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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送你一顆子彈

  安平很委屈。

  昨日來找“姑姑”玩,因天晚,便宿在了華清宮里,早上吃過飯,就聽到齊校尉求見。

  她還想著,給那小校尉個驚喜,嚇他一跳。

  但眼瞅著齊平兩只手,大包小裹的,一看,便不是為了公事拜見,那就是私事了。

  可在她想來,齊平能有什么私事?

  假使有,找自己不是更好?

  哪里用跑到宮里來?

  準是奔著永寧來的,突然就酸了起來,仿佛恰了檸檬。

  “郡主?”跑來送禮的齊平也嚇了一跳,“您怎么在這。”

  安平板著臉,蘊惱地瞪著他:

  “本郡主在這,你很失望?”

  齊平笑:

  “怎么會,正好,我還想著去尋您,只是卑職從未去過親王府,冒昧上門,也著實不妥,只好先來這邊,還給您帶了禮物,想托長公主殿下轉交來著。”

  這樣嗎?

  因為怕影響不好,所以才沒去找自己?

  過來是為了請永寧幫忙轉交?

  安平一怔,有些狐疑,不大相信,想著是不是油嘴滑舌,但等看到齊平那真摯清澈的目光,再想到他的為人…安平就信了。

  頓時后悔不已,自己錯怪他了呢。

  惱怒的情緒來得快,去的更快,就連禮物什么的,也拋在腦后,宛若星子的眸中有些歉疚,噘嘴說:

  “這樣啊。”

  算你還有良心。

  這時候,笑聲傳來。

  屏風后頭,披著紫衣宮裙,頭戴朱釵,臉龐文靜,很有書卷氣的長公主永寧掩口走出,眼眸彎彎的,似乎覺得這一幕極有意思。

  只是那投向齊平,看似溫和的眼神里,帶著些莫名意味,故意道:

  “齊校尉這是把本宮當轉運使者了呢。”

  危險。

  齊平莫名察覺無形危機降臨,雖然搞不大懂來源于何處,但還是本能做出應對:

  “殿下說笑了,卑職也為您準備了禮物,另外,今日過來,也是道別。”

秘技:轉移話題  道別?

  兩女愣了下,頓時將心中不快拋下。

  等得知齊平即將執行任務,短暫離開京都一段時間,多少有些不舍,雖然這種情緒也蠻奇怪就是。

  仔細算來,距離上次桃川詩會,其實也沒過去很久,只是因為齊平經歷了太多事,一樁接一樁,感覺上過去了很久。

  但實際沒多少天。

  所以三人還處于熱絡期,得知他要遠行,長公主也便不怎么生氣了。

  三人進屋入座,安平郡主終于將注意力集中到禮盒上:

  “你拿了什么,莫非是什么好玩的游戲?”

  她對跳棋念念不忘,至于魯班鎖…那等簡單玩意,郡主是不屑去玩的。

  仿佛齊平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搞出新鮮有趣的物件。

  “您打開看下就知道了。”齊平笑。

  安平掀開盒子,看到第一層擺放著兩個小盒子,分別打開。

  一個是宛若霜雪,沒有雜質的白糖。

  另外一個,則是晶瑩剔透,宛若水晶的冰糖塊。

  等齊平介紹完畢,兩女驚訝不已。

  長公主探出纖纖玉指,在白糖里蘸了下,含入櫻唇,感受著那比之宮里的紅糖都更勝一籌的甘甜,秋水般的明眸亮了起來。

  貴為長公主,她都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瑩白純粹的糖。

  “好甜!”

  郡主則捏起了一顆冰糖,含在嘴里,長長的睫毛下,眼眸一瞇,腮幫子微微鼓起,只覺甜到了心尖里。

  “冰糖可含著,當吃食,但莫要吃多了,會口渴。至于白糖,可以混在牛奶中,味道更好。”齊平解釋。

  長公主當即命人取來新鮮的牛奶,混入白糖,果然風味極佳。

  “你還有這等本事。”長公主美目贊嘆,不知道還有什么,是齊平不會的。

  安平則有些失望:“雖是好看些,但終歸也是糖,不好玩。”

  她還是喜歡好玩的東西。

  齊平笑道:“郡主可看第二層。”

