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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輸贏

  “您真要走啊?”

  天上居的老掌柜,站在門口。

  屋子里的陸行舟正在慢慢的收拾東西。

  他把記錄所說故事的紙張,都整整齊齊的疊好,然后用牛皮筋給捆起來,放在了隨身的布袋里。

  又把那一塊用了多年的驚堂木擦拭干凈,用布包起來,放在了那些紙張的旁邊。

  布袋的一個側兜里面。

  還有一些店里的伙計送上來的干糧。

  是給他在路上吃的。

  他把干糧放在了另外一個布袋里。

  不能把說書用的寶貝都給弄壞,弄臟了。

  那些東西,都是他的命根子。

  最后。

  陸行舟又把老掌柜昨日給結的銀子都裝在了胸口。

  當然,只有大概七八兩的碎銀子。

  這幾日他其實掙了不少。

  大概一百兩的樣子。

  不過大部分都已經換成了銀票,有的銀票折的整整齊齊,塞在了鞋底。

  有的銀票卷成了卷,放在了干糧袋子里。

  還有銀票被縫在了身上。

  分成好幾份。

  這樣萬一被搶劫了,也能給自己留一份。

  這些都是走江湖的老經驗。

  老掌柜在門口看著陸行舟收拾的妥妥當當,這臉上的不舍更加濃郁。

  他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哎,你這一身本事,其實留在我們天上居挺好的。”

  “銀子,有我在這里,肯定不會少你的。”

  “我還打算著把自己家里的孫侄女兒給你撮合撮合呢。”

  “你說你這一走…”

  老掌柜的話說到這里,陸行舟來到了他的面前。

  對著他恭敬而真誠的鞠了一躬。

  “老掌柜,您的心意我領了,這一陣子,也承蒙您照顧,讓我有口飯吃。”

  “但我是真的不能留了。”

  “人各有志。”

  “若有朝一日,咱們還能再見,我定與您一醉方休。”

  說完,陸行舟把拳頭抱了起來。

  “好。”

  老掌柜見陸行舟去意已訣,也沒有再多說挽留的話,他也是學著陸行舟的樣子,拱手抱拳道,

  “江湖路遠,來日再見。”

  “等你再回漢中,若是我這把老骨頭還在,定請你一頓大餐。”

  “還有我那孫侄女兒,也給你撮合撮合。”

  “促一對良緣。”

  “哈哈…”

  老掌柜說完,有些悲傷的笑了起來。

  雖然只有幾日的相處時間,但是老掌柜覺的,這說書的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非凡俗之輩。

  他之胸襟,他之氣度,他之眼神。

  都不像是普通之人。

  或許是個落魄的貴人?

  又或許是個懷才不遇的才子?

  無論如何。

  他已經將這說書的當作了自己忘年交。

  算是有一份情誼。

  “此去滄江口,路途遙遠,一路保重。”

  老掌柜親自送陸行舟來到了天上居的門口,然后再度拱手抱拳。

  “老掌柜。”

  “保重身體。”

  陸行舟也是給老掌柜作了個揖,然后把干糧往肩膀上又拽了拽,轉身,離開。

  “這年輕人,不錯啊。”

  望著陸行舟逐漸遠去的背影,老掌柜又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那眼睛里,依舊是充滿不舍。

  陸行舟卻沒有回頭。

  大步流星朝著城門口的方向走去。

  很快,那身影已經是沒入了人群之中,看不清楚了。

  從天上居走向城南門。

  并不是很長的距離。

  也就是不到半個時辰左右的功夫。

  但因為這三日封閉城門的緣故,城內城外連續三日都沒有流通,這驟然一開城門,進進出出的就顯得非常的多。

  也非常的熱鬧。

  城門口處已經是排滿了要進出的人。

  有拉著馬車的客商,貨郎,走卒,也有出遠門的百姓,還有一些江湖人等等。

  大家都整齊的排列著隊伍。

  并沒有什么混亂。

  陸行舟背著一身的袋子,也就按部就班的混進了人群里面。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普通。

  完全不會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就這樣隨著隊伍,慢慢的往前行,快要走到城門口的時候,一個有些瘦削的矮小的身影,從遠處跑了過來。

  她跑到陸行舟的身邊,抓了抓他的袖口,訕笑道,

  “那個,前…”

  這個身影,是易容過的許蒼蒼。

  馮謙益把她救下了以后,并沒有帶她出城。

  因為馮謙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也不能給她扔一邊,為了送她安全出城,便命身邊的高人幫她易容了。

  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小乞丐。

  一身破爛。

  頭發亂糟糟的,不過變成了枯黃。

  臉上有泥土。

  指甲縫里也沒有放過,被染成了黑色。

  不知道怎么弄的,那手背上,還有兩個似乎是被蚊蟲咬出來的紅色腫包。

  看起來格外的臟兮兮可憐。

  如果不是她開口,陸行舟恐怕都認不出來她。

  但這時候,她話還沒說完。

  陸行舟就聽出來了。

  “你是誰?”

