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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菩薩見天

  樂山。

  樂陽村村口。

  這里有一座破廟。

  從古至今,有各種天災人禍,也有無數燒香禱告,求神拜佛的人。

  一座廟宇本無甚稀奇,但這廟宇卻有些古怪,它懸在門外的匾額上,并未著名是哪個神佛的道場,而只有一個很簡單的字——“廟”。就像是一座城,上面就不寫城名,就只些一個“城”一般古怪,令人發笑。

  廟內比起外觀還要殘破不堪,還要狹窄。由于天色漸晚,漸近黃昏,廟宇內已找不到一個前來參拜的村民。但廟宇內仍是反常的彌漫著一層刺眼的濃煙,令人看不清神桉前供奉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滿屋的濃煙之中,有一人正坐在幽暗的角落,似為廟祝,由于濃煙的遮擋,只能依稀看清是一個略顯臃腫肥胖的男子,披頭散發,形如乞丐。

  “啊!”

  忽然,男子睜開恐懼的雙眼,發出痛苦的慘叫呻吟聲,眼童收縮,彷佛在承受莫大的痛苦,那長發散開,露出了一張尤為可怖的人臉。直教人看上一眼,就足以三天三夜吃不下飯。

  這張臉上,竟布滿了一個個蠶豆大小的毒瘡,密密麻麻,在痛苦下已被他抓破,流出潰爛發黃的膿血,滿臉皆是,腥臭欲吐。

  “天哭…天哭…我為何要去看天哭…我為何要泄露天數…不,難道不正是因為天意難測,生靈遭劫,我為眾生…天不容我…啊!

  那人發出絕望而凄厲的哀嚎,痛苦不堪,猶如在地獄中受刑的厲鬼所發。又或者,他所受的痛苦,便是地獄惡鬼也望塵莫及。

  天哭、天哭。

  那名列驚惶榜,有著令蒼天也為之慟哭的力量,又豈是凡人能夠承受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折磨的他生不如死的痛苦,終于如潮水般散去。

  那人劇烈的喘息著,休息片刻,坐起終于再次坐起身子,又向遮掩在迷霧中的神像供奉了幾炷香。

  而若仔細看去,這神像與這人似乎頗有幾分神似,只是沒有滿臉毒瘡。

  他究竟是誰?

  為何會有自己的泥像坐于神壇?

  這世間有神、有魔、有天…那自然也有菩薩。

  他就是一尊菩薩,一尊想要窺探天際,渡盡眾生,卻過河難自保的——泥菩薩。

  先前那刻苦銘心的痛苦,伴隨了泥菩薩半輩子,他對此已經習慣了,所以并未頹廢多久,又休息了片刻,稍微收拾一番,重新坐回先前的位置。

  不多,廟宇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并有一道略顯稚嫩的少年聲音響起:“風,瞧,這座廟的名字很有趣,不如我們進去瞧瞧,看看供奉的究竟是那一尊神佛菩薩,怎么連個名字都沒有。”

  “好,云師兄也一起吧。”

  一把溫和如春風的聲音響起。

  雖沒有聽到“云師兄”的回答,但想來應該是點頭或者默認了,腳步聲不多時就已踏入破廟之中。

  出現在泥菩薩眼前的,是三個瞧著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甚至由于三人經歷的事情便是成年人也難以想象,加上身懷武功,故而瞧著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真正的年齡或許比看起來還要小些。

  而這三人中,年齡最大的那個,身著黑衣,披黑色披風,瞧著就彷佛似自黑暗中而來,又將歸于黑暗。他神情冷漠如冰,彷佛對蒼生萬物都不帶一絲情感。也不知是有什么樣的經歷,才會造成這樣一個奇特的少年。

  第二個少年,則是面容俊秀,嘴角始終帶著澹若春風的笑容,步伐輕盈,可以看出身懷上乘輕功。

  至于第三個,則相對要瘦弱一些,雖同樣面容俊秀,但眉宇間隱隱透露出一股戾氣,嬉笑間帶著三分玩世不恭之色。

  這三人就是步驚云、聶風、斷浪。

  沒有玉連城這不速之客的干擾,這三人終于是走上了和原本相同的道路。步驚云、聶風,相繼成為雄霸的弟子。尤其是步驚云,更是雄霸的得力助手,為他開疆拓土,雖然年紀很小,卻已深的排云掌精髓,更得了個“不哭死神”的綽號。

  斷浪則要悲慘一些,沒有風云的命格,被雄霸拿來示威,成了一個最下等的仆人,整日清理馬廄,與馬糞為伍。

  這一次是聶風和斷浪來樂山吊唁被火麒麟拖入凌云窟的聶人王、段帥,而步驚云則是雄霸派來,為防止兩人逃走。

  濃霧中,泥菩薩仔仔細細的看著三人,忽然一聲嘆息:“悲劇,全是悲劇。即使洞悉天機,也無法改變的悲劇。”

  聶風不禁問道:“前輩,你在說什么?”

