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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抄詩

  看到齊平身影,窮苦少女歡喜起來,顛顛地跑過來,往他身后瞄:

  “沒坐車?”

  “恩。”齊平心說,妹子要心疼大哥了吧。

  哪想齊姝露出贊賞笑容:“這就對了,車費可貴了呢。”

  “…”

  少女帶頭往屋里走:“沒吃晚飯吧,給你留了菜,不行的話,我熱熱。”

  齊平想說,自己在衙門吃過了,但遲疑了下,笑道:

  “好。”

  店鋪里清掃干凈,院中也是,中午看房時,還有些許灰塵,這會煥然一新了。

  “范貳不在?”齊平好奇問。

  齊姝嗯了聲,說他出門去了,打探消息,了解行情什么的,她也不大懂,接著碎碎念地,將下午的一應瑣事敘述一番。

  齊平也簡略說了下,自己的立功表現,獲得齊姝高度贊揚。

  小院房間寬裕,一人一間,齊家兄妹在左,范貳一個人在右。

  吃飯時候,齊姝念叨了陣京都物價,表情夸張:

  “可貴了呢,屋子,車馬,都貴的嚇人。”

  “對了,你俸祿多少?也不知,啥時能攢夠錢,租套咱自己的房子。”

  少女對于蹭房住,顯得有些不安,還是想單獨住。

  倒不是對范貳有啥反感,一路走來,三人早廝混熟了,歸根結底,還是女孩子對擁有自己的巢穴本能的向往。

  可即便在向往里,她也沒指望“買”一套,而是租。

  畢竟,房子真的很貴啊。

  “你就別想這些了,等我混起來,直接在內城買大宅子,雇一堆使喚婆子,家丁那種,給你管。”齊平吹噓。

  “可不敢想,那種好房子,要好幾千兩呢。”齊姝無情潑冷水。

  齊平并未反駁,心底卻想:

  你嘴上說不敢,可才半天功夫,內城房價都摸清楚了。

  呵,口是心非。

  飯后,齊平將妹子打發回屋,自己翻出個浴桶,燒水倒滿,關上房門,先取出“培元丹”服下。

  繼而,將兩瓶“元氣液”倒入桶中,脫得赤條條,躍入其中,盤膝運轉吐納之法。

  不多時,他再次進入冥想狀態。

  這次,卻與以往不同。

  往常修行,感知中一片灰蒙,只隱約能察覺天地間,存在某種游離的力量。

  可這次,當運轉天地參神契,他腦海轟隆一聲,仿佛聽到怒濤拍岸。

  體內真元如同魚兒,雀躍不已,沿著經脈奮勇奔行。

  全身毛孔打開。

  牽引水中元氣滋養軀體,煉成真元。

  體內,那枚培元丹徐徐化開,形成一股奇異能量,滋養體魄。

  “噼啪噼啪。”

  一時間,浴桶內,傳出骨骼作響聲,宛若竹子拔節,齊平沉醉其間,只想痛快呻吟。

  一個字:

  “爽!”

  正如裴少卿所說,初次用藥,效果最佳,而齊平在修行一道,天賦的確很強。

  時間流逝,浴桶內,碧綠漸退,最后只剩清水。

  這意味著對藥力的完全吸收。

  若是給余慶等人看了,必然又會咋舌不已,要知道,常人修煉,是會有很大損耗的,可齊平沒有。

  修行中,時間過的極快。

  院中燈火熄滅,夜半三更時分,天空飄搖落下細雨,并無雷鳴,說明雨水不大。

  這種細雨卻最熬人,淅淅瀝瀝,下個沒完。

  果然,直到天明,都未停歇。

  清晨,天光亮起時,緊閉的房間突兀破開,一道人影撞出,只披著件單衣,胸膛半敞。

  手握樸刀,雙目燦若星子。

  正是齊平。

  徹夜吐納,隱隱察覺瓶頸,體內真元咆哮,細雨中,他躍至院內,手中樸刀虎虎生風,自行演練刀法。

  家傳的尋常武學,無甚精妙,唯大開大合,刀勢兇猛。

  此次,卻有全新體驗,齊平心神仿佛沉入刀中,物我兩忘。

  刀的軌跡,清晰映照腦海,如同畫筆。

  不似出刀,更似作畫。

  “嗚嗚嗚。”

  風聲破碎。

  堂屋門開,披著外套的齊姝,瞪大眼睛,有些茫然,不知齊平發了什么瘋。

  前頭,鋪子后窗打開,范貳睡眼朦朧,他昨晚回來后,沒有去自己屋,在鋪子里睡了:

  “齊平?你…”

  話音未落,齊平突兀一刀斬來。

  一縷刀氣蕩開雨滴。

  兩丈外,一叢青草齊根斷裂。

  “啊!”范貳發出土撥鼠叫聲,縮回被子。

  齊平收刀,有些意外:“我…一重巔峰了?”

