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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徐渭熊、新時代序幕

  大意湖畔住著一個女子。

  女子姓徐,叫徐渭熊,是大柱國徐驍二女。

  這位二郡主名字沒有半點脂粉氣,從小就聰慧過人,胸有丘壑,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女。

  十六歲時,徐渭熊入上陰學宮中求學,直接拜師與王祭酒和韓谷子兩位大家。

  有人不服,來大意湖畔挑釁。這位帶劍入學宮的女子,第一次斬掉了為首士子的發髻,第二次當場就殺了一位,雖說事后被學宮禁足,可再沒有人愿意來這位太歲頭上動土。

  這位姑奶奶是真的會殺人。

  也正因如此,大意湖也再也沒有人敢胡亂闖,成了上陰學宮半個禁地。

  大家都是前途無量的稷下學子,沒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和一個瘋婆子賭。

  當然,這徐渭熊若僅僅是個瘋婆子,那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此女不但劍術超絕,而且創立縱橫十九道,詩詞方面更是一鳴驚人。

  北涼極有名氣的“綠蟻酒”,便是因她的一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而出名。

  上陰學宮近五六年的風頭都被她一人給搶光了,別看一些文人墨客罵的雖兇,但若真面對上她,肯定是轉彎最快。

  所謂的文人風骨,也宛如勁風中的野草,彎的不能再彎。

  蹲在青蓮后的兩個學子,其中那一幅早死早投胎短命相那位,正是和人打了賭輸了,要在大意湖中游一圈,否則就要輸掉五十兩銀子。

  不過事到臨頭,又畏縮起來。

  那位可是北涼王府二郡主,普通學子殺了也就殺了,更何況還是他主動闖入大意湖,死了也活該。

  就在此時,一艘小船闖入了大意湖中。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輕柔婉轉的歌聲飄蕩在煙水蒙蒙的湖畔上,這是春秋戰國時的一首樂府民謠,詩中描寫的是少女從初春到深秋,從現實到夢境,對鐘愛之人的苦苦思念,四句一解,頂真勾連。

  唱歌兒正是一位芳華正好傾國美人,她此間正跪在船邊,一邊唱著曲兒,一邊俯身探手,采摘蓮蓬。

  美人衣袖微微挽起,一對細白如玉藕小臂白嫩嫩,光生生,仿佛輕輕一掐便能掐出水來。

  這美人顯然也是大家閨秀,一舉一動無不優雅高潔,賞心悅目。

  待美人摘下蓮花后,低下螓首,秀發飄動,輕嗅蓮花,更是讓人骨頭都酥了一半。

  上陰學宮雖說不重身份,不重富貴,但能通過學宮考核的,幾乎是非富即貴。

  畢竟這個年代想要學富五車,還要千山萬水的趕來學宮,尋常家庭怎么能夠辦到?

  藏身于出水清蓮后的兩個士子便是如此,他們也曾留戀青樓,見過的花魁不知多少。

  尤其是那相貌清秀的學子,更是不少美人的入幕之賓。

  可此時卻雙眼發呆,一幅花癡模樣。只覺平生女子,與眼前美人一比,實在是塵埃比之泥土。

  心中不由生出嫉妒之意,這般仙子,何人能與她同船同渡?

  目光一轉,便又是一震。

  但見船頭一襲黑衣飄蕩,說不出的風流俊美。尤其那一雙眼眸含笑,溫柔如春風,似能讓冰河解凍。

  男的…也不是不可以。

  “瞧這兩人的模樣,好像并非稷下學宮的,或是外面游玩的旅客,要不要去提醒他們一下。”短命相的學子猶豫。

  “不錯,徐師姐若動起手來,可是不管人身份的。”俊秀學子點了點頭,便要直接躍入水中。

  “師兄,等等。”短命相的學子連忙拉住同伴。

  “怎么?”

