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長生,是真實存在的
行宮之中。
已經將自己的尊號變更為始皇帝的嬴政位于最高處的王座之上，左右下手位置分別是念端和云中君。
“見過陛下。”
蚩曜不卑不亢，拱手一禮。
“免禮，賜座。”
嬴政的聲音威嚴肅穆，但細聽之下卻暗藏疲憊之感，很明顯是中氣不足。
蚩曜再次謝過之后，盤坐在正下方距離嬴政大約十步的位置上，然后目光微微一掃，跟念端打了個招呼。
作為最早與蚩曜相識的諸子百家之人，這么些年里兩人之間卻沒有多么頻繁的往來。上一次相見還是因為念端病重，端木蓉求到蚩曜這里，蚩曜出山為她治療。
感受到蚩曜的目光，念端低眉頷首，露出了一個感激中夾雜著愧疚的神情。
他們的這番小動作自然被上方的嬴政看得真切，“二位果然是舊識，寡人也就就是說了，這一次請先生來就是想要問一問，這世上可有令人長生不老的辦法？”
話音落下，徐福與念端頓時也將目光集中在了蚩曜的身上。
面對來自三個方向的目光緊盯，蚩曜絲毫不慌，稍作思忖之后，在念端難以置信的眼神中點了點頭：“有的。”
短短兩個字，卻如同千鈞巨石墜落，在嬴政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念端更是失聲驚呼：“這怎么可能呢？”
徐福雖然看起來最鎮靜，但他捋著胡須的手同樣微微顫抖。陰陽家出身的他對于長生、飛仙之類的概念并不陌生，他手里掌握的那份長生藥方也未必就是假的，只不過上面需要用到的材料如今已經漸漸絕種，再難尋覓了而已。
這也就導致他自己心里其實對這件事也是呈半信半疑態度的，只不過在嬴政面前表現得很堅定罷了。
如今聽蚩曜這么說，頓時也豎起耳朵來。
“哦？”
嬴政用最快的速度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激蕩的內心，帶著一絲粗重的喘息追問道，“愿聞其詳。”
“道家與陰陽家都有明確的記述，修行到極致便會羽化飛升。飛升到上界之后，自然可得長生。”
蚩曜慢悠悠地說道，“不過這個辦法，陛下很難走通，除非愿意從此放下國事專心修行。”
嬴政皺了皺眉，對于他這種喘大氣的說話方式有些不滿，不過對于長生的渴望還是壓倒這一絲不滿的情緒，“這個辦法不行，那么還有其他辦法嗎？”
“當然。”
蚩曜笑著點點頭，“不過在那之前，我要首先問陛下一句，您想要長生，為的是什么呢？”
“長生是為了什么？”
嬴政咀嚼著這個問題，有些疑惑，“長生不就是為了長生嗎？”
“不不不，這里面有一個誤區。”
蚩曜擺擺手，“對于我等求道之人來說，修成長生的確可以算是最終目的，但那是因為在修行的過程中我們已經收獲了很多，比如得到更強的力量，看到更多的風光，感悟種種道理等等，長生這個結果算是對我們整個修行過程的總結與肯定，說明我們并沒有走錯路。
“但您不同，您本身并不是修行之人。即便通過某種方式得到了長生，比如說吃下不死藥之類的辦法。那么這個達到長生的過程對您來說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嬴政聽得若有所思。
“打個簡單的比方，我們修行之人求長生就像是是賺錢，賺錢本身就是我們興趣和追求，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不斷調整優化自己的手段，最終富可敵國。而即便已經富可敵國了，我們還是會繼續去賺更多錢，因為讓財富不斷增加這件事本身這就是我們目的。
“但是對您來說就不一樣了，您追求的應該不是探索無窮無盡的大道奧秘吧？長生對您來說就是終點，或者說是達到真正目標的手段。那么接下來要利用這些多出來的時間做什么事呢？”
“這與求長生有什么聯系嗎？”
嬴政不解。
“當然有。”
蚩曜肯定道，“而且關系很大。畢竟長生也只是長生而已，并不代表強大，也不是不死、不受傷、不生病等等，僅僅只是在最理想的狀態下，生命會一直延續下去而已。對于我們修行者來說這就夠了，因為我們修行本來就可以獲取力量，強身健體，但是對您來說…”