  刀氣外放,正是引氣一重巔峰特征。

  帝國修行體系,引氣境有三重,天賦平常者,無大藥輔助,須沉心打磨數年,方有少許可能破入洗髓。

  內里三重,雖不如破境艱難,卻也不是短時間能提升的。

  可齊平只用了大半個月,就達到了引氣一重巔峰,不可謂不驚人。

  吃早飯的時候,都全程帶笑,就差把“開心”寫在臉上了。

  “等會我出城,去趟書院。”

  喝了口雞蛋黃瓜湯,齊平宣布今日行程。

  范貳捏著油條,好奇道:“那座帝國修行者學院?”

  “恩,過去看看,可惜,我腰牌還沒下來,但去瞅瞅,應該沒問題。”齊平點頭,笑道:

  “如果順利,我以后可能經常過去,學習術法。”

  齊姝清瘦的臉上,細細的眉尖顰起,想的是:那來回路費可不便宜。

  范貳一拍大腿:“帶我一個唄。”

  齊平好奇:“你去干嘛。”

  范貳笑的憨厚:

  “郊外有不少學堂,我正打算跑一趟,調研下,京都學子都用什么書本教材,若能找到門路,專供學堂更好了。”

  從古至今,書籍市場上,教輔材料都是最硬通的品類。

  齊平深以為然。

  天街小雨潤如酥,卻壓不住兩人熾熱的心,吃完飯,披上蓑衣,攜手出門。

  書院在郊外,達數十里,路途遙遠,兩人只好租了兩匹劣馬。

  范貳又稱了兩袋黃酒,當飲料喝。

  這年代的酒度數賊低…雪花都吊打它們。

  齊平有時就想,水滸里景陽岡,武松喝十八碗酒,可能就幾罐雪花的量…一下啥意境都沒了。

  細雨中,兩個心情大好的青年縱馬飲酒,結伴出游,還真有點踏青的意思。

  約莫一個時辰后,才看到目的地。

  雨霧中,青山如黛,一片建筑物點綴其間。

  “那就是帝國書院?”范貳牽著馬韁,小眼睛努力撐大:

  “我聽聞,那可是個傳奇之地。”

  “哦?”齊平喝了口黃酒,好奇看他。

  范貳笑呵呵道:

  “據說,三百年前,帝國修行之人,還只有道門獨大,彼時,出了個極厲害的大儒,以知天命的年紀,拜入道門,從頭學起修行。

  結果,進步神速,半年入神通…

  后來,不知怎么的,離開道門,創立了帝國書院,還改良了符箓咒術,創造了神符體系,說是將其與詩詞文章結合了…”

  “結合詩文?”齊平愣了。

  范貳說:“是啊,反正都這么傳,不過具體咋回事就不知道了。”

  “你這都哪聽來的。”齊平眼神古怪。

  “茶樓啊,”范貳笑得賤兮兮的:

  “我昨天在茶樓泡了半天,還有啥地方比那更容易打聽情況?”

  行吧…齊平對此存疑,心中卻愈發好奇起來。

  劣馬噠噠噠,沿著官道前行,又過了半個時辰,終于抵達山腳。

  這處風景秀麗,有大片竹林。

  竹林深綠,雨絲吹打,配合山上隱約盤亙的白霧,令人心曠神怡,如臨仙境。

  山路泥濘,不好騎馬,齊平想了想,讓范貳留下照看馬匹,他披著蓑衣,步行登山。

  卻見山上零星有人下來,不像學子,或垂頭喪氣,或心事重重。

  “什么情況?”齊平好奇,等他拐過一片林木,就看到山門樓下,竟搭著個雨棚。

  其中坐著個人。

  穿儒士短袍,見他走來,問道:“求學的?”

  齊平愣了下,誠實點頭。

  那教習下巴輕抬,指向一片木牌,上面竟是一張告示。

  大意是,為免干擾書院學子正常生活,即日起,凡求學者,欲登門,須呈送詩詞一篇,不限題材,由院內六先生品鑒,合格后,方可進入。

落款時間:昨天  齊平:“…”

  感覺受到了濃濃的針對啊。

  “敢問先生,這告示…”齊平面露古怪。

  被打發守門的教習打斷他:“那邊有筆墨,寫好給我便可。”

  齊平憋了回去,有點遲疑,腰牌還不知多久能下發,總不好干等:

  “任何詩詞皆可?可有要求?”

  教習悶聲道:“皆可,要求么,自然是越優越好。”

  “好吧。”

  齊平咂咂嘴,常言道,來都來了…至于詩詞,他有的是啊。

  終究,還是逃不掉文抄的宿命。

  齊平提筆,陷入沉思,寫哪首呢?

  后世名篇太多,選擇也是種苦惱。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山風吹來,驅散了他微醺醉意,微冷。

  天空中的雨,忽然停了,灰云裂開,山頭,初晴的斜陽應時相迎,他扭頭望向山腳來處。

  竹林蕭瑟,劣馬成雙。

  心之所至,落筆成詞:

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深吸口氣,齊平筆鋒再轉: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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