  “你、你瞧。”短命相學子將手一直:“好像是徐師姐出來了。”

  就見大意湖畔上,又多處一葉小舟,蕩起漣漪陣陣。

  小舟上是一個負劍女子,長身而立,英氣勃發。

  縱然相貌尋常,但即使與那傾國女子相對而立,卻也有自己的風采神韻,絲毫不落下風。

  這位便是大意湖畔的女主人,北涼王府的二郡主徐渭熊。除了相貌不夠出眾外,武藝、學問、韜略無一不是世間一流。

  “這下這兩個家伙要倒霉了。”

  短命相的學子搖頭嘆息道。

  “希望徐師姐不要下狠手啊…”清秀學子無不擔心道。

  然而,事實卻出乎意料。

  卻見那黑衣青年微笑著對徐師姐說了兩句,徐師姐竟抱拳施了一禮,完全沒有拔劍就殺的趨勢。

  要知道這位徐師姐不止劍術學問了得,為人亦是驕傲得很。

  整個學宮出除了教她的兩位先生,能夠讓她施禮的人寥寥可數。

  據說就算是在北涼王府,大柱國徐驍也對這二女兒怕得很,大紈绔徐鳳年見了她也好似見了天敵一般。

  可如今卻對黑衣青年如此尊敬,讓人嗅出非同尋常的味道。

  黑衣、俊美如妖、讓徐渭熊施禮…重重線索結合在一起,讓這兩位頭腦聰明的稷下學子神情一閃,對視一眼,隱隱猜出了來著的身份,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大意湖畔的閣樓出自學宮工匠之手,并不彰顯侯門氣派,卻也機關靈氣,不落窠臼。樓外養了一些雞鴨,間隔著幾塊菜圃,都是要用作下肚果腹的,沒有老學子們梅妻鶴子的雅氣。

  “徐渭熊見過慕容山主。”

  進入閣樓中,徐渭熊對玉連城又是一禮。

  玉連城隨意平了平手,尋了個位置坐下來。

  至于魚幼薇,依舊在大意湖畔中駕舟而行,賞花玩水,她對這位郡主可沒有多少好感。

  徐渭熊給玉連城送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道:“徐驍送信過來,說、說山主可復活娘親,不知是真是假?”

  玉連城點頭,微笑道:“不錯,我的確說過這話。”

  徐渭熊那波瀾不驚的表情中有喜色一閃而逝:“不知先生有何要求?”

  玉連城反問道:“徐驍沒同你說。”

  徐渭熊搖了搖頭。

  玉連城沉吟片刻道:“看來徐驍是要你自己做主。”

  “請先生明言。”徐渭熊道。

  這女子一言一行,都有一種大家氣魄,仿佛天塌下來,也能波瀾不驚。

  玉連城將目光看向徐渭熊腰間古劍“紅螭”,淡淡道:“聽說你練劍,而且劍術極為不俗。”

  徐渭熊對于玉連城的偏題也不以為意,只是淡淡道:“聊以打發時間,比不過慕容山主。”

  玉連城對徐渭熊招了招手:“讓我瞧瞧你的劍。”

  “好。”徐渭熊回答的很干脆,纖長的手指已按在劍柄上:“先生小心。”

  ‘嗆啷’一聲,長劍出鞘,一股難以言喻的鋒銳之意攢射而出,劍光流轉,朝坐在凳子上的玉連城刺了過來。

  這一劍看似劍勢尋常,實際鋒芒內斂,力蘊其中,已是天下一流劍法,足以讓世上九成九的劍客為之汗顏。

  玉連城嘴一張,吐出數道劍氣,疾風驟雨般籠罩徐渭熊。

  徐渭熊暗中吃了一驚,不但是因為口吐劍氣,還因為劍氣演化出一套毫無煙火氣息的劍法。

  徐渭熊皓腕一轉,掌中劍光舞成一團急旋的紅光,漫卷過去。

  隨著紅螭劍狂舞,劍光流轉,一道道劍氣漸漸潰散流瀉。

  忽然,徐渭熊手腕一轉,寒光一閃,古劍紅螭已刺到玉連城面前。

  玉連城神容不變,一指如劍,輕描淡寫的刺出。

  叮!!

  紅螭劍那宛如飛鴻般的劍光頓時破碎。

  徐渭熊只覺一股鋒銳中帶著凝重的氣息傳來,手腕震顫,掌中古劍紅螭險些脫手而飛,腳步踉蹌,倒退了好幾步。

  過了半晌,二郡主才輕吐出一口氣,心悅誠服道:“渭熊本以為自己的劍術已頗為不俗,卻不想與先生這般頂尖高手相比,仍是天壤之別,當真是坐井觀天。”

  玉連城微微一笑道:“你先前那一劍并未用出全力,其實已你的劍法,放眼當今天下,年青一輩高手已少有人及。”

