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拿來吧你

　　外人的驚恐也好、狂喜也罷，都沒能被此時此刻的蚩曜放在眼里。

　　他攜裹著地下積蓄了不知多少年的渾濁元氣沖天而起之后，就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也明悟了許多之前曾一知半解的事情。

　　氣運之說，在一部分世界里虛無縹緲，但在另一部份世界里卻又極端重要，歸根結底是與世界等級有關。

　　世界等級比較高的地方，世界意識孕育得好，主觀能動性越強，可以調動影響的資源越多，氣運的影響就越大。反之，世界等級較低的地方，世界意識甚至還沒有孕育出來，也調動不了多少資源，氣運便如同空中樓閣。

　　與之前幾個世界相比，在雪中的世界里，氣運就極為重要。

　　蚩曜也明白了自己之前為什么會被突破天象的時候被阻攔下來，除了因為外來者的身份不被此方天地承認外，就是氣運不夠。

　　因為天象境界與前面的金剛指玄兩境截然不同。

　　金剛境修體魄，指玄境修神通，歸根結底都是在修自身。但人類的身軀終究是有極限的，無論是大金剛、大指玄還是天象境，想要更進一步就繞不開向天地借力！

　　但既然是借，那自然就需要一個資格審查，這個資格就是氣運。

　　一個人所占據的氣運越多，他就有資格向此方天地借取越多的力量來加持己身，表現出來實力自然也就越強。

　　彼時在九國亂戰期間，天下氣運一部分被九國朝堂占據，一部分在九國不斷的互相交戰之中被天上仙人截取。所以那個時候江湖之中人才凋零，連普通一品都很難現世。

　　在黃龍士挑動九國歸一之戰后，九國朝堂合而為一，多余出來的氣運被引入到江湖之中，這才有了如今哪怕將三教、北莽、魔道、皇室等諸多高手排除在外，武評第十一依然可以躋身一品的盛況！

　　這就是氣運的作用。

　　但是氣運這個東西不是無窮無盡的，而是有一個總量在，你占的多了，我能用的就少了。

　　普通人感覺不出來，可是到了天象境界，甚至更進一步的陸地神仙境界，爭奪氣運就成了必須在意之事。尤其是越晚成道之人，越需要想辦法謀取足以支撐自己晉升的氣運來源。

　　江湖本身的氣運是足以支撐復數陸地神仙境高手的，但一個天下無敵的王仙芝，因為其三教同修的緣故，硬生生以大金剛、大指玄、大天象占據了足足三分氣運，也就是三個地仙名額。

　　這也是為什么他在死后可以送出三份機緣，助別人武道精進的根本原因。

　　那么出了一個王仙芝后，江湖上殘余的氣運還夠不夠支撐一位陸地神仙晉升呢？其實細究起來也是足夠的，但想要收集到這些氣運過程卻比較麻煩。

　　王仙芝為什么能以一己之力匯聚如此之多的江湖氣運？

　　除了天上白帝轉世的身份外，他還曾單槍匹馬三進三出血洗東越皇城，逼的東越國將東海武帝城當做國中之國劃給他，堪稱是武夫敵國的究極表現。

　　再加上那天下無敵數十年的名頭，哪怕直到現在，離陽王朝一統中原后也對他頗為忌憚，默認了武帝城這個普天之下，唯一一處并非王土的地域存在。

　　蚩曜如果想要匯聚剩下的江湖氣運，不說做到跟王仙芝類似的事情，但至少也需要轟動江湖名傳天下才是。

　　其實他心里一開始也隱隱有類似的打算，所以才會去襄樊驅鬼，在逐鹿山稱尊。雖然思路并沒有最終明晰下來，但憑著感覺也算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不過當經歷了逐鹿山地下涿鹿遺跡的洗禮之后，他對于此方天地的氣運之道有了更加清楚的認知。

　　涿鹿，乃是當初蚩尤與炎黃二帝爭奪中原最終交戰的地方。

　　當時在蚩尤大軍的掃蕩下炎帝部落無法抵擋、節節敗退，居地全失，連一個角落也沒留下，于是本著同一聯合體應互相救助的原則，炎帝求救于黃帝，這才引發了涿鹿決戰。

　　有關那一戰的傳說很多，比如蚩尤作大霧彌漫三天三夜，黃帝麾下的風后在北斗星座的啟示下發明了指南車才終于沖出大霧；又比如說黃帝與蚩尤九戰九不勝，在困境中得到九天玄女的幫助，制作了80面夔皮鼓，用雷獸之骨作鼓槌以狀軍威；還有風伯雨師、應龍女魃等等諸多人物紛紛登場，堪稱遠古時期規模最大、影響最為深遠的一場大戰。

