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車馬離開六角巷后,便朝西城區走。
馬車不快不慢,齊平小跑著跟在外頭。
車廂里,安平郡主笑嘻嘻道:“一月不見,你怎的壯了些。”
因為我還在發育啊…齊平反客為主,忽然問道:
“上次卑職送您的魯班鎖,可解開了?”
安平聽到這個就激動了。
整個人眉飛色舞的,飛快點頭,王之蔑視般道:
“那魯班鎖的確還算精巧,但也不過爾爾,本郡主稍加思索,便摸索明白了。”
是嘛…齊平高度懷疑,但這時候質疑就太低情商了,他故作驚訝,贊嘆道:
“郡主果真聰慧過人,卑職遠不及也。”
“咯咯咯。”郡主表示很開心。
兩人又閑扯了兩句,齊平方得知對方緣何一月未出現,原來慘遭禁足,被關在親王府重學禮儀。
齊平義憤填膺,口頭上為其抱不平,安平聽了,果然心懷大暢。
“郡主,咱這是要去哪啊。”走了陣,齊平好奇問。
安平笑嘻嘻道:
“在府里憋得狠了,想活動下筋骨,帶你去個好地方,到了就知道了。”
你這話聽著容易讓人想歪啊…齊平嘀咕,也不再問。
郡主終究還是沒讓他跑路太久,閑聊了陣,便允他騎乘車隊里的一匹空置的馬兒——顯然是早備好的。
車隊提速,很快過了西城鬧市,前方突兀出現一座灰色高墻。
綿延開去,占地不小。
門口有軍卒守衛,見車馬行來,俯身行禮。
眾人下馬,見齊平一臉茫然,昨日那名收了他好處的侍衛低聲說:
“此處乃西城校場,為軍中演武所在,原本是配給守備軍的,后來軍營遷移,此處便成了京都一些好武的子弟習射蹴鞠的地方。”
這樣啊…齊平恍然,翻譯過來,有點類似私人體育場館,打靶俱樂部的存在。
所以,安平所謂的“活動筋骨”,指的是這個?
果不其然,當一行人進了校場,眼前豁然開朗。
居中,是一大片空地,分開成不同的區域。
周邊還有“看臺”。
此刻,校場中已有不少人,有的在騎馬,彎弓搭箭,比試箭術,有的則站在兵器架旁的擂臺上,彼此呼哈交手切磋。
也有部分坐在看臺上,時而拍手喝彩。
大都是年輕人,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男女不等。
安平一入場,登時引來不少人注目,郡主隨手一點:
“盧西安,本郡主帶了朋友來,你招待下。”
說完,她朝齊平說:“我先離開一陣。”
然后帶著侍女便去了校場內的屋舍,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啊這,不要丟下我啊…齊平孤苦伶仃,無所適從。
這時候,就見一個小胖墩,以及一個高瘦白凈的少年走來。
前者好奇地打量他,露出笑容:“兄臺貴姓?”
“齊。”齊平謹慎回答,旋即反問:“兩位怎么稱呼?”
高瘦白凈的王晏淡淡道:“他叫盧西安,定邊大將軍是他爺爺。”
小胖墩說:“他叫王晏,祖父是大理寺卿。”
好家伙,你們這自我介紹都這風格嗎?…齊平沉默了下,突然明白了。
恐怕,這些年輕人都是京都權貴子弟,自己這是跨入“京圈”了。
權貴弟子,在這個時代絕對是精英,只是看齊平神態,就知曉其大抵并非子弟。
可能被郡主以“朋友”稱呼,又絕不會簡單。
王晏猜測著齊平的身份,盧西安沒想太多,他是喜歡交朋友的,當即領著齊平四下閑逛,為他介紹校場里的人。
“那個使槍的,是兵部侍郎家的。”
“射箭那個,家里人在鴻臚寺做官。”
“看臺上那位,恩,是張尚書的千金。”
一個個介紹過去,齊平暗暗咋舌。
與此同時,也有人好奇看向他,卻是認不出。
忽而,一聲鞭響,身后,馬匹嘶鳴,齊平豁然扭頭,眼睛一亮,只見,一匹毛皮光滑的馬兒噠噠噠沖來。
其上,坐著換了身騎馬裝束的安平郡主。
粉色的裙子換成了暗紅的馬甲,玉帶束腰,頭發扎起,圓領襯的巴掌大小臉如冬日艷陽。
領口,還有一圈白色的絨毛。
踩著馬靴,箭袖多加一長可露指的半圓型獸皮,便是手套了,此刻,一只小手攥著韁繩,一手持握一張黃楊木弓。
風馳電掣,奔入校場,隨手自箭囊中取出一支,彎弓搭箭,瞄準遠處靶子。
“咻!”
