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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吃威脅

  “怎么是你?”

  書鋪門口,那敞開的門外,何世安穿著國子監生的袍服,靜靜站立,看到齊平,吐了口氣,微笑道:

  “齊兄還記得我。”

  何世安。

  那一夜,在金風樓船上相識的頂級官三代…禮部尚書的孫兒,齊平有些詫異,也有些疑惑。

  這和他預料的不一樣。

  為什么,是對方過來,難道…這里面還有這位禮部子弟的身影?

  “何公子怎么來了。”齊平壓下疑惑,起身相迎,笑了笑:

  “寒舍簡陋,無從招待,見諒。”

  何世安并不在意,扭頭對身后的車夫說:“在外等著。”

  旋即,關上了鋪子大門,說道:

  “中午時候,我聽盧西安與王晏,說起了你的事,故而前來看看。”

  這樣嗎…齊平并不放松警惕,只是看他。

  何世安似乎也察覺出齊平目光中的意味,苦笑道:

  “齊兄莫要多想,真的只是來看看,另外,便是怕齊兄不清楚狀況,故而,來提醒一二。”

  “哦?”

  何世安道:“齊兄可確定,今日之事,是何人作為?”

  齊平直言不諱:“刑部給事中徐士升。在進京都的時候,因為一樁案子,我與徐府結仇,想必是打擊報復。”

  何世安怔了下,恍然道:

  “竟還有這一茬,怪不得,我還想著,只是因為書商競爭,怎竟讓徐士升親自跑了禮部一趟。”

  他是不清楚徐府大管事一事的。

  齊平眼神一動,聽出弦外之音,忙引對方入座,方問道:

  “何公子知道些什么?”

  何世安說道:“我過來,只是想提醒你,徐士升的目的之一,很可能是為了勒索紅樓書稿。”

  齊平點頭:“猜到了。”

  這下,輪到何世安驚訝了。

  齊平解釋道:

  “這件事早有跡象,我聽聞,京都最大的書商為天下書樓,其背后,站著的便是徐士升,昨日,同鄉好友與我說,有人意圖從刻印書坊盜取稿件,今日便出了這事,太巧合了。”

  何世安吐了口氣,苦笑道:

  “原來齊兄竟已推敲出了,倒是我小看你了。

  沒錯,那天下書樓老板,名為徐名遠,乃是徐士升同族侄兒,為人嘛…手腳并不怎么干凈。見利而忘義,做出這等事,不意外。

  前幾日,我去禮部,偶然看到徐士升車馬,得知,其來尋禮部秦郎中,今日得知此事后,便想起此事,料想,定是合謀了。”

  果然…齊平心中一嘆,自己的猜測被印證了。

  這件事,果然不只是報復,還有利益爭奪。

  “何公子是想說,對方扣押我妹子與好友是表面,真正目的是我,想要以此勒索,索要紅樓書稿。”

  何世安點頭,旋即,想起齊平端坐店中,默默等待的一幕,恍然道:

  “齊兄想到這一茬了?所以,在這里等?”

  齊平點頭。

  他的確在等后續,等徐士升下一步派人接觸自己,當然,做出這個推理,還有一個重要證據…

  何世安感慨:

  “突遭大難,竟還能如此冷靜,齊兄不愧是郡主看中的人。想來,是有打算了。

  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據我打探,秦郎中擬定的禁書名錄上,除了金瓶,還有紅樓,只是…后者被壓著,未曾公布。”

  齊平霍然看向他,腦海中電光火石。

  還有紅樓…為什么,若對方目的是索要書稿,不可能讓紅樓上禁書名錄,否則,即便得了,也無法公開售賣。

  不,對方壓著,只要不公布,便不算。

  難道…是兩手準備?

  若我不配合,不交出稿子,或者交給其余的競爭對手,那么,紅樓便也會上名單,被封禁掉,好狠的手段…

  這時候,齊平對于徐家的思路已經完全把握了。

  第一,扣押人質,進行勒索,順便報復。

  第二,若勒索不成,便徹底封掉,天下書樓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拿。

  商場如戰場…當真殘酷啊…

  齊平深深吐了口氣,正色道:“多謝何公子提點。”

  何世安笑道:“看你的神情,想必是有主意的,我沒法幫你太多,只能保你一句,只要你不愿,沒有人能封禁紅樓。”

  沒有人能。

  輕飄飄,卻霸氣側漏…是了,人家祖父可是禮部尚書,可,何世安只是個學子,確定能制衡那位秦郎中?