嬴政一聽立馬就明白了，“也就是說，就算寡人真的得到了長生，但如果患上不治之癥，也照樣會死，對嗎？”
被蚩曜這么掰開一細講，他怎么突然感覺長生好像也沒有那么香了。
尤其是長生了居然還會因為生病而死這條…
自己為什么要求長生？
把不就是因為感覺身體好像不行了，想要找個辦法多活一段時間嗎？
但如果長生并不能解決病痛的話，這樣的長生對自己還有意義嗎？
“…是。”
疾病的范圍是很廣的，長生也不是什么病都抵抗不了。但蚩曜想了想，還是沒有跟嬴政解釋什么叫細胞分裂次數上限，長生的具體原理等等。
“呼…”
嬴政長長的出了口氣，“那么，寡人想要讓大秦萬世不易！”
“這樣的話，我倒是有一個不算長生的辦法，陛下可愿一聽。”
“但說無妨。”
今天的一番探討幾乎打碎嬴政對于長生的盲目追求。
“與國同休。”
蚩曜一字一頓地說道。
“什么意思？”
嬴政皺眉。
“就是字面意思，我有一種不死藥可以將陛下您的壽命與帝國的國運相連，國運不散，皇帝不死！”
“國運不散，皇帝不死？”
嬴政呢喃著這八個字，眼中慢慢溢出神采。
“不錯，它并不能讓您獲得多么強大的力量，也不能緩解病痛，唯一的作用以帝國的國運為皇帝延壽。對于我們這樣的修行者來說，與一個國家的氣運綁定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做出的選擇，但是對于皇帝來說，或許這才是最適合的長生之法。當然了，若有一天國破運散，哪怕皇帝本身壽數未盡，也會當場暴斃。”
嬴政沉吟片刻，臉色驀然一定：“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最適合寡人的辦法。煉制這不死藥可有什么困難？”
“困難倒是沒有，不過因為此藥需以大秦國運為材，所以我需要一個可以調動足夠多國運的身份。”
“哦？”
聽到這里，嬴政眼睛微微一瞇，通過剛才的對話，他也知道了國運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因此心中稍微升起了一些警惕，“什么身份？”
“至少需要九卿之位，或者大庶長爵。”
大秦中央官制在皇帝之下為三公九卿，二十等爵位之中大庶長也是僅次于關內侯與徹侯的高位，有了這樣的身份，蚩曜才有撬動大秦國運的資格。否則強行動用的話，那就是在以自身的氣運跟大秦氣運做斗爭，堪稱以卵擊石。
不過嬴政的關注點卻不在這上面，他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九卿及以上官員，還有十八等及以上爵位之人，都可以撬動我大秦國運？”
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畢竟如果他吃下不死藥之后，大秦的國運就相當于是自己的命脈，結果突然發現，自己的命脈居然可以被這么多人影響，這還了得？
作為一個唯我獨尊，自信功蓋三皇五帝的君王，嬴政理所當然會感到很不舒服。
但沒辦法，國運之所以叫做國運，就因為它是由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共同組成的。
而那些身居高位之人的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影響到成千上萬的國人的命運，足以引起國運振蕩。
所以蚩曜并沒有虛言安慰嬴政，而是直言不諱道：“只要他們掌握了正確的方法，理論上是這樣。根據各自權勢的不同，他們所能引起動蕩規模也各不相同。其實就算他們不知道直接影響氣運的辦法，也可以通過間接手段來達成目的。比如說趙國的郭開，齊國的后勝，燕國的雁春君，包括昌平君都這樣做過。”
聽到這番解釋，嬴政的心情稍有舒緩。
如果他們只能做到那種程度的話，自己倒也不必這么擔心。
除非三公九卿集體造反，否則單憑一兩個人，嬴政有足夠的的自信可以處理。
“那么，就請先生暫且擔任大秦的護國法師一職，位同三公。不死藥若成，寡人不吝以徹侯之爵封賞。”