  “我是一個洞悉天機的人,可惜,我自己也是一個逃不出天機的人。但我既然見了你們,那就應該盡我最大的本分,給你們最后的忠告…”泥菩薩似在自言自語,說著將目光看向斷浪:“孩子,野心猶如燎原之火,你最好能克制自己的心。否則,你終究有一日將要失去人生中最寶貴的人和物。寒夜送碳,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斷浪撓了撓頭,不明所以,正想發問,那泥菩薩已轉頭看向聶風:“來如清風,去如清風,孩子你為人善良,過于仁厚,一生舍己為人,你的宿命是‘犧牲’,你最大的本事,也是犧牲。或許,有一天你會為這個世間,犧牲一切。一切的愛與恨,一切的人和物。”

  最后,泥菩薩看向步驚云,那眼眸中的悲嗆之情,更甚,更厚,更重:“云無常定,難為知己難為敵,你雖非天煞孤星,近似天煞孤星,你以為如今已很悲慘,實際上你將受盡世間一切痛苦,一切關心你,和你關心的人,都將與你‘情深緣淺’,成為你終生痛苦的追憶。”

  “至于如今你心中那個受盡一切苦楚,也要完成的心愿。你終有一天,會如愿以償,可了卻心愿后,唉…”

  一聲凄然的嘆息,滿是唏噓無奈。

  他越說越玄乎,斷浪與聶風均是大惑不解,但步驚云心中有數,他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對他了如指掌的人。這個從來不喜不怒的死神,竟也在掌心冒出了汗水。

  斷浪對此卻不太服氣:“江湖術士,信口開河而已。風,不要相信。”

  泥菩薩呵呵一笑:“既然你們不信,那老夫就告訴你們一個預言。”

  這下連聶風也有了興趣:“前輩請說。”

  泥菩薩道:“樂山這一帶,即將發生大難,滔天大難,席卷蒼生萬物的大難。”

  對于這個預言,三人皆是一頭霧水的離開了破廟。

  “好了,老夫也該離開了。”

  接下來這一場大難,泥菩薩也不愿卷入其中,但就在他剛剛起身,余光落在三人背影自己,身形忽然發生震動。

  “怎么回事?氣運變了,不!不僅是發生了改變,而是被模湖了大半,甚至變成空白。就連我這個相術通天,且看過天哭的泥菩薩,竟也無法推算出他們的未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這天機,越發難以明悟。”

  “菩薩,可否為我占上一卦。”

  就在這時,一把縹緲明朗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有一黑衣負手踏入破廟之中,面含微笑,氣態出塵絕俗。

  而當泥菩薩看到來者時,這個號稱算盡天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菩薩,竟然面露驚駭之色,彷佛遇到了畢生最不可思議的存在。

  在他眼中,降臨在這一間破廟之中的,并非一個人,而是一股氣機,一個縹緲高遠,浩浩蕩蕩,不可揣摩的氣機。

  如天如地。

  如神如魔。

  在這一股氣機之下,天地萬物,都彷佛變得塵埃一般渺小。甚至天地本身的氣機,也因這一道磅礴莫測氣機而發生扭轉、改變。

  泥菩薩終于明白聶風、步驚云、斷浪的未來為什么會模湖甚至于空白了,因為他們將會和這不可思議的絕代人物存在交匯,那么命運自然也就與原來的軌道不同。

  而眼前這人為何會有這般不可思議,不在天哭所既有的命運之中,泥菩薩看不懂,但卻隱隱有所明悟。

  天哭記錄的的是這方世界的古今未來。

  若這人來自于天外…

  又或者,這人是超越的天哭的存在…

  但無論是那一種,都是他泥菩薩不敢招惹的存在。

  泥菩薩看著玉連城,如仰望頭頂蒼穹,心神間顫栗不止:“閣下如天般高遠難測,在下又怎敢揣度天機?”

  玉連城呵呵一笑:“你豈非已揣摩了半生天機?”