  還有…最重要的…

  “何公子為何要幫我?”齊平百思不得其解。

  總不會是單純,傾慕我的才華。

  何世安起身,溫文爾雅的模樣,忽而眨了眨眼:“因為我與祖父都不想一本傳世名作,就此夭折啊。”

  “告辭。”

  說完,翩翩公子哥抱拳離去,只剩下齊平臉色古怪地坐在原地。

  禮部尚書…當朝二品大員…也是紅樓書迷?

  只是這樣?

  送走何世安,齊平壓下思緒,重新開始等待。

  對于這位偶然結識的官三代,齊平并未寄托什么,對方能說這些,已算仁至義盡。

  就像,他不能要求禮部尚書大筆一揮,將金瓶解禁,對方沒理由幫他。

  齊平也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等喝光第三盞茶,終于再次有人登門。

  這次,推開門的,是一個富態的中年人,當看到齊平等待,微微一怔,似笑非笑:“可是齊校尉?”

  齊平看向這個陌生人,聲音沙啞:“你是徐名遠。”

  中年人一怔,略覺意外,但想了想,便又不意外了。

  揮手命下人關門,他自顧,在這書屋中踱步,四處看了下,旋即,坐在了何世安那張椅子上:

  “看來,齊校尉已猜到了。”

  “有話直說。”齊平道。

  徐名遠輕輕一笑。

  此刻,這位大商人臉上,滿是穩操勝券的愉悅:

  “我就喜歡和干脆的人打交道,禮部律法,私自刻印售賣禁書者,最高充軍流放,最低嘛…繳些銀子,打幾棍子,也就過去了,至于范老板究竟享受何種待遇,就看齊校尉心誠與否了。”

  頓了下,徐名遠伸出肥厚的手,一字一頓:

  “紅樓不是你這個年紀能寫出的,但我不管哪里來的,把后續稿子給我,范貳可以從輕發落。”

  “紅樓書稿可以給你,但內容都在我腦子里,謄寫出,需要時間。”齊平一副商談的口吻。

  徐名遠有些不耐煩:“我知道…我不管你怎樣,什么時候把稿子給我,這事什么時候了結。”

  齊平看向他:“那之后呢,書稿可以給你,那范貳他們,什么時候能放回來。”

  徐名遠淡淡道:

  “齊校尉也替朝廷辦事,當知律法無情,人已入刑部,哪里能說放就放?你若配合,我只能幫你疏通關系,從輕處置,當然,板子還是少不了的,但你若不愿配合,就是流放充軍…”

  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齊平好奇地看向他:“我很奇怪,你就真的不怕么,仗著有徐士升撐腰,便敢如此?”

  徐名遠不慌不忙,露出笑容:“來之前,我聽聞齊校尉上午大鬧刑部,著實威風,就不知,這官身還能保住么。”

  懂了,眼前這人,已料定,自己會遭受嚴懲,加之被拿捏住把柄,故而肆意狷狂。

  但還是有些蠢啊,這般得意忘形,能坐穩第一書商的位子,恐怕徐士升出了不少力。

  草包一個。

  而且,他得到的消息,恐也不全,大概率不知細節,只聞大概,否則,但凡知道安平郡主抵達,都不會如此。

  齊平輕輕嘆了口氣,似乎無可奈何的模樣:

  “我答應你。”

  徐名遠笑容燦爛,心中也著實松了口氣。

  他也怕這少年人死咬著不給,那就白忙活一趟了。

  “如此,那就靜候佳音了,書稿寫成,送到天下書樓總店即可。”大商人起身,志得意滿離開了。

  撞開門,也不給關,心滿意足離去。

  齊平坐在柜臺后,望著屋外陽光,以及揮鞭離去的車馬,眼眸漸漸瞇起,浮現冷色。

  略作思索,在腦內將計劃又梳理了一番。

  他起身,換上錦衣,持佩刀,懸腰牌,牽起吃飽喝足的馬兒,再次朝內城趕去。

  內城,多為京都富戶,或書香門第所在。

  某處清雅的院落外,忽而迎來了不速之客。

  “咚咚咚。”

  聽到叩門聲,裴家仆人快步上前,將大門拉開一條縫,便見門外,站著一名年輕的錦衣。

  “大人您是…”仆人詫異,卻并無尋常人家的驚慌。

  齊平笑道:“我是少卿同僚,來找他。”