  安平一怔,這才發現,撤下盒子中間隔板,還有一層,里面是擺放整齊,打磨光滑的木塊。

  安平捏起一枚,看到上面畫著一只五彩斑斕的錦雞:

  “這是雞叭。”

  “…此牌名為幺雞,整副牌,名為麻將…是一種益智類游戲,我教兩位玩法。”齊平說。

  益智類…安平揚起下頜:“這個我可以。”

  永寧:…

  齊平:…

  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

  麻將的規則有很多種,齊平教授的是他熟悉的一類規則,此類大眾棋牌,理解門檻、上手難度都不高。

  兩位皇女很快掌握規則,當即組局。

  三個人也可以打,但總歸差了些意思,永寧便將貼身女官喚來,如此,湊夠了四個。

  很快的,宮苑里的侍者們,便聽到了房間里清脆的啪啪聲。

  “八萬。”

  “白板。”

  “吃!”

  玩樂一輪,長公主便儼然掌握了,一邊打牌,一邊與齊平閑聊起來:

  “你是說,想知道西北軍的情況?”

  齊平點頭,摸了一張:

  “卑職還是第一次去邊軍的地盤,兩眼一抹黑,殿下在那邊呆過一年,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三條。”

  長公主是個不會耽誤正事的性格,聽到是要查走私案,當即道:

  “本宮在那邊,其實也只看到了表層,只能大略說說。

  西北軍團統御邊陲大片土地,毗鄰大河府,不設府、州、縣,都指揮使司兼理民政…為邊陲軍政中心,最高長官,為都指揮使夏侯元慶…一萬。”

  “夏侯元慶?”齊平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長公主點頭:

  “夏侯家乃帝國武勛世家,深得先帝重用,夏侯元慶本身也是神通修士,兼掌虎符,朝廷術法加持下,堪比神隱,這也是敢于坐鎮邊塞的底氣。”

  “碰…”齊平撿了一張牌,推倒兩張,打出張發財,說:

  “卑職聽聞,邊軍所在,勢力盤根錯節。”

  長公主嘆息:

  “是啊,但也是沒法子的事,昔年西北戰役,帝國元氣損耗,戰后亟需休養生息,加之軍費開支高昂,故而,許了邊軍許多便利之處。

  后來,更開放兩地貿易,草原與中原商旅往來,上繳的稅款,用來填補軍費,甚至軍團里,也有部分經商的。”

  軍隊經商?

  這若是不滋生腐敗都奇了…齊平吐槽。

  長公主道:

  “西北有九大軍鎮,乃是屯兵之所,其中最大的一座,說是鎮,不如說是一座大城,名為臨城,都指揮使司,便在城中,也是此番你們的目的地了。”

  “臨城?這名字有什么講究嗎?”

  齊平摸了張紅中,覺得沒用,便打出去了。

  “臨城,也叫‘臨關’,鎮守著通往草原的最關鍵的西北走廊,向西,直通草原,往東,帝國腹地長驅直入,乃是帝國門戶,最關鍵的所在。”長公主說道。

  輪到安平郡主出牌,她謹慎地跟了一張:“紅中。”

  長公主將麻將一推:“和了。”

  她單吊紅中。

  旁邊,安平郡主整個都傻了。

  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她還暗自竊喜,覺得兩人這般閑聊,心思不在牌局上,自己定能獲勝。

  為此,她強忍著插話的沖動,本想悄悄地和牌,驚艷所有人,卻不想,給長公主截了。

  “你…”她瞪大眼睛:“齊平打的時候,你怎么不和牌?”

  她覺得被針對了。

  長公主看了她一眼:“方才說話走神,忘了。”

  安平:“…”

  友盡!

