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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畫中的信息

  今夜云絮寡淡,一彎殘月,懸在臨城上空,星光點點,將這座陸地港口蒙上一層青輝。

  當齊平與洪嬌嬌融入陰影,避開一輪,又一輪的夜巡士兵,終于返回茶館外時,都松了口氣。

  “分明這邊的夜巡也不比京都內城強太多,怎么感覺這般緊張。”女錦衣吐槽。

  齊平無語,心說這能一樣嗎,咱在京都是官,堂而皇之上街,抓別人,在這里扮演著賊的角色,被人抓,感受當然不同。

  推開門,進入小院,就看到院子里燈還亮著。

  烏鴉、琵琶與尖刀三人組竄出,看到是他們,松了口氣,站定行禮:“大人。”

  齊平點頭,問道:“情況如何?”

  烏鴉道:“命令已經傳達下去了。”

  齊平滿意道:“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三人稱是,卻沒動,而是目送兩位京城欽差邁步,走進了同一間客房,眼神變得有些古怪。

  他們回來后,并未看到上司,還以為去了別處居住,但分明包袱都還在,如今看來,是出去辦事了。

  樣貌平平,眼角有一顆淚痣的琵琶欲言又止,用眼神表達好奇:

  這二位,不知是干嘛去了。

  烏鴉看了不安分的歌女一眼:“不該問的,不要亂問,回去休息。”

  三人各自散去。

  屬于齊平的客房內,當點燃桌上燈燭,溫暖的光暈將房間照亮,兩人那緊繃的神經,才終于舒緩下來。

  洪嬌嬌一屁股坐在圓凳上,眉宇間,滿是興奮:

  “拿出來,給我康康。”

  急什么…齊平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青玉法筆,旋即,渡入真元,凌空寫了個“封”字。

  神符出,術法成。

  文字化為光圈,覆蓋整個房間,并非封鎖進出,而是封禁了“聲音”。

  如此,兩人的交談不會被人探知。

  這是齊平近期發掘神符能力的效果。

  做完這件事,他才將捆在腰上的畫卷拿出來,在桌上平鋪,燈光下,這副市井畫卷,細節清晰可辨。

  “若是猜的不錯,這幅沒有題字落款的畫,很可能,便是鄭懷恩的手筆,呵,我現在愈發篤定前面的推測了。”齊平也很興奮。

  今夜之行,原本并未抱有多大希望,眼前這個,已是意外之喜。

  在他想來,鄭懷恩若是留了信息,最大的可能,便在這幅畫卷中。

  洪嬌嬌幾乎要趴在畫上了,瞪圓了眼睛,仔細看了好幾眼,茫然道:

  “可是好像沒啥特殊的啊,就一普通的畫。”

  齊平道:

  “廢話,如果你一眼就能看出問題,那鄭懷恩大費周章,搞這些有什么意思?

  我曾聽說,前朝時候,畫家不興落款題字,卻會利用各種方法,將名字藏在畫內,名為‘窮款’或‘隱款’…這幫文人,最喜歡搞這套彎彎繞。”

  洪嬌嬌頭疼:“那咋辦。”

  她與齊平,都不是文人,對這方面知識匱乏。

  齊平笑道:“你我不懂,但有人懂啊。”

  說著,他再次取出黃色信紙,提筆,給余慶發微信…

  請求場外援助。

  恩,正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李琦個正統文人,加上余慶個“錦衣衛”部門頭子,經驗豐富,不問白不問。

  驛館。

  余慶本已睡下,突然,心口火燙,黑暗中,他驀然睜開雙眼,短暫迷茫后,有些來氣:

  大半夜,讓不讓人睡覺了。

  可等他點選“接收”,看到信上內容,頓時不困了,披上外套,推門來到隔壁。

  “咚咚咚。”

  不多時,燈光亮起,李琦穿著睡衣,一臉懵逼地開門:“發生何事。”

  “齊平來信了,他說,找到了重要線索。”余慶壓低聲音。

  李琦驚了,懷疑自己睡糊涂了,距離上次通信,才過去多久?

  兩三個時辰?

  齊平就有發現了?

  匪夷所思…震撼之余,巡撫大人精神一震,將余慶迎進來。

  因為分析推理的部分很多,一次發信,寫不下,所以,循環發送了數次,才敘事完畢。

  李琦全程窺屏,眼眸亮起,撫掌贊嘆:

  “不愧是他,竟只看了一處屋子,便分析出這許多…本官不禁想起當初,在河宴時,齊校尉也是這般。”

  余慶面無表情:

  “我當時也在場…巡撫大人不必感慨了,齊平在詢問我們的想法,集思廣益。”

  李琦被打斷,訕訕一笑,低頭思忖起來,片刻后,眼神認真道:

  “我說,你寫。”

  客房內,齊平等了一會,收到了回信。

  余慶:“關于你們的行動,巡撫大人已知曉,并大加稱贊…此處省略…至于你發來的問題,我與李巡撫大概有幾個思路…字多,寫不下,下一封見。”

  媽蛋,為啥感覺黑哥也皮了起來…希望是錯覺…齊平無語,寫下兩個大字:

  “催更!”