  陸行舟打斷了她的話,眉頭皺著,有明顯的避而遠之的意思。

  自己此去滄江口,一定要隱藏行蹤。

  他不想和任何一個人有牽扯。

  “呃…”

  許蒼蒼面龐僵硬了一下,旋即又是很快反應了過來。

  她尷尬的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認錯人啦!”

  “抱歉!”

  許蒼蒼連連鞠躬,然后悻悻的離開了陸行舟,又退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陸行舟沒有理會這一個小插曲兒。

  他很快到了城門口。

  守城的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也沒有多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放他離開了。

  “謝謝。”

  陸行舟把裝著干糧的布袋往脖子的地方拽了拽,走向城外。

  他不知道的是。

  在這個時候。

  距離城門口大概有幾丈遠的地方。

  有著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城墻的陰影里面。

  馬車看起來很普通。

  沒有什么裝飾,也沒有護衛。

  只有一個老車夫手里拿著馬鞭,靠在城墻根兒的地方,打著瞌睡。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一般人家的馬車。

  但其實它又不普通。

  因為拉著馬車的那匹馬,很不一般。

  尋常的馬,如果是馬夫沒有牽著它的韁繩,或者在旁邊睡著的話,它很有可能會來回走動。

  又或者四處亂瞅。

  但這匹馬一動不動,就像是雕塑一樣。

  它低著頭,吐著鼻息。

  而那輛馬車也是相當的安穩。

  好像是被人畫在了那里。

  沒有一點聲音。

  馬車里。

  坐著一個人。

  是盧家的家主,盧德仁。

  鷹,找不到譽王的消息,盧家被迫開城門。

  上一局。

  就算是盧德仁敗了。

  敗給了譽王。

  他認輸了。

  但不代表著,他不會繼續追查譽王的真身。

  這一次。

  他沒有派鷹出來。

  因為他對那些家伙的辦事能力有些不放心。

  也因為,譽王的真身,太過于老奸巨猾。

  他想親自出馬。

  出馬之前。

  盧德仁仔細詢問了這三日之內,鷹們搜查時候,遇到的事情。

  他仔細地思考了一夜。

  沒有睡覺。

  然后,他覺的,許蒼蒼出現的那個節骨眼兒,有些可疑。

  所以。

  他特意盯上了那個說書地先生。

  也就是陸行舟。

  原本,這一路過來,他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的。

  就是一個普通的說書的家伙。

  各方面都不像是王爺。

  但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小乞丐,走過去,和他交談了兩句。

  這說書的,明顯驚訝了一瞬。

  然后,把小乞丐接下來的話給打斷了。

  小乞丐離開的時候,這神態,這眼神兒,都不太對勁。

  “去查一下那個小乞丐的底細。”

  盧德仁隱約猜到了什么,他眼睛微微的瞇著,瞧了瞧馬車的車窗。

  嘩啦!

  那個坐在城墻根打盹兒的馬夫,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然后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把食指和拇指放在了嘴唇兒下,然后用力一吹。