  身為“外臣”,自然不好在宮中用飯,齊平陪著兩位皇女打了幾圈麻將,便告辭離開了。

  所獲頗豐。

  恩,美中不足的是郡主生氣了,齊平只能等任務回來再哄。

  從皇宮出來,齊平直奔道院,他可還沒忘記,魯長老說要自己去一趟。

  “不知道那所謂‘小玩意’做好沒。”齊平思忖。

  至于答應經歷部涂長老的《數理統計》,實在是沒時間寫,只好一并等回來再說。

  倒也不急,單是天軌改造,他估計沒一兩個月都完不成。

  道院,玄機部。

  齊平抵達的時候,正看到魯長老在殿中鍛兵。

  紅熱的鍛兵池周圍,法陣明亮,魯長老須發飛揚,只看到空氣中,一柄柄無形重錘,循環錘擊,火星四濺,還挺有觀賞性的。

  “來的正好,給。”魯長老忙完,從口袋里一摸,大手在他面前張開。

  只見,掌心安靜地躺著一顆…子彈?

  是的。

  一顆子彈!

  或者按照這個時代的說法,是一粒“彈丸”,卻與神機營火器使用的不同,這粒彈丸形狀更近似齊平熟悉的子彈。

  呈梭形。

  通體銀白,竟是鏤空的,整顆子彈宛若一件工藝品,陽光下,那花朵般的陣紋蕩開柔和的弧光。

  “這是…”齊平疑惑。

  魯長老道:

  “是老夫親磨的,這數日,只做出這一顆,不要小看它,用的是秘銀材質,烙印了三十六道陣法。

  以你如今的修為,動用鷹擊,最多也就相當于引氣巔峰一擊,或者勉強達到洗髓?

  太弱了!

  將此彈丸填入槍口,可打出遠超你修為的一擊,但要記住,你只有一槍的機會,這東西用了就沒了。

  而且,一旦擊發,非但會抽干你所有真元,氣海都有崩潰的可能,人基本就廢了,不到絕境莫要動用。”

  齊平張張嘴,渾噩地接過,有種捧著一顆炸彈的感覺。

  “對了,還有一個東西。”

  魯長老仿佛突然想起來一般,在袖子里摸了摸,翻出一疊符紙:

  “鷹擊給現在的你用,有點浪費,這件武器真正的優勢在于超遠距離狙殺,你一不會飛,在地面上,視線容易受阻,二來,連洗髓都不是,目力不足…

  道院里,倒是也有一門‘千里眼’術法,可你的境界,根本學不了,用這個湊合下吧。

  恩,你用過開靈符吧,一樣的用法,可以將你的目力短暫提升…”

  魯長老飛快說了下用法,將東西塞到他手中,驅趕道:

  “行了,滾吧,老夫還忙著呢。”

  恩,喜怒無常的魯長老當前心情似乎不大好。

  齊平表情苦澀,心說您倒是批評的一點不客氣,卻也是認真接過,將其與大先生送的護身符一并,貼身存放。

  “突然就覺得保命能力大增了,不對,怎么一個個的,都覺得我要遇到生命危險一樣…不就是查個案子么。”

  齊平疊了兩重buff,卻突然有點慌了。

  “糟老頭子,你到底看上他哪了?多好的地兵啊,雖然對我用處不大吧,但賞賜給道院神通弟子,明顯更合適吧。”

  鏡湖,危樓上。

  魚璇機倚靠在欄桿旁,一只手,探出去,指頭一晃一晃的,將用紅繩拴在手指上的青玉葫蘆甩著玩。

  她身后,穿著陰陽魚道袍,長發黑白交雜的道門首座一言不發,仿佛一座雕像一般。

  “真閉關了?”

  魚璇機一臉不信地湊過去,張開五指,在首座眼前晃了晃,又去揪他胡子。

  然后,那胡子自動躲開了。

  “切,沒趣。”

  魚璇機縱身一躍,騎上倏然變大的葫蘆,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

  “喝酒去嘍”

  鎮撫司衙門。

  齊平回到這邊,找到余慶,領取了衙門下發的法器丹藥,并得到承諾,暗訪途中的一切花銷,都可報銷。

  頓時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而就在他跨出門的一剎,忽然,看到一道倩影。

  不是錦衣,而是一襲江湖兒女的,淺紅色的衣裙。

  寬帶束腰,雙臂綁帶,腰間掛著一只鹿皮小包,環著雙臂,斜靠著垂花門,高高的馬尾垂至腰間,大長腿踩著一柄造型夸張的黑色大斬刀。

  活脫脫,一女俠打扮,雪白的臉頰,還一鼓一鼓的,學著小說話本里的一幕,叼著一根草,裝不羈瀟灑范兒。

  齊平一臉懵逼:“洪嬌嬌?你這干嘛呢。”