  “正是揣摩了半生天機,落個如此下場,才越發敬天畏天。”泥菩薩恭敬道。

  又在心中補了一句,這頭上的蒼穹高天,終究是沒有靈性。泄露天機,也只是天機反噬。但眼前這一面“高天”,卻是個實實在在的人,天心難測,人心更難測,保不準觸了對方逆鱗,那就是天人合發,天翻地覆。

  可不是他區區一尊泥菩薩能夠承受得起。

  “呵呵呵。”玉連城呵呵一笑:“那你不妨猜一猜,本座為何來尋你?”

  “閣下天機莫測,在下也是妄言,若有冒犯,還請見諒。”泥菩薩猶豫了片刻,徐徐吐出兩個字:“天哭。”

  除了天哭。

  他實在不知道,這般存在,為何會尋上他這尊自身難保的菩薩。

  “答對了。”玉連城呵呵一笑:“帶我去尋天哭吧,你這一身毒瘡,乃泄露天機太多的緣故,同時也是天哭的詛咒。我若能掌控天哭,或許能給你解除。”

  “是。”

  轟隆!

  就在這時,周遭忽然傳來轟隆巨響。

  整個廟宇霍然一陣地動山搖,彷佛是一根千斤鐵柱被一下一下的重重撞擊。

  一股滔天巨浪,從天而降,“轟”的一聲巨響中,當場就把整座廟門沖撞的支離破碎,更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浴簾兩人席卷而去。

  “樂山大難來了。”

  泥菩薩喃喃自語一聲。

  他沒有算錯。

  真是大難。

  是洪水。

  然而,這足以毀天滅地的洪水,才剛到玉連城身前三丈之地,就彷佛被無形的鋼鐵堤壩阻擋,只能向兩側分開,神異至極。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來,今天我要有七百、七千、七萬級浮屠了…”

  即使面對玉連城這斷浪分海的本事,也沒有絲毫動容的泥菩薩,終于出現了一絲不可置信:“天,也會垂憐于人。”

  “呵呵!”

  另一邊。

  聶風、步驚云和斷浪三人也見識到了這滔天巨浪。

  聶風一路急行,身法之變,如狂風肆虐,內力催發到極致。

  前方,不遠處就是一處集鎮。以聶風的性子,又如何能坐視不管,讓不知多少人葬身與這場天災之中。步驚云、斷浪的緊隨其后,他們輕功不如聶風,故而只能吊在身后數丈之外。

  “洪水來了,大家快逃!”聶風好似一陣狂風,卷入鎮中,不顧調息,聲嘶力竭的高喊著。

  他雖將內力涌入聲音中,使之傳出老遠,但眾人卻看著喘息的聶風愣神,更有人一幅好奇的模樣,張頭四望,想要看看這洪水是何模樣,從始至終,沒有一人動身。

  斷浪和步驚云也已趕來,斷浪高呼道:“岷江那頭已被水淹了,水勢都蓋過了青衣江,時間緊急,大家都快逃命吧。”

  此言一出,終于引起了一陣恐慌:“啊!洪水來了。”

  “村長,我們該怎么辦?”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那村長瞧見只是三個小孩就已令眾人人心惶惶,不由鐵青著臉:“幾個小鬼,我問你,若有洪水泛濫,為何本縣官府沒有通知我們。你們又是誰?并非本村村民,為何要通知我們,被給我說是你們三人親眼所見,難道你們三人還能快過洪水不成。”

  聶風、斷浪等人聞言一愕,不知這一番耗盡功力趕來,竟會被猜忌盤問。

  “嘿,小子,啞口無言了吧,說,究竟是何居心,來造謠生事。”

  “哈哈,區區一個小孩,就將你們嚇成這樣。”

  “把這幾個小家伙捉到官府去,竟然以謠言惑亂人心。”

  眾人皆是冷笑不已,以為拆穿了幾個小孩無聊的把戲。

  步驚云上前一步,神情冷冽,就要以雷霆手段,逼迫眾人離開,不惜成為眾人眼中的“魔”。

  然而,身懷冰心訣,聽力超凡的聶風卻是臉色一變,向身后一望,語氣近乎絕望的喃喃自語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怎么了,風?”斷浪疑惑道。

  但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轟隆!

  轟隆隆!

  所有的嘈雜議論聲,都被壓了下去。

  在眾人的視界中,一團黑影席卷而來,聲勢浩大。轉眼間就到了眼前,發現這赫然是一道滔天巨浪,能讓讓砸了下來,一切阻擋的建筑,頃刻間天翻地覆,崩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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