“謝陛下。”
有了護國法師的身份，煉制不死藥對蚩曜來說并沒有任何難度。
而且這并不是袁天罡吃的那種最初的毀容版，而是經過優化之后去掉了大量副作用的改良版。
當然了再怎么改良也不可能十全十美，嬴政還是失去了味覺。
不過相比于他得到的，這點代價實在不值一提。
嬴政吃下不死藥之后，蚩曜通過天蠱望氣術觀測，發現秦國的國運已經開始逐漸跟嬴政個人的氣運勾連，于是毫不猶豫地放出小貔貅，讓它開始吸食嬴政本身的龍氣。
嬴政作為大秦的皇帝，龍氣本來是他護身符，有這玩意兒在，很多術法是無法傷到他的。
但偏偏在不死藥的作用下，嬴政的本事的氣運開始跟大秦的國運勾連，聯動完成之后自然是雙贏的局面，但是在磨合過程中卻難免出現空隙與漏洞。
這就是蚩曜等待的可乘之機。
只見嬴政頭頂的那條小黑龍正在奮力上游，而在更高更遠的天空之中，一掛幾乎遮蔽了這片天空的虛幻天河也在隆隆咆孝，雙方正在試圖建立聯系。
就在這時，小貔貅張嘴一吸，一股無形的引力從它口中浮現，使得本來正在向上游動的小黑龍身軀驀然一定，隨后竟扭頭看了過去。
此時，小貔貅體內的龍魂也在大放光彩，彷佛在對小黑龍發出極致的誘惑。
以嬴政的性格，就變將個人氣運與整個國家的國運勾連，也是要分出一個主次來的。那條小黑龍顯然不甘心被壓在身下，于是在發現附近竟然有東西可以提升自身的時候，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調轉了方向，朝著小貔貅飛來。
然后它就被小貔貅給吞到了肚子里。
別看小貔貅只是幼年體，但好歹也是神話中的瑞獸，吞納八方之財可是它天生就執掌的權柄之一，所以被它吞下去的東西，除非主動釋放，否則絕不可能出去。
那條小黑龍自然也不例外。
失去了自己的氣運，嬴政在一瞬之間氣息驟降，彷佛就要逝去，但高空中的虛幻的滔滔天河及時落下，為他填補了空缺。
那是整個大秦的國運所化。
秦，尚黑，以水為德。
原本嬴政的小黑龍與大秦的天河國運之間還需要有一番切磋磨合才能正式建立聯系，但小黑龍消失之后，天河國運面前再無阻礙，便統統灌進了嬴政體內，為他重續生機。
從現在起，嬴政才是真正的我即國家，他與大秦的國運徹底融為一體，國運動蕩也會及時在他的身體之上顯現出來。
國勢強盛，他就會身強體壯，龍精虎勐；國勢若頹，他也會隨之變得萎靡不振，精力不濟。
嬴政如何暫且不談，先說小貔貅那邊。
吞掉了嬴政一身龍氣所化的小黑龍之后，小貔貅的肚子高高鼓起，整個獸都圓了一圈。
通過眼神交流蚩曜得知，它現在需要通過沉睡來消化體內的力量。用小黑龍的龍氣不斷地去磨那顆龍魂，以便于更好更快地吸收其中的力量。
至于時間，預估是十年。
蚩曜對此沒有意見，相比起最開始的五百年，十年已經相當短暫了。
于是他帶著小貔貅回到隱巫殿中閉關，對于嬴政后來封賞的徹侯爵位也絲毫不曾在意。
十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有了國運護體，嬴政在稍作嘗試之后，發現自己熬夜、加班居然不會再讓身體不適，于是工作起來更是瘋狂，一天幾乎有十個時辰都在批閱奏章。
這樣的瘋狂工作帶來成效也是斐然的，車同軌、書同文等新政都已經初見成效。
甚至于他為了削弱三公等高官對于國運的影響力，將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的職權又做了更加細致的分割，將所有政令的最終決策權都收回到自己的手里。
大秦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國運反饋之下，嬴政的身體也越來越健康，精力越來旺盛。
這就導致他可以工作更長時間…
良性循環之下，大秦的局勢變得越來越好。
直到這一天。
一道赤虹劃破天空。
熒惑守心，有天星墜于東郡。
嬴政久違地感到背后一陣發涼，這些年來一直在蒸蒸日上大秦的國運竟然出現了動蕩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