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夜晚,小院的某個房間里,齊平將一本書摔在圓桌上,問:“怎么回事。”
屋內,齊平、范貳、齊姝三人圍坐在小桌旁,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
所謂的“第三冊”,自是虛假的,開頭為不知名人士仿寫,后續,乃用第一、二冊填充。
俗稱:盜版。
范貳表情沉重:
“應該是京都的幾個大書商出手了。
我這兩日,便已發覺,世面流通大量盜版書,迅速鋪開,找熟人打探過,應該是天下書樓為首的那群人做的。”
天下書樓…齊平聽過這個名字,是京都最大的書商,且,籠絡了其余幾大書商,組成同盟,把控整個書籍市場。
是實打實的龐然大物,非六角書屋可比。
“這不合規矩。”齊平面色不大好看。
這個年代,并沒有“知識產權”的概念,官府也不做保護,但書商行業內,卻自有一套規矩。
若一家書坊,有新書刊印,將會將其懸掛于書坊門外,一定期限內,同行往往不會盜取。
“可也要人家肯跟咱們講規矩。”范貳有些沮喪。
這幾日,他全撲在生意上,傾盡人脈,搶先銷售,但覆蓋的人群,仍舊有限。
如今大書商傾軋下來,銷售利潤直線縮水。
“天下書樓背后是誰?你打聽過沒有?”齊平想了想,問。
既然對方不講武德,齊平覺得可以從背景入手,京都的書籍市場不小,利潤龐大,大書商背后必有關系撐腰。
范貳猶豫了下,說:“好像是徐府。”
“哪個?”齊平愣了下,反問:“徐士升?”
“恩。”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齊平有點牙疼了。
徐士升,六科給事中,當初因蠻商的事,與徐府大管事結了梁子,后來鎮撫司介入,不了了之。
哪想,又撞上了。
有點難辦啊…齊平清楚知曉,以自己的咖位,干不過徐士升,但也不能坐以待斃。
“背景上比不過,商業規模相距甚遠…唯一的優勢在于內容。”
“書籍一冊冊售賣,對方沒有后續稿子,就只能跟著抄,所以,這里面存在一個時間差。”
齊平思襯著,房間里也安靜下來。
范貳愁眉不展,齊姝亦然——這么大的事,終究沒瞞過窮苦少女。
齊姝對此書的反應,先是猛啐,待得知掙錢后,便改為催更了。
“咱們這幾日,賺了多少?”齊平突然問。
提起這個,范貳露出笑容:
“刨除刻印、雇傭貨郎的花費,純利約一百兩銀子。”
聽到這個數目,齊姝眼睛都直了,她只知道賣書掙錢,沒想到這般多,要知道,這才幾天的功夫啊。
而且,還是出貨量很少的情況下。
范貳所能找到的銷售方法,無非是雇傭一些貨郎,四處販賣。
連南城都鋪不滿,何況整座京都?
這點錢,相對于理論可達的營業額,當真是九牛一毛。
可在齊姝眼里,已經是了不得的暴利,幾天就一百兩,賣上一個月,豈不是有上千兩的進賬?
要知道,內城的三進大宅,也才幾千兩。
外城更便宜。
幾天掙了一套房…少女的三觀遭受嚴重沖擊,幸福就像龍卷風,把她刮蒙了。
“都投出去,一分不留。”齊平果斷道:
“我們唯一的優勢,便是內容先發,所以,想要盡量少被大書商蠶食,必須在短時間,鋪開更多的銷售渠道。”
“只靠貨郎是不成的,而且,人越多,越難控制。
這樣,從明天起,你嘗試將我們的書,放到全城的書鋪、書攤寄賣,定下一個出貨價,多賣出的,都算對方的盈利。”
“天下書樓的鋪子大,但還有更多的書鋪,可以為我們所用,只要讓給他們利潤,整個京都的書鋪,都可以成為我們的渠道。”
齊平侃侃而談。
旁邊,范貳已經完全愣住了,只覺一道閃電劈入腦海,心想,還能這么玩?