　　不過那些都是過去式了，現在并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通過吸納地下殘余的氣運，蚩曜的天蠱又有了進階，對天下氣運的觀察變得更加得心應手了。

　　他了解到，這天下氣運，離陽和北莽這兩個一南一北幾乎平分了天下的王朝占據了其中最多的份額，其次便是儒釋道三教和江湖。

　　然后比較有意思的幾點是，西楚因為這二十年來一直叛亂不斷，所以曾經的氣運并沒有被離陽完全侵吞，還留有殘余。北涼也是一樣，雖然名義上歸屬于離陽王朝，但卻與中央離心離德，它的氣運游離在離陽王朝的氣運之外，兩者并未完全融合。

　　這是幾塊比較大的氣運分布，天下間最頂尖的高手也差不多都是遵循著這樣的劃分。

　　但是，這天地之間其實還有一塊比較大的氣運，尚且無主。

　　那就是魔道！

　　正與魔，是江湖中一道永恒的命題，按理說，魔道總體應該要占據整個江湖一半左右氣運才比較合理。

　　但是因為一甲子前遭到針對的緣故，前任教主重傷失蹤，六大天魔在龍虎山被斬，原本屬于魔教的氣運一部分被龍虎山吞噬，化作他們池塘里的紫金蓮花，另一部分則散入江湖，最終大半都流向了北莽。

　　這才是導致如今中原魔道式微，逐鹿山陷入到連個一品都找不出來的窘境最根本的原因。

　　但是！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魔道已經如此式微，但相比于去收集江湖中散亂的氣運，它還是有一個最大的好處。

　　那就是象征很明確！

　　什么叫象征呢？

　　舉個例子，古代的皇帝都喜歡去泰山封禪，并且很多人將是否進行過泰山封禪作為品評皇帝功業的標準之一。

　　按理來說，去完成一次泰山封禪，能為國庫增加一分錢的收入嗎？能讓地利多長一顆糧食嗎？

　　很明顯不能！

　　那它除了勞民傷財之外，還有什么作用呢？

　　答案是可以提振士氣和弘揚聲望。

　　再比如說，兩國交戰之時，被攻破都城就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象征，如果沒有提前遷都的話，那么在天下人眼中，城破一方基本上就算是半亡國了。

　　等比代換到江湖之中，想要如王仙芝那樣收集到大量江湖中零散氣運的話，除了直接挑戰并打敗他之外，還有沒有什么快捷的辦法呢？

　　其實也有，那就是重新立起第二座“武帝城”。也就是將離陽王朝的臉面踩在腳下，讓他們承認第二座國中之國的存在。

　　說實話，這個要求恐怕不比戰勝王仙芝來的輕松多少。

　　畢竟王仙芝那個可以算作是歷史遺留問題，離陽可以把鍋甩到已經滅亡的東越皇室頭上，于他自己的聲望影響不算太大。

　　但如果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要在離陽王朝境內再起一座類似的城池，那就是公然分裂行為！這種事情他們如果不作回應的話，可以預見在不久的未來，離陽王朝恐怕會直接分崩離析。

　　至于在尚未得到足夠的氣運，境界不足的情況下去挑戰無敵天下數十年的王仙芝…

　　咳！找死也不是這么個找法嘛對不對？

　　但是想要匯聚魔道氣運就簡單很多。

　　因為他們是有象征存在的，那就是蚩曜腳下的這座逐鹿山。

　　魔教扎根逐鹿山多年，這里已經成為全天下公認的魔道圣地。

　　所以只要蚩曜宣稱自己是逐鹿山之主的消息廣泛傳播出去，那么天下間散亂的魔道氣運就會自發的向他聚攏。

　　當然了，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可以自稱是逐鹿山之主的，所以他還需要一個有足夠的分量的踏腳石。

　　恰好，剛一抬頭，面前就杵著一位身披紫袍大褂，一眼望去便覺逼格十足的老道士。

　　“閣下是？”

　　蚩曜出聲問道，此時他正與逐鹿山范圍內的海量天地元氣共鳴，一開口便浩浩蕩蕩，聲震四野。

　　“哼！”

