自的道,各抒己見,并非普通的口舌之爭。”
南宮雪衣又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前面那道風度翩翩的身影,不由得再次感嘆道:“微墨,你姐姐運氣真好啊。”
秦二小姐看了她一眼。
跟在后面的秦大小姐,也看了她一眼。
宋如月同樣看了她一眼,同時蹙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眾人跟在清幽道人身后,一口氣登上了頂峰,然后在門口歇息。
光是上山,就耽擱了一個多時辰。
即便這樣走走歇歇,眾人依舊累的渾身乏力,腳酸腿軟,疲憊不堪。
稍作歇息。
清幽道人帶著一行人進了山門。
守門道童對著眾人躬了躬身,并未說話。
道觀看著不大,里面古木幽深,建筑老舊,木柱上紅漆剝落,青石板上石塊磨損,看著有一股古老滄桑之感。
一路行去,竟看不到幾個道士。
整個道觀,極為幽靜。
清幽道人帶著一行人進了待客室,讓人泡了茶,然后道:“洛公子稍等,貧道去后山通知一下觀主。平時觀主和觀里的師兄弟,很少在觀里,都在后山洞府中修行。”
洛青舟拱手道:“有勞道長了。”
清幽道人手持拂塵,快步離開。
屋里突然安靜下來。
宋如月開口道:“青舟,有把握嗎?”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有把握見到觀主,但是否可以取得朱厭血,誰也不知道。畢竟是上古兇獸,哪怕是觀主親自動手也沒把握。”
宋如月蹙了蹙眉頭,憂心忡忡。
南宮美驕突然問道:“洛青舟,你是讀書人,平時只是讀圣賢書,怎么會懂那么多佛教和道教的東西?”
此話一出,秦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眼前這少年。
大家都很好奇。
洛青舟一臉平靜道:“回稟郡主,既然是讀書人,自然什么書都讀,并不會只讀圣賢書。只要是書,我都喜歡,我多看幾遍,都能記住。佛教和道教的書籍,我平時也有鉆研。”
南宮美驕目光狐疑看著他道:“可是你說出的這些東西,連金蟬寺的高僧和青云觀的道長都不知道,他們甚至當成至寶,這你怎么解釋?”
洛青舟看著她,直接道:“我為何要解釋?”
南宮美驕雙眸一瞇,眸中露出了一抹怒意。
一旁的南宮雪衣連忙道:“美驕,洛公子說的對,人家干嘛要跟你解釋?你又不是人家的娘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該這般咄咄逼人的。有本事你也把自己心里藏著的秘密說出來唄?”
南宮美驕轉過頭,目光冷冷地看著她。
南宮雪衣道:“我這是幫理不幫親,你本來就不該探查人家的秘密的。人家若是問你,跟人打架明明可以打的贏,卻為何要用石灰?而且為何要在身上藏那么多石灰,你會說出真實答案嗎?”
南宮美驕冷著臉道:“我跟你說話了沒?”
南宮雪衣道:“你再兇我?你要搞清楚,我是你姐姐。”
南宮美驕冷哼一聲,正要反唇相譏,南宮雪衣又道:“美驕,你也不想爹爹知道你身上還藏著大量的石灰吧?你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經常做夢喊的名字吧?”
此話一出,南宮美驕頓時臉色一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隨即,腦袋別向了別處,冷著臉,沒再理她,也沒再吭聲。
南宮雪衣笑了笑,見好就收,收斂了氣勢,臉上露出了溫婉的笑容,走到洛青舟的面前輕聲道:“洛公子,你可以給我作一首詩嗎?或者教我唱一首歌也可以。”
洛青舟正思考著事情,聞言婉拒道:“郡主,抱歉。我暫時沒有時間,也沒有靈感。”
“小姐,這是什么意思?”
這時,旁邊的墻角下,突然傳來了百靈清脆的聲音。
洛青舟轉頭看去,一襲雪白衣裙的秦大小姐,正站在旁邊的墻壁前,安靜地看著墻壁上的一幅圖畫。
圖畫上,一顆青松聳立白云間,青松下,一名道人盤膝坐于巖石上,正閉眼修行。
整副畫煙云縹緲,朦朦朧朧。
在畫的右下角,寫著幾行小字。
洛青舟走了過去,站在秦大小姐的身后,看向那幾行小字。
法法法元無法,空空空亦非空。靜喧語默本來同。夢里何曾說夢。有用用中無用,無功功里施功。還如果熟自然紅。莫問如何修種。
百靈轉頭看向他道:“姑爺,什么意思啊?”
洛青舟稍一沉吟,道:“法本無法,空也非空,萬物自然,無需強求。”
百靈一臉迷茫:“不懂。”
洛青舟正要離開時,秦大小姐突然開口道:“夢里何曾說夢,是什么意思?”
洛青舟聞言微怔,看了她絕美無瑕的側顏一眼,解釋道:“夢中說夢,如莊周夢蝶。”
秦大小姐轉過頭,清冷美麗的眸子看著他道:“何謂莊周夢蝶?”
洛青舟猶豫了一下,道:“大小姐如果想聽,等今晚回去了我再給你講吧。”
一旁的百靈連忙低聲道:“姑爺,我家小姐就愛聽這樣的故事,姑爺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可以每晚都去給我家小姐講嗎?”
“我也想聽!”
誰知正在此時,南宮雪衣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目光灼灼,滿臉興奮。
百靈嚇了一跳,轉頭看了她一眼,故意道:“雪衣郡主,我家姑爺每次給我家小姐講故事時,都在床上講,你也要去嗎?”
南宮雪衣眨了眨眸子,滿臉期待:“可以嗎?”
百靈:“…”
南宮雪衣連忙又道:“我可以搬個小板凳,坐在床邊的。我不出聲,不打擾你們,你們就當我不存在。”
百靈:“…”
“過來!”
南宮美驕覺得實在丟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強行拖走了。
南宮雪衣掙扎道:“美驕,你干嘛?我只是想要聽故事而已,這也有錯嗎?就算有錯,也輪不到你來管我,我是姐姐…”
“下次別想我再帶你出來!”
南宮美驕冷冷地道。
南宮雪衣一滯,立刻哀求起來。
秦二小姐掩嘴偷笑。
宋如月臉上的神色,卻是愈發凝重起來。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隨即,清幽道人手持拂塵,走了進來,道:“洛公子,觀主已從洞府出來,請你和各位去后山一敘。他要先去靈源洞里查看一下朱厭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