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墨。”
幾名少女招呼秦微墨坐下,都跟她說起話來。
同時,目光時不時瞥向那停在不遠處的少年,心頭暗暗疑惑他怎么不過來。
看其衣著和氣質,應該是一個書生,并非下人跟班什么的。
其中一名藍裙少女認識洛青舟,低聲道:“微墨,你姐夫看起來好害羞哦,不敢過來嗎?”
這藍裙少女正是前幾日在聚寶閣邀約洛青舟的宋子兮。
“姐夫?”
“那位公子是微墨的姐夫?”
“子兮,他就是你說的那位洛公子?”
其他幾名少女聞言,臉上皆露出了一抹驚訝,同時,心頭都暗暗有些遺憾。
原來早就成親了,而且還是入贅的呢。
宋子兮點了點頭,起身主動與洛青舟打招呼道:“洛公子,剛剛我與姐妹還在說起你呢。你那句白雪還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大家都稱贊不已呢。”
那幾名少女皆矜持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
洛青舟很禮貌地拱了拱手,見旁邊座位空著,問一旁正在擺放點心的丫鬟道:“我可以在這里坐著嗎?”
那丫鬟聞言點了點頭道:“公子請便,這里沒有客人坐的。”
洛青舟道了謝,在旁邊坐下。
一直站在那里太突兀。
那邊又全是女子,而且也沒有座位了,他過去并不方便。
秦微墨見他在那邊坐下,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又忍住了。
其他少女又笑著聊了起來。
孟羽藍與幾名少女說了一聲,讓她們照顧好微墨后,又來到洛青舟這里,笑道:“洛公子,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丫鬟。我還要下去接待客人,就先失陪了。”
洛青舟起身道:“孟姑娘盡管去忙就是。”
孟羽藍笑了笑,多看了他一眼,快步離去,腰間的短刀前后晃悠,格外醒目。
洛青舟坐下,心頭不由得想到了書上的講解。
如今的武者,大多數修習的武技都是拳腳技能。
那些修煉兵器的,則屬于少數。
因為兵器太貴。
普通的兵器,武者當然買得起。
但武者用的兵器,可不能是普通的兵器。
能夠與武者戰斗的,自然是武者,和厲害的妖獸,普通的兵器根本就難以對對方造成任何傷害,拿在手里反而會束手束腳。
像他如今這般已是煉筋的階段,拿一把普通的菜刀或者刀劍來,根本就難以對他造成重創,反而還會耽擱最佳的進攻時機。
若是更厲害的武者,那些普通刀劍,更是無能為力。
至于妖獸,那更是皮厚肉糙,普通刀劍難傷分毫。
所以武者想要修煉兵器,只能用專門用特殊材料煉制,而且還要依靠煉器大師銘刻符文的武器,才會有用。
然而那種武器,價格都極為昂貴。
普通武者,想都別想。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練習拳腳功法實在。
況且,拳腳修煉到極致,本身就是極為厲害的武器,而且比外在武器更加靈敏和有爆發力。
剛剛那孟家小姐腰間別著那把短刀,不知她是專修武器,還是拿來裝飾,或者戰斗時輔助用。
洛青舟獨自坐在窗前,望著河岸的燈光游人,腦中想著這些修煉的事情。
而樓下,似乎已經開始了表演節目。
許多人的起哄聲,鼓掌聲,在下面此起彼伏地響起。
角落里的少女們,依舊在旁若無人地聊著天。
洛青舟正要在腦海里回讀一下煉筋的技巧時,旁邊忽地掠來一股香風。
一身藍色衣裙身材婀娜的宋子兮,笑吟吟走了過來,道:“洛公子,看你一個人坐在這里怪寂寞的,我可以坐下跟你說說話嗎?”
洛青舟當然沒有理由拒絕,點了點頭,轉頭看了那座一眼。
秦微墨的目光也剛好看過來,眸中露出了一抹歉意和無奈的表情,仿佛在說:姐夫,不是微墨不過來陪你,走不開…
“洛公子,最近在家讀什么書?有什么有趣的書籍,可以介紹給我看看嗎?”