　　趙丹坪緊了緊手中的符箓，維持著一品宗師的氣象，“貧道龍虎山趙丹坪，特來拜山。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蚩曜打斷。

　　“原來是龍虎山的天師真人當面，趙真人能在我魔道重建之初便前來觀禮，如此盛情實在是令人感動！”

　　激蕩的元氣將蚩曜的聲音遠遠傳開，因為此時周圍的天地元氣控制權已經被他完全奪取，趙丹坪甚至連反駁的聲音都傳不出去。

　　下方此時已經是一片嘈雜。

　　“什么？龍虎山的天師竟然是來恭賀魔教重建的？”

　　一位看起來正氣凜然的江湖子一臉崩壞，難以置信地吼道，仿佛世界觀都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周圍跟他一樣的人也不在少數，就連軒轅敬宣都愣住了。

　　“龍虎山…這是什么意思？”

　　他實在是想不通，無論是從江湖論，還是從廟堂論，龍虎山都不可能跟魔教站在一個陣營里面啊！趙丹坪瘋了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天師仙氣飄飄的趙家天師是不是被綁架了說不出話來…

　　那可是龍虎山的大天師啊！

　　這話說他自己出去都沒人敢信的。

　　趙丹坪此時正一臉的憤怒與疑惑，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以往哪怕遇到比自己更強的人，在爭奪天地元氣的過程中輸給對方，也絕不會出現這種半分力都借不到、類似于絕對封鎖的狀況。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蚩曜可不管趙丹坪在想什么，他不會主動給對方解釋這一片的天地元氣大多都是剛剛才隨自己從地底散逸出來的，只承認了他這么一個主人，所以才會如此，出了這一片地域就不成了。

　　“既然如此，那么真人帶來的賀禮，蚩某就卻之不恭了！”

　　趁他病要他命，趙丹坪作為龍虎山現任的四大天師之一，一身氣運與龍虎山之間的聯系極為緊密。

　　蚩曜直接選擇以他為媒介，強行抽取龍虎山氣運！

　　這個過程相當順利，因為龍虎山如今烈火烹油般的氣運之中，本就有一部分是原來屬于魔教的。就算蚩曜什么也不做，只要魔教在他手上重新發揚光大，這部分氣運也會自己慢慢地流回來。

　　但是那樣慢吞吞的法子他可等不及！

　　既然要做魔主，匯聚魔道氣運，那么行事方法自然也得稍微朝著魔道靠攏一些。

　　需要什么東西，那就直接去搶！

　　趙丹坪身為龍虎山天師，還是有些本事的，當然能察覺到自身的異狀。

　　但是！

　　光是察覺到并沒有用！

　　他沒有可以操弄氣運的手段與之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蚩曜施為，感受著氣運的不斷流失無能為力！

　　“啊！！！”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于折磨，趙丹坪怒發沖冠，想不到其他辦法的他只能將全身元氣通通灌入手中的仙人符箓里，然后朝著蚩曜狠狠擲出！

　　“咄！”

　　龍虎山底蘊深厚，這個深厚不只在于人間的天師府穩坐道門魁首五百年，更在于他們那飛升的八八六十四位仙人老祖。

　　天上人間有阻礙，相通并不方便，但對于龍虎山來說，偶爾得到一些天上賜予的仙人之物卻并不算十分艱難。

　　身為趙氏嫡系，四大天師之一，趙丹坪身上的這枚符箓就是其中之一。

　　五雷仙符！

　　比起當初襄樊城外趙凝神引來的掌心雷，這道出自仙人之手的引雷符箓威勢無疑更加煊赫。

　　粗壯的雷光生生撕裂了已經被黑紅色元氣徹底籠罩的逐鹿山天空，恍若一柄天罰之矛，朝著蚩曜當頭落下！

　　抬頭望著天上激蕩的煌煌雷光，蚩曜的臉上沒有半分慌亂，甚至還有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聽說當年是你們天師府的大天師趙姑蘇親赴龍池，以折損氣運紫金蓮六朵為代價，這才借得天人之力烙下九字讖語，在萬里之外用浩浩蕩蕩的九重天雷釘殺了劉松濤。后來你們吃下了魔教的半數氣運，應該已經補足了損耗，并且還有盈余吧？”

　　趙丹坪聞言一愣，還來不及探究這等秘聞是怎么被蚩曜這個外人所知的，對方的下一句話就令他勃然變色。

　　“今天，便都一并還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