  旁人只知道徐渭熊劍法不俗,但卻不知,這位二郡主已入一品偽指玄境界。放在年輕一輩中,已是難得好手。

  原劇情中,徐渭熊能與陳芝豹交手,短時間內不落下風。

  陳芝豹本身對徐渭熊有愛慕之情,因留不住手,才將徐渭熊重傷,終生殘疾。

  徐渭熊淡淡道:“縱然渭熊全力出手,也絕非先生對手,又何必自討苦吃。”

  “倒是有自知之明。”玉連城淡淡道:“實際上,我來找你,是要幫你學劍,或者說鑄劍。”

  “學劍?”徐渭熊眉頭一皺。

  玉連城挪了挪屁股,舒展大腿,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在這個世界里,我傳授過兩個女人的劍法,一個叫陳漁,一個是玄機,你是第三個。不過你與她們絕不相同,也和世上任何一個學劍之人都不同。”

  徐渭熊收劍入鞘:“先生請明言。”

  玉連城道:“陳漁和玄機都是學的殺人劍,也是庶人劍。而你將要學的,卻是天子劍,山河為鞘,駕馭天下。”

  “天子劍?”徐渭熊眉頭一皺,她是天下有名的才女,怎么能不明白玉連城話中之意。

  只是對方的話太過出人意料,驚心動魄,以至于他不敢相信。

  玉連城淡淡道:“何謂天子劍,上決浮云,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

  徐渭熊面無表情,但閃爍的眼神卻顯示出內心的不平定,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平淡,緩緩道:“渭熊不懂。”

  “你不是不懂,是不敢懂。”玉連城端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我本以為二郡主有溝壑抱負,卻不想原來骨子里也只是個小女子而已,可惜,可惜。”說罷,一聲輕嘆。

  徐渭熊面色微微一沉,呼吸微微加重,過了半晌:“先生可是想要天下氣運?”

  “然也。”

  “可…可為什么是渭熊,鳳年他是北涼世子,他難道不會更合適一些么?”徐渭熊猶豫道。

  “有兩個原因。”玉連城豎起兩根手指:“第一,我欣賞你,無論才華還是胸中抱負,你徐渭熊都絕不在當世任何一人之下,包括北莽女帝。第二,徐鳳年那家伙懶散慣了,說好聽一點,適合江湖游俠,仗劍江湖,說難聽點就是有些爛泥糊不上墻。可別打完了天下,到頭給我來一句‘小兒,上茶’收官,那可就哭笑不得了。”

  徐渭熊沉著一張平淡無奇的臉,無論誰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玉連城淡淡道:“實際上,我最好的選擇是去幫助北莽,滅北涼,吞離陽,一統天下。想來你也知道,我若想要殺死徐驍、徐鳳年他們并不是一件難事。不過說到底,我究竟還是中原之人。”

  在一陣死一般的沉寂后,徐渭熊終于緩緩開口:“徐驍他、他同意了嗎?”

  “他既然讓我告訴你這件事,那就說明他將這件事的選擇權交給了你。無論同意與否,他都全力支持。”

  玉連城將茶杯放下,長身而起:“來吧,徐渭熊,不要畏畏縮縮。讓離陽王朝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家伙目瞪口呆,讓這天下人記住中原第一個女帝。若有土雞瓦狗敢阻攔在你面前,老子就挨個放血,腦袋剁了當夜壺。”

  玉連城目光灼灼,向徐渭熊伸出手。

  “徐驍他們結束了春秋亂戰,現在就讓我們開啟屬于這一輩的盛世。”

  這一只手仿佛是從九天之上,探破烏云,陽光揮灑,照在徐渭熊臉上。只要她愿意,便可前往另一個世界一般。

  徐渭熊卻是踟躇徘徊,猶豫不決。

  因她的一念之間,中原起刀兵,百姓流離失所,更將有無數北涼男兒戰死,為的不過是一己之私。

  徐渭熊不禁抬頭,與玉連城對望過去。

  卻覺這一張俊美如妖的臉上充滿了豪邁慷慨,那一雙眼眸中更仿佛有崩騰洶涌的河誰流淌,無論任何艱難阻擋,都將一往無前的沖擊而去。而河流所過之處,即代表了大破壞大毀滅,沖毀一切。卻也滋養沿岸生靈,萬物復蘇。

  徐渭熊面上閃過堅毅之色。

  眸光一閃。

  伸出了手。

  當兩只手握在一起時,風云激蕩,一個新時代緩緩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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