宋子兮在對面坐下,主動開口道。
洛青舟從容道:“都是一些備考書籍,四書五經,大炎文化等等,估計宋姑娘也不會感興趣。”
宋子兮聞言一笑,眸中光芒流轉,輕聲:“洛公子,我最近聽說,有個名叫《西廂記》的故事流傳出來,在各個富家小姐之間口口相傳,贊不絕口。聽說最初的版本,是從秦府流傳出來的,洛公子知曉是誰寫的嗎?”
洛青舟一臉平靜:“在下沒有聽說過。”
應該是他那位岳母大人炫耀出去的吧。
宋子兮笑了笑,也沒有再追問,道:“洛公子,你的才華,我是知曉的。待會兒下面那些才子們要比試詩詞,洛公子可不要錯過哦。相信以洛公子的才華,今晚一定可以一鳴驚人的,子兮拭目以待。”
洛青舟正要說話,珠兒突然快步走了上來,從他身邊經過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宋子兮一眼,沒有說話,快步走到那幾個少女桌前道:“小姐,夫人喊你下去。”
侍立在秦微墨旁邊的秋兒低聲問道:“什么事情?”
珠兒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開口道:“有位唐公子在下面與夫人說話,還問起了小姐,所以夫人讓奴婢來喊小姐下去。”
秦微墨微怔了一下,隨即眉頭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了洛青舟這邊。
“小姐,夫人等著在。”
珠兒有些著急。
她怕小姐倔強不下去,那夫人就會當眾出丑,以夫人好面子的性格,她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秦微墨倒是沒有讓她為難,點了點頭,對著其他少女說了一聲抱歉,就在秋兒的攙扶下,離開了座位。
在走到洛青舟的座位旁時,她停下了腳步,柔聲道:“姐夫,你可以陪我一起下去嗎?”
語氣里帶著一絲哀求。
洛青舟沒有猶豫,站起身來,拱手與宋子兮告辭。
宋子兮微微一笑道:“宋姨有事找你們,那你們就先下去吧,待會兒我們也下去,估計詩詞比試也快開始了。”
洛青舟跟在心事重重的二小姐后面,緩緩地下了樓。
樓下,正有從青樓請來的藝人在撫琴。
薄紗輕掩,那撫琴身影在簾幕后若隱若現,似乎專門給人以神秘感,勾人一探究竟。
洛青舟跟在秦二小姐的身后,走向右邊靠窗的一個座位。
宋如月正獨自坐在那里,一名身穿儒衫的青年站在桌前,手持折扇,正微微彎腰低頭,彬彬有禮地與她說著話。
那青年身高中等,模樣還算俊朗,氣質也不錯,臉上帶著令人舒服的微笑,說話也輕聲細語,看著溫文爾雅。
宋如月一邊與他說著話,一邊時不時地打量著他。
“娘親。”
秦微墨在秋兒的攙扶下,緩步走了過去,輕聲喊了一聲。
那青年聞聲側過身來,看向了她,頓時目光一亮,握著折扇的五指微微用力了一下,臉上依舊保持著禮貌的笑容,而且視線很快看向地面。
宋如月開口道:“微墨,這位是唐公子。”
然后又對那青年道:“家松,這就是我女兒微墨,琴棋書畫,都略懂一些,就是性子喜靜,喜歡待在屋里,不愿意出來跟人交流。”
唐家松立刻低頭拱手道:“秦姑娘,久聞芳名,在下仰慕已久矣。秦姑娘那幾首詩詞,在下可是每日必讀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比上那些男子,也是毫不遜色。”
秦微墨微微低頭,并未說話。
這時,主持今晚詩會的青樓頭牌舞依,裊裊娜娜走上臺,笑著宣布今晚的斗詩大會開始。
聚集在臺下的文人才女們,皆是磨拳霍霍。
宋如月道:“過來坐下,待會兒看看家松的詩作。”
唐家松連忙笑著道:“可別讓秦姑娘笑話了,在下才疏學淺,可不能跟那些才子比,待會兒也就湊個熱鬧而已。”
秦微墨禮貌地對著他點了點頭,在秋兒的攙扶下,在旁邊的軟座上坐下。
剛坐下,便對著站在不遠處的洛青舟招手道:“姐夫,你過來…站近些。”