這個方法并不難想,可在這時代,卻并未有人用,因為極少出現過,一款如此暢銷的書,出自一家小書鋪的情況。
“這…簡直的天才的想法!”范貳一掃頹勢,只覺豁然開朗。
是啊,將自己的書供給他們,短時間鋪開,等大書商們開始盜版,第一波紅利已經被自己吃掉了。
這一刻,他看向齊平的目光,充滿崇拜。
由衷認為,對方是被埋沒的商業奇才。
“不要高興的太早,這只是權宜之計。”齊平瞥了他一眼,說:
“書籍利潤驚人,眼下還好,等做大了,那些大書商很可能出手干預,勒令眾多書鋪不得拿我們的貨,所以,這個招數只能短期用。
想長久做下去,必須把人往我們自己的鋪子引。”
范貳猛點頭,深以為然:
“那咋辦,難不成,把新書擺在鋪子里?”
他有點糾結。
涼國在書籍這塊的管制較為寬松,市面上,風月小說大行其道,比金瓶梅露骨的,不勝枚舉。
官府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大會管。
但…此類書籍,終究存在隱患,他之所以,喬裝打扮,上街兜售,而非在書鋪內叫賣,便是有這個顧慮。
齊平搖頭:“當然不行。所以,我準備再寫一本書,放在咱們自己的鋪子售賣。”
范貳愣了下:“你還有?”
齊平神秘一笑:
“當然。而且是比金瓶梅更好,可以公開售賣的。
恩,到時候,你可以將兩本書進行捆綁銷售,告訴其余店鋪,想拿最新的金瓶梅,就必須也拿一本我的新書。
只要第一冊打出名氣,再于書冊內印上六角書屋的地址,不怕人不來。”
范貳驚為天人,沒想到,齊平竟已算計好了一切,忐忑情緒一掃而空,身體充滿了干勁:
“那新書叫什么?”
齊平神情尊崇,一字一頓:“紅樓夢!”
與范貳商談細節后,齊平回屋,準備連夜肝稿。
房門卻被敲響。
“進。”
穿著小衣,身材相比在河宴,豐腴了幾分的齊姝推門進來,小臉上,滿是凝重和糾結。
“怎么了?”齊平笑問。
窮苦少女蹙起細細的眉尖,認真地,用黑亮的眸子看著他:
“我覺得好像在做夢,我們真的賺到那么多錢了嗎。”
齊平笑呵呵:“當然了。”
齊姝想了想,心疼道:
“我們不要和那什么書樓爭好不好,少賣一些,也沒關系,已經賺的很多了啊。”
她心疼即將花掉的一百兩銀子。
齊平莞爾,想給她科普下經濟學和商業邏輯,但想了想,還是放下毛筆,揉了揉妹子的頭發,輕聲說:
“我們可以過上更好的日子的,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嗎?
大哥會給你買個大宅子,雇上一堆丫鬟婆子,讓你做個大戶人家小姐。別人有的,你也都要有。”
齊姝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微微揚起,有些憧憬起來。
“回去睡覺吧。”
齊平催促,望著小丫頭的背影,笑了笑,扭頭忙碌起來。
翌日清晨。
肝帝齊平將稿子一氣丟給范貳,便甩手不管了,說到底,抄書售賣,為的是賺錢改善生活。
齊平對經商,真沒啥興趣。
春日的晨光清澈燦爛,齊平騎著馬兒,噠噠噠進了內城,朝衙門趕。
一個月的“新人期”即將結束。
齊平也開始逐步參與衙門日常事務。
到門口的時候,好巧不巧,正看到裴少卿騎馬,自對面趕來。
唇紅齒白的少年郎騎在馬上,拎著兩個牛皮紙袋。
“給你的。”裴少卿隨手丟來一個。
…這么好,暖男行為…齊平樂呵呵打開,是油炸魚丸,還溫熱著,每個丸子上扎著一根木簽。
咬一口,倍兒香。
“謝了。”齊平眉開眼笑,兩人并肩進了衙門,準備在點卯前將其消滅掉。
“頭兒,吃了嗎?”
待走入議事堂,看見端坐的余慶,齊平捏起一顆丸子,借花獻佛。
膚色黝黑,不茍言笑的余慶看了他一眼,平靜道:
“來的正好,方才衙門李千戶麾下校尉找來,說昨晚神機營死了兩名軍卒,涉及超凡。請你過去幫忙斷案,吃完了就過去吧。”
頓了頓,又看了眼裴少卿:“你也跟著。”
“啪嗒。”齊平手里的丸子掉了。
媽蛋,新人保護期一過,果然來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