一桿箭矢軟綿綿飛去,篤的一聲,準確扎在距離靶子還有五米的草地上…
齊平提到喉嚨的一聲“好”硬生生憋了回去。
脫靶可還行,不,是壓根射程都沒達標。
“哈哈哈。”見狀,不少人發出哄笑。
安平氣惱地只將弓箭一丟,揚起雪白下頜,哼道:
“這弓太硬了。”
對,踢球沒進是草皮太硬…打游戲輸了是網速太渣…齊平深表認同。
這時候,一高大青年縱馬而來,笑道:
“郡主去了西北一年,果然進展頗大,已經會彎弓了。不過,只是這般,想要‘報仇雪恨’,卻有些難。”
安平哼了聲,老大不樂意。
當初,也是在這里,她見其余人較量習射,覺得有趣,偏要參加,結果輸了個一敗涂地。
放下狠話,說待去西北軍中學成歸來,必要一雪前恥。
此刻,舊事重提,她眼珠一轉,笑吟吟道:
“本郡主不擅騎射,但可以找人修理你們。”
“哦?”那幾名青年好奇,忽而看向齊平,笑道:
“這位莫非便是郡主找來的外援?”
安平哼了一聲,用力點頭,很驕傲:“只他一個,打你們沒問題。”
齊平:“…”
別鬧,所以你昨晚寫信過來,就是為了找我幫你“報仇雪恨”是吧,齊平欲哭無淚,心說,若是打架還好。
他觀察過,這幫子弟基本都是普通人,武道水平也實在稀松。
在鎮撫司、書院呆久了,仿佛修行者到處都是一般,可實際上,是種錯覺,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修行天賦。
在這一點上,權貴也無優待。
單純論戰力,齊平自襯平推全場,問題不大。
可在射箭上,齊平就不成了,君子六藝之一,便是習射,但實際上,這是項極為耗錢的貴族運動。
首先,戰馬就不是一般人家養得起的。
弓箭若要掌握純熟,同樣需大量練習,器材損耗,都要錢的…齊平的射箭水平著實一般,與這些人比,大概要糟。
“你說對吧?”安平嬌小玲瓏的模樣,騎在馬上,期待地看向他。
對你個der啊…要我給你當外援,倒是提前說啊…齊平心底瘋狂吐槽,大腦飛快轉動。
直接表示無能為力?
不太好,倒不是丟臉什么的,主要他對于這次游玩,別有目的,六角書屋逐漸做大,將面臨殘酷的商業競爭。
齊平有心抱上親王府大腿,這個時候,便不大好讓安平失望,想了想,有了主意。
只見他輕輕一笑,說:“請借馬兒一用。”
安平眸子一亮,翻身下馬,便又要去撿地上的黃楊木弓,卻被齊平攔住:“不用這個。”
不要弓?
那你怎么射箭?
眾人一怔,下一瞬,便見這青衫少年輕輕踏地,躍上奔馬,雙腳一磕,戰馬嘶鳴,便朝靶場奔去。
快如閃電。
與此同時,齊平瞇著眼睛,忽而彎腰,自馬鞍上懸掛的箭囊中,捏起數只精鐵箭矢。
手腕一轉,真元灌注。
“咻!”
“咻!”
真元加持下,箭矢威力遠超平常,再借助飛鏢手法,登時宛若電光,分別朝不同靶子射去。
“轟!轟!轟!”
眾目睽睽下,一只只靶子炸裂開,轉眼,如麥秸般,倒下一片。
校場眾人瞠目結舌,那幾個青年更是眸光驟然亮起,驚呼道:“修行者。”
是的,這儼然不是尋常武人手段。
“不,拋開真元加持,這一手,單以武師論,也不凡了。”為首青年贊嘆。
以手投擲,相比彎弓,怎么說,都算不上取巧。
安平郡主妙目灼灼,一吐郁結之氣,嘴角揚起弧度。
呼…將靶子炸開,就可以掩飾掉準頭問題了,手感不錯…齊平拔馬返回,給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齊兄好手段!原來竟是修行者。”盧西安嚇了一跳。
“齊…”那為首青年忽地想起什么,試探問道:“你可是齊平?”
齊平愣了下,頷首:“正是在下。”
青年笑道:“我名元洪,元周乃是舍弟。”
元周…書院那個與我比試的學子…齊平恍然。
周圍人好奇,元洪便解釋了兩句,人們這才知曉,齊平乃是鎮撫校尉,曾擊敗書院天驕。
“京中風聞,六先生席簾弟子便喚作齊平,近期盛傳的幾首詩詞,便是出自他手…莫非,便是你?”
看臺上,幾名少女這時也走來。
其中一個,頗具大家閨秀氣質,蠶蛾眉,鵝蛋臉的少女忽而開口,目光炯炯。
齊平看去,認出,正是張諫之的小女兒,張小姐。
忙謙遜道:“過譽了。”
“果然是你…”眾人或好奇,或驚訝,或艷羨,或欽佩。
齊平也沒想到,不知不覺,自己的名氣已傳到這里了。
怪不得自古文人熱衷較量詩文,這名聲加持真的大。
安平郡主起初笑意盈盈,與有榮焉般,其余人稱贊齊平,她也跟著面上有光,但等看到張小姐等人搭話,頓生危機感。
清咳一聲,道:“站著說話太累。去一旁歇歇吧。齊平,你隨我來。”
齊平置身其間,被圍觀,也覺得不大舒服。
聞言,如蒙大赦,與安平脫離戰團,走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