唐家松愣了一下,轉頭看去。
洛青舟從他身邊經過,站在了秦二小姐的身邊,恰好擋住了他看向了秦二小姐的視線。
唐家松皺了下眉,只得向著旁邊挪了挪,臉上依舊保持著儒雅的笑容,拱手道:“這位是…”
秦微墨禮貌道:“我姐夫。”
唐家松尷尬一笑,只得對著洛青舟拱了拱手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洛青舟并未還禮,木著臉看著臺上,沒有理睬他,仿佛沒有聽見。
剛剛這人在看到秦二小姐的第一眼,心里便道:好一個病嬌小美人兒!雖然聽說這位秦家小姐命不久矣,急著找相公也不過是為了給她沖喜而已,但我倒是不吃虧。娶了這小美人兒,秦家的財產自然是唾手可得,哪怕是一小半,也足夠我快活了,到時候等她病死了…
洛青舟聽到這里,便沒有再聽下去了。
這位就是他那位岳母大人所說的如賈寶玉一般的人物嗎?真是瞎了…
算了,他來替二小姐擋了吧。
唐家松見他竟然不理睬自己,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只得對著宋如月拱手道:“宋姨,這位公子…”
“先別說話,聽她出題。”
宋如月的目光專注地看著臺上的花魁,揮斷了他的話。
唐家松僵硬一笑,也只得看向了臺上,隨即向著前面走了幾步,豎耳仔細聽著,目光也一動不動地盯著那臺上婀娜性感的身子。
這時,那名叫舞依的花魁,說出了第一場斗詩的題目。
“經過幾位前輩的商討,這第一場比試就以《梅》為題。為何會出這個題目,想必許多客人都知曉,前段時日流傳出來一首以梅為題的絕世佳作…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幾乎所有的人都對這首詞都贊不絕口,但也有許多才子不服氣,所以幾天之間,產生了各種新作…”
“當然,不是說非要讓諸位的作品比過這首詞,大家盡力而為,詩詞不限…”
身材婀娜,容貌艷麗的花魁在臺上講著時,秦微墨轉過頭來,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此時的洛青舟,也正看著上面的花魁。
“姐夫,好看嗎?”
少女突然低聲問道。
洛青舟愣了一下,收回看向臺上的目光,看向她道:“二小姐是指…”
秦微墨嘴角抿了抿,道:“那舞臺…好看嗎?”
洛青舟一怔,點了點頭。
秦微墨柳眉一動,又道:“那舞臺上的美人兒呢?”
洛青舟嘴角抽了一下,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宋如月突然冷冷地看著他道:“你最好想仔細了回答。”
原來剛剛兩人在說悄悄話,她一直都在旁邊豎耳偷聽著。
秦微墨臉頰微微紅了一下。
洛青舟只得又看了自己這位岳母大人一眼,聽到了她心里的話:這臭小子若是敢說那青樓女子好看,今晚回去,我要他好看!
洛青舟低頭道:“不好看。”
宋如月白眼一翻,冷哼一聲:“口是心非。人家長的那般漂亮,身材又好,哪里不好看了?”
洛青舟只得低聲道:“若是沒有岳母大人和二小姐在這里,她看著自然還可以。”
“嗯?”
宋如月雙眼一瞇,嘴角不知覺地翹了下,冷著臉道:“你什么意思?說清楚!”
秦微墨微微抿著嘴,眸中已經蕩漾起了笑意。
洛青舟低頭道:“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明月當空,即便是最亮的星辰,也黯然失色。”
宋如月愣了一下,嘴里默默地念了幾句,嘴角的弧度已經抑制不住,只得別過臉,冷哼一聲,繼續看著臺上,沒再說話,心頭趕緊默念多次,把這句話記下來。
秦微墨美目閃動,嘴角含笑,低聲道:“原來姐夫也會甜言蜜語哄人呢。”
洛青舟臉色微變,連忙道:“可不能用甜言蜜語這個詞。”
秦微墨微怔:“為何?”