  女錦衣扭頭,柳葉眉舒展,兩只眸子笑盈盈地看他。

  都察院。

  幾名御史將李琦送出大門。

  那名臭棋簍子御史道:

  “半年兩赴西北,呵呵,讓你上次回來跟我們喊累。”

  重新換上緋紅官袍的李琦一臉得意:

  “這叫圣眷,知道不,外出趕路雖然辛苦,可咱這一出去,那就是代天子出行,八面威風。”

  一眾御史頓時酸了:“滾滾滾。”

  李琦一臉欠揍的笑,這時候,余慶、裴少卿、大嗓門校尉等錦衣,以及一眾禁軍車隊抵達。

  “李大人,咱們又要一起了。”余慶拿出一方包著紅布的巡撫官印:

  “這次萬一再遇到強敵,您可得打準點。”

  李琦輕捋胡須:“那是自然。”

  京都某處,一座房間內,陰影籠罩。

  一道人影,坐在桌旁,攤開一張信紙,提筆書寫:

  “錢侍郎案發,皇帝下詔命李琦帶隊前往你處調查軍械走私一事,此為明察,暗中,另派遣錦衣校尉前往暗訪,其人心思機敏,斷案如神,務必小心應對…可相機誅殺。”

  寫完第一封,人影又另起第二封信:

  “祖陵案結,皇帝已順利將偵查重心轉至不老林,差遣鎮撫司著手肅清江湖。你部無需蟄伏,可乘風起勢,宛州洪災爆發,正乃天時,當盡力牽扯朝堂精力…”

  京都南城,一座客棧中,大批馬車整裝待發,一名名佩刀青壯,忙著收拾東西。

  一派熱鬧景象。

  儼然,是一隊規模不小,準備離京的遠途商隊。

  “最后清點下,有沒有落什么東西?別等出城了才想起來。”一名魁梧的中年漢子站在院中,呼喊著。

  正是商隊的首領。

  一名青壯笑道:“向大哥,你都叮囑幾遍了,耳朵都磨出繭子了。”

  名叫向隆的中年人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還不是你們不讓我省心,上回差點把人都丟了。”

  “哈哈。”一眾青壯笑了起來。

  往來京都的商隊有很多,規模有大有小,向家商隊是較大的一個。

  不只是財力人力,還有武力。

  商隊首領向隆,乃是一名引氣武師,雖不通術法,但家傳一門刀法武技,配合真元,很是不凡。

  在民間,在江湖里,也算高手。

  加之其常年跑商,往返京都與西北臨關,黑白兩道都結善緣,更有一眾學武弟子幫襯,故而,商隊做的頗大。

  “父親,時辰差不多了。”向家大郎酷似其父,雖年輕,但性子穩重,這時候,走過來提醒。

  向隆點頭,問道:“隨行旅人都到了么。”

  這年頭,交通不便,還有山匪劫道,百姓若要走遠路,往往會選擇花錢跟隨商隊同行,圖個安全,也省得迷路。

  故而,越是大的,口碑好的商隊,價錢也越貴。

  “小妹在清點,我去問問。”向家大郎說,沿著車隊往外走。

  不多時,看到一名麥色皮膚,模樣清秀的少女:

  “小妹,爹問你旅人到齊了嗎。”

  名叫向小園的少女扭頭,用清亮歡快的聲音回答:“到齊了,到齊了。”

  “好勒。”大郎帶頭,轉身回去了。

  向小園吐了口氣,將一卷書冊合上,塞進懷里,活潑的眼睛閃動,確認般清點起上車的旅客來。

  “一個、兩個、三個…”

  正數著,忽然,她身后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還有位子嗎?”

  向小園扭頭,一怔,只看到,一男一女,不知何時到來,都很年輕,與自己相仿的年紀。

  各自背著個小包袱。

  那少年笑容溫和明媚,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氣質,身旁的女孩很好看,英氣勃勃,長長的馬尾垂至腰際。

  “啊,有的,您二位是…要去哪?”向小園回神,問道。

  齊平微笑:“臨城,探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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