  余慶:“首先,倘若是隱藏了內容,李巡撫的意思是,先看畫上的文字,比如題寫的詩文,有可能利用類似藏字的手法,這也是文人的常用伎倆。”

  齊平:“沒字!啥也沒有。”

  余慶:“還有一種可能,是用極小的文字,將信息藏在了畫卷中濃墨重彩處,比如畫中樹木,遠山之峰巒、石壁、殘碑…等等,須仔細觀摩。

  更換觀察角度,對了,還有畫的背面,也要看。”

  客房內。

  齊平看過信件,與女錦衣對視一眼,同時彎腰,兩顆腦袋登時撞在一起。

  “哎呦”…無辜地抱頭,異口同聲:“我先看。”

  沉默,齊平無奈道:“你看上面,我看側面和背面。”

  “好。”

  兩人達成協議,當即將畫卷提起,瞪大眼睛觀察,卻徒勞無功。

  齊平:“也沒有!”

  余慶:“看樣子,信息并非藏在表面,也許,用了一些別的方法,比如說,用特殊顏料描繪的畫卷,遇熱,或遇水,才會顯出隱藏的文字來,或者照著陽光看,觀察是否存在夾層。”

  專業!

  齊平眼睛一亮,覺得這個方法靠譜。

  可是大晚上沒有太陽,兩人只好用油燈代替,反正原理一樣。

  仔細觀察了一遍,齊平搖頭:“沒有夾層,起碼看不出。”

  洪嬌嬌一手高舉,將畫豎著,一手持燈,郁悶道:

  “溫度似乎也無用,燈火都這般近了,也沒顯出密文來。”

  二人對視,似乎,只剩下用水泡一個法子了。

  齊平有點猶豫,這不是彩印的畫卷,是水墨工筆,可不禁泡,想了想,他咬牙道:

  “你去打一盆水來。”

  洪嬌嬌咬著嘴唇:“要不先試試別的法子。”

  齊平看她:“你有?”

  “…沒有。”女錦衣默默出門打水去了。

  等人走了,齊平將畫鋪在桌上,飛快又取出一張白紙。

  心念一動,喚出神符筆,迅速對這幅畫完成了一次像素級臨摹。

  速度極快。

  當洪嬌嬌端著水盆回來時,齊平已經將臨摹好的畫卷收起,兩人滿懷希望地,將這幅畫浸泡在了水盆里。

  然后瞪大眼睛,等待奇跡的發生。

  片刻后。

  一封信飄落。

  余慶:“結果如何?”

  齊平沉默地,看著洪嬌嬌將濕乎乎的一團紙撈出來,提筆,有些糾結地回信:

  “重大線索沒了…”

  余慶:“…”

  安靜的房間內。

  一對男女坐在圓桌的兩側,沉默地盯著桌上,濕噠噠的畫卷,一言不發。

  齊平按了下眉心,呈現思考狀態。

  洪嬌嬌沮喪極了,整個人沒了方才的激動和神采,垂頭喪氣道:

  “難道是我們猜錯了?這根本不是鄭懷恩留下的線索,或者,根本就不存在那樣一份線索?”

  斗志昂揚的女錦衣被冷酷的現實擊垮了。

  她臉龐灰暗,心情墜落谷底,那是種高度期待后,極度的失望,甚至開始懷疑,之前的所有推測,是否都是錯的。

  沒有得到回應,她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向對面的同僚,卻見齊平仍舊在盯著泡水后的畫卷出神。

  “你在想什么?”洪嬌嬌問。

  齊平沉吟道:

  “我剛才想到了一個可能,也許,鄭懷恩留下的線索,并不是文字,而是這幅畫本身,比如說…他想表達的是,畫中描繪的這個地點?”

  洪嬌嬌瞪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濕乎乎的畫,貓兒一下炸毛,彈跳起來,捧起油燈,開始努力烘烤,哭喪著臉,瞪他:

  “你怎么不早說?!”

  京都。

  夏日陽光酷熱,整個京城近期氣溫飆升,內城街道上,行走的小娘子衣裳都單薄了許多。

  鎮撫司,后衙,池水瀲滟,湖中些許荷花懨懨。

  穿黑紅錦袍的杜元春坐在春風亭內,翻看著下屬送來的折子。

  眉頭緊蹙。

  “啪。”將手中奏折丟下,他有些煩躁地看向,標槍一般,站在身前的李桐,李千戶。

  “宛州、青州、越州…各地江湖勢力突然都不安生,山匪劫掠頻發,原因仍舊沒有查出來嗎?”

  李桐搖頭:“沒。”

  杜元春有些惱怒,罕見地有些生氣:

  “這都查不出,每年花那么多錢,養著九州密諜,都是做什么用的?朝廷要你們究竟有什么用?你說說!說啊!”

  李桐道:“這得問皇帝。”

  “…”杜元春給他噎的沒脾氣,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揉著眉心,恨鐵不成鋼道:

  “你真是…唉。讓你們查些東西,甚至都不如一個校尉!”

  李千戶知道老大說的“校尉”是齊平,想了想,點頭:

  “確實。”

  “…”杜元春不想說話了,心累。

  心中,突然懷念起師弟來,恩,這個時候,想必已經到了西北臨城了吧,也不知道,案情進展如何,是否順利。

  如果齊平在京里就好了,也許能為自己分憂…杜元春不禁感慨。

  這時候,突然,一名吏員小跑過來,手捧著一封信函:

  “稟!雍州發來密信!”

  雍州?杜元春睜開雙眼,抬頭,心中咯噔一下,心說不會雍州江湖,也出亂子了吧。

  “拿來。”鎮撫使沉聲道。

  吏員雙手捧著信函,快步呈送上來。

  杜元春接過,除去火漆,取出密信,看到開頭,微微一怔,與想象中不同,這封信,竟是余慶發來的。

  是巡撫隊伍的事?可如何,會是從雍州發出?

  他凝神細看,卻見信中,一個名字躍入眼簾:

  “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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