  那靜止的一匹馬,猛地抬起了頭。

  馬夫上了馬車。

  馬鞭輕輕搖晃了一下,這黑色馬車就朝著城內的方向行駛而去。

  很快。

  消失在了那茫茫的擁擠人群里面。

  陸行舟離開了漢中城。

  開始朝著滄江口的方向出發。

  這一路去滄江口,不需要經過廣元城。

  只需要一直沿著北蜀道,一直往南行,大概四百里之后。

  便是能夠到達滄江鎮。

  也就是滄江口下面的一個鎮子。

  那里是所有想從滄江口渡河的人匯聚的地方。

  譽王的隨從,那些黑衣衛,昨日傍晚的時候已經出發了。

  而且他們都是騎馬而行。

  馮謙益也將帶著人,今天下午從漢中城出發,前往滄江口。

  騎馬而行的話。

  大概需要一日的時間。

  若是步行,就得需要數日了。

  陸行舟不可能耽擱那么長的時間,畢竟夜長夢多。

  而且,他反正到了滄江口之后,是要換一個身份的,不能再用這說書人的身份了。

  所以。

  出了這漢中城以后。

  他便把說書人的這一套衣服全部都換掉了。

  換成了一個行走江湖的刀客。

  他手里是一把玄機閣馮謙益給他留下的彎刀。

  這些衣服,還有刀。

  都是馮謙益命人在路途之中暗中留下的。

  而且還留了記號。

  陸行舟能夠很方便就找到。

  這刀,手臂一般長。

  刀柄是黑色的,上面雕刻著一些魚鱗狀的東西。

  刀刃彎曲。

  像是月牙一樣,而且不像普通的刀那般粗狂,霸道。

  他這柄刀反而是有些細長。

  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這刀名叫鱗月刀。

  陸行舟原本修煉的也是刀法,袖里刀。

  也是走的輕盈詭辣的路子。

  所以,這把鱗月刀在手里也并沒有多少的不適感覺。

  稍微適應了一下。

  已經是看起來和真正的江湖刀客沒有什么區別了!

  此時此刻的他。

  一身青衣。

  將那瘦削的身子包裹起來。

  頭發依舊有些亂糟糟的,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打理一般。

  臉上的易容人皮葉換了一層。

  現在是一個有些麻子的中年漢子。

  習慣性的將鱗月刀放在咯吱窩的位置,用左臂夾著。

  右手時常放在刀柄附近。

  準備隨時出刀。

  完全適應了這個身份以后,陸行舟在路上劫持了一匹馬,便是快馬加鞭的趕往了滄江口。

  同一時刻。

  盧家老宅。

  從城南門口回到家沒有多久,盧德仁就派鷹去調查那個小乞丐的底細。

  現在,他已經徹底查明。

  小乞丐就是光明教的許蒼蒼。

  他猜的沒錯。

  再聯想到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盧德仁徹底想明白了。

  那個說書的,就是譽王真身。

  他一直隱藏在天上居,做了一個說書的先生。

  而自己的鷹去調查的時候,他又是故意將許蒼蒼給放出來。

  然后,吸引了鷹的注意力。

  他一個普通的說書人,就躲過了那些鷹的調查。

  一招完美的瞞天過海。

  厲害至極。

  “王爺啊,您還真是聰明啊!”

  盧德仁靠在椅子上,對面是一片殷紅似火的火燒云,還有那逐漸落下的霞光。

  他翹著二郎腿兒。

  手里,翻看著的正是關于許蒼蒼,玄機閣等等的消息。

他已經看過了完整的一遍  自言自語的聲音落下。

  盧德仁猛地將這些消息的卷宗都是給合攏了起來。

  然后,隨手朝著遠處扔了出去。

  咻!咻!咻!

  一道道的勁氣從他的指尖迸射而出,然后落在了那些隨著風飛舞的卷宗紙頁之上。

  所有的紙頁都是沒有任何的抵抗之力,直接炸裂成了虛無。

  那些紙頁化作的灰塵。

  慢慢飄落。

  盧德仁瞇著眼睛。

  眼前似乎閃爍過了那個說書人的身影。

  他仔細地打量了這道存在于腦海之中的身影稍許。

  然后,腦子里出現了一些信息。

  他起身回到了屋子里。

  取出了筆墨紙硯,迅速的寫了起來。

  “譽王。”

  “身材瘦削,高五尺二。”

  “下顎有棱角。”

  “發長。”

  “眼睛狹長,眼角略微上翹。”

  “嘴唇兒薄…”

  “右手指尖有創傷,指甲不完整,上面呈現著鋸齒狀。”

  “手背上有因為衰老而產生的紋路…”

  這些東西,都是盧德仁在說書的身上觀察出來的。

  而且,是他所確定的。

  基本上不會因為易容而改變的。

  因為他覺的,譽王走到下一站的時候,應該還會再度易容。

  改變身份。

  這樣才安全。

  所以,他才寫下的所有的易容不能夠改變的細節。

  他還是要找到譽王的真身。

  以扳回自己損失的那些顏面。

  很快。

  盧德仁已經將自己所能夠發現的所有細節,都給記錄在了紙上。

  他雙手將宣紙舉起來,然后慢慢的吹了吹上面的字跡。

  將其吹干。

  又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了信封里面。

  “來人。”

  “把這封信送去給李因緣。”

  “讓他按照這封信上的描述,在滄江鎮尋找王爺。”

  “找到了王爺后,替我向王爺問好!”

  一名黑衣的鷹從暗處走了出來,接過了盧德仁手中的信,然后飛快地退了下去。

  “王爺!”

  “我還不算輸啊!”

  眼看著鷹徹底消失在了院子里。

  盧德仁這臉龐上,露出了一絲得意地笑容。

  他這個人。

  最討厭的便是輸掉比試。

  他不喜歡輸。

  他喜歡贏!

  這一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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