洛青舟頓了一下,道:“沒事,用就用吧。”
這個詞其實沒問題,只是他那個時代,這個詞已經成為情侶間的專用詞了,剛剛秦二小姐突然說出來,他自然是嚇了一跳。
此時,許多人已經回到座位,開始斟酌以“梅”為題的詩詞了。
半柱香的時間后。
在心頭斟酌良久的唐家松,突然轉身走了回來,滿臉笑容地拱手道:“秦姑娘可否做出?在下剛剛文思一動,倒是想出來了一首,或許還有些瑕疵,希望二小姐可以幫忙斧正一二。”
秦微墨看了他一眼,禮貌地柔聲道:“微墨還未作出。”
宋如月聽了,轉過頭來到:“家松已經作出來了嗎?果然是才思敏捷啊。”
然后對旁邊的珠兒道:“去讓人拿來筆墨來,讓唐公子寫下來。我們先看看,待會兒再送上去比試。”
唐家松滿臉笑容。
珠兒連忙過去找其他丫鬟要筆墨。
唐家松的目光,依舊看著眼前的柔弱少女,笑道:“秦姑娘,在下這首詩…”
“姐夫,你的呢?”
不待他說完,秦微墨突然看著身旁的洛青舟。
此言一出,不光唐家松一愣,目光看了過來,宋如月也立刻豎起了耳朵,但目光依舊看著別處。
洛青舟聞言微怔,道:“二小姐,我…”
“姐夫…”
秦微墨又柔聲低低地喊了一聲,柳眉蹙著,小嘴微微撅著,看向他的眸子里帶著一抹哀求,甚至還有一絲撒嬌的意味。
洛青舟一愣,明白過來。
她這是不想再與眼前的這位唐公子有糾葛,所以想讓他出手,讓對方沒有任何表現的機會嗎?
“夫人,筆墨來了。”
這時,珠兒拿了筆墨紙硯過來。
唐家松扯了扯長袖,正要上前,宋如月卻突然轉過來冷聲道:“洛青舟,我看見剛剛唐公子跟你說話,你不屑一顧,剛剛唐公子說他想出詩作來了,你更是滿臉冷笑。看來,你是看不起這位唐公子,是也不是?”
此話一出,唐家松臉色微沉。
洛青舟卻是一愣,正要說話時,宋如月突然又冷哼道:“珠兒,研墨,把筆給這位看不起人家唐公子的驕傲自大的家伙,讓他來作一首。他若是作出來了,無論好壞,對于他的無禮,我既往不咎;倘若他做不出來,呵呵,今晚就不用下船了。“
秦微墨眉頭一蹙,看向了舞臺上那名花枝招展的花魁。
今晚那位花魁,應該會在船上過夜吧?
還有其他青樓女子,富家千金,官家小姐,才女,貴婦人…
“姑爺,給你筆。”
珠兒把筆硬塞進了洛青舟的手里,然后拿起墨塊,開始在硯臺中研墨。
秦微墨看了一眼她手里握著的墨塊,嘴唇動了動,兩只放在腿上的手也不禁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話,卻最終沒敢開口。
洛青舟握著筆,感受著旁邊那位唐公子傳來的敵意,又看了秦二小姐一眼,握緊了手里的筆,沒再猶豫。
此時。
已有許多才子才女作完,奮筆疾書,然后把作品交了上去。
也有許多人依舊皺著眉頭,在冥思苦想。
洛青舟稍一沉吟,抬筆蘸墨,正要落筆書寫,旁邊忽地伸出一只雪白素手,攔住了他的筆。
那筆尖墨汁,差一毫便落在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上。
洛青舟一愣,與那雙如水波動的清澈眸子相對。
少女低聲道:“姐夫,你念,我來寫…”
洛青舟眸中露出了一抹疑惑,但僅僅只是一瞬,便突然明白過來。
并不是聽到了她的心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快就看透了這少女的心意。
——今晚他還不能出現在臺上。
今晚的賓客太復雜。
她在為他著想。
至于身邊的這位唐公子,口說無憑。
況且,這件事恐怕這位比誰都不愿意傳出去。
洛青舟把手里的筆,遞到了那只雪白小手里。
兩人指尖相觸。
少女小手微微顫了一下,握緊筆,低下了頭。
“咳咳。”
旁邊傳來了宋如月冷冷的警告聲:“又鬼鬼祟祟,當我不存在?”
“姐夫,念…”
少女臉頰微紅,握著筆,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