  “哦哦,您稍等…”老仆客氣點頭,邊走邊喊:“少爺…”

  不多時,休沐在家打瞌睡的裴少卿走出,愣了下:“齊平?你這是…”

  “少卿,幫我。”

  鎮撫司衙門內。

  余慶不在,小院值房里,幾名校尉聚集在一起玩起了葉子牌。

  紙牌翻飛,啪啪作響。

  忽而,便見院外兩道身影,行色匆匆,正是齊平與裴少卿。

  “咦,你倆咋來了,今個不是休沐么。”一身陰招的大嗓門校尉詫異。

  旋即,感受到不對。

  齊平忽而深施一禮:“今晚想請各位大哥幫個小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謝。”

  “怎么了?”眾人起身,正色問道。

  “嬌嬌啊,那案子便是李千戶都沒頭緒,你這又何苦。”

  鎮撫司某座小院里,濃眉大眼,在外生人勿進的洪廬表情無奈。

  屋內,長腿細腰,馬尾辮垂到腰際的洪嬌嬌正坐在桌旁,身前,是小山一般的卷宗。

  東苑的案子發生后,周方稟告上級,聯絡府衙,試圖按照齊平給出的思路,從失蹤人口上,尋找線索。

  卻始終并無顯著突破。

  洪嬌嬌作為參與者,極為上心,抱住相關檔案狂啃,茶飯不思。

  洪廬聞聽,屁顛屁顛,從自己的堂口,跑到了這邊探望女兒。

  “我肯定能行,”洪嬌嬌揚眉,認真道:“那個齊平就從一堆卷宗里,找出了林國忠案的線索,我不比他差。”

  說完,打了個哈欠…

  洪廬苦笑,心說,關鍵你也沒有那小子聰明啊,蠢憨憨的,還頭鐵,一根筋,恩,都隨她娘…

  正要再度勸說,忽而,遠處一道敦實身影快步趕來,正是周方。

  “見過洪千戶。”周方行禮。

  “恩,”洪廬瞬間收斂卑微姿態,恢復生人勿進的冰冷:“何事匆忙。”

  周方猶豫了下,看向洪嬌嬌,緩緩道:

  “方才,齊校尉找過來,說想請我們幫個忙。”

  齊平?

  洪嬌嬌揚起柳葉眉,不困了,起身道:

  “出了什么事嗎,上次欠了他人情,正好還掉。”

  洪嬌嬌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上次齊平過來幫忙,還救了自己,雖說周方也請客回禮了,但她覺得不夠。

  傍晚時分,天色火紅,五月末,即將進入夏季。

  天黑的也晚了些。

  城中飄起炊煙,衙門散值,一騎騎悠然離去,卻有人沒有離開。

  衙門附近街口,齊平一人一馬,等在這里。

  不多時,旦見一名名錦衣緹騎,聚集而來,有以裴少卿為首的,余慶手下的校尉。

  有以周方為首的一群人。

  令他意外的是,還有額外的一隊人馬,領頭的竟是洪嬌嬌,身后,還負著造型夸張的大斬刀。

  見他看來,英姿颯爽的刀妹冷哼一聲,淡淡道:

  “我洪嬌嬌一生,不欠人情,說吧,去砍誰。”

  旁邊,老大哥周方低聲提醒,是洪嬌嬌朝老爹洪廬要的人。

  意外之喜了屬于是。

  齊平哭笑不得:“不是砍人,沒那么嚴重,只是一件小事。”

  刀妹有些失望,有種殺雞用牛刀的泄氣:“那去作甚。”

  她還不清楚狀況,就來了。

  齊平沉默了下,然后認真地將自己的困境說了一番。

  從因為客棧案,得罪了徐府,到如今,對方打擊報復,整個過程,沒什么隱瞞,待聽完,眾人神情各異。

  洪嬌嬌大怒:“這狗官,實在該死。”

  旋即,又皺起眉頭:“你難道要帶我們去劫獄?”

  姑娘你腦洞很大啊…齊平忙擺手:“沒有沒有。”

  他還沒瘋,旁邊,裴少卿認真道:“你到底什么想法,直接說吧。”

  齊平神情一正,環視眾人:“我想請諸位,與我一同去做一件事。”

  “我要,查封天下書樓!”

無線電子書    我在鎮撫司探案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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