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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百態

  “金井鎖梧桐,長嘆空隨,一陣風。”

  “沙灘赴會十五年,雁果衡陽各一天,高堂老母難得見,怎不叫人淚漣漣。”

  戲臺上,曲調兒悠揚婉轉。

  兩道身影來回轉動。

  臺下,是太子還有幾位官員,都是過來陪太子消遣的。

  當然他們也不是每日都陪在太子這里。

  都是每天在衙門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以后,大家再聚集到一起,過來在太子面前露臉。

  太子坐在戲臺下的正中。

  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一些精致的糕點,還有零嘴兒之類。

  其中一個比較明顯的,是銀盤。

  里面裝著的都是銅錢,碎銀子,還有銀票之類的。

  這是太子專門準備好的。

  銅錢是給那些小角色的打賞。

  碎銀子是給一般戲角兒的打賞。

  這銀票是一百兩一張的,準備待會兒,薛紅憐上場的時候,大手一揮,賞個幾千兩。

  “嘿嘿,太子殿下,昨夜可睡的舒坦?”

  戲臺上的人影叢動,太子看的津津有味,腦袋隨著鼓點拍子不斷搖晃。

  這時候,身邊湊過來了一個人影。

  是個瘦瘦高高的老者。

  臉龐有些瘦削。

  頭發也有些花白了。

  一雙小眼睛賊溜溜的亂轉。

  他是刑部左侍郎趙叢山。

  原本,他是打算投靠在譽王身邊的,借著譽王的關系,平步青云。

  但長生幫出事了,后來又傳出來了一些謀反啊,譽王清理手下等等的風言風語。

  他這心里有點兒坐不住了。

  他并不是譽王的核心黨羽,所以不知道謀反的事情。

  但他不傻。

  聽到這些風言風語以后,也猜出了一些事情。

  他害怕譽王清理自己。

  也害怕東廠找到自己。

  為了自保,他只能另尋高主。

  便找到了太子。

  在趙叢山看來,太子這副樣子,還真是…能夠借力的好地方。

  尤其是沒有徐盛容在長安盯著。

  太子就成了個任人擺弄的蠢貨。

  三言兩語過去。

  一番涕淚橫流。

  他就能把你當作忠心耿耿之臣。

  也不知道他這太子之位,怎么維持了這么多年?

  但太子越蠢,趙叢山越喜歡。

  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他好好利用,保住自己的小命。

  所以,這幾日他頻繁往太子身邊湊近乎。

  完全是一副狗奴的樣子。

  “哈哈。”

  太子看了趙叢山一眼,頓時眉開眼笑,道,

  “昨晚多虧了趙侍郎,若不是你最后那幾番話,憐兒怕是留不下來的,嘿嘿,昨晚上,那可真是…百轉千回…嘖嘖…”

  “本太子記得趙侍郎的功,以后一定不會虧待了你的。”

  昨晚上。

  原本他醉酒以后,薛紅憐并沒有想要送他回后宅的。

  但關鍵時刻。

  趙叢山三寸不爛之舌,把薛紅憐說動了,后者這才是陪著太子回了后宅。

  有了那一些風流之事。

  趙叢山以為。

  這些事情是自己的功勞。

  太子也這么認為。

  他們都不知道,其實這些都是梨園春里的計謀。

  他們兩個才是被耍的團團轉的那個。

  “給太子殿下辦事,自當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趙叢山見太子高興,這臉上也是露出了諂媚笑容。

  雖然跟著這個蠢貨實在是,有點兒對不起自己一身才華,但現在也沒轍了。

  譽王,可不能再碰了。

  先借著太子的勢,把自己的命保住了再說。

  以后再尋良主。

  趙叢生心里這么想著的時候,太子又拍了拍身邊的那個空著的座椅,道,

  “來來來,大功臣,坐本太子旁邊,一起聽曲兒,憐兒馬上就出來了…”

  “誒誒。”

  趙叢山弓著腰湊了過去。

  他只有半個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身子佝僂著。

  他原本比太子高半頭。

  但這一佝僂,就看起來比太子還矮了半頭。

  格外的滑稽。

  但是他笑的非常開心。

  戲臺后面。

  人們正忙碌的換妝,補妝。

  戲臺上的那些風光都是后面這些人辛辛苦苦換來的。

  順著這喧鬧嘈雜的逼仄空間朝著里面看去,在最深處,一間單獨隔離起來的,比外面安靜很多的屋子里,便是那位角兒。

  薛紅憐。

  此刻。

  她正坐在銅鏡之前,右手捏著眉筆,在眉梢上慢慢的瞄著。

  畫眉的時候,她嘴唇兒上還抿著紅紙。

  她旁邊是一個身材肥胖,甚至可以說是臃腫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睛也很小。

  但里面閃爍著陰森的光。

  他就是楚青云。

  李子龍所說的那位白蓮教右使。

  也就是梨園春戲班的班主。

  “怎么樣?昨晚上順利嘛?那個廢物有沒有…”

  “差點兒就沒成事。”

  薛紅憐將嘴唇上紅紙去下,食指輕輕的抹了抹嘴角兒上多余的紅妝,冷笑道,

  “咱們的太子殿下,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镴槍頭,要不是我見多識廣,辦法多,他昨晚上屁都做不了,真是個廢物。”

  “那最后到底是成還是沒成啊?”

  楚青云臉上的肉顫動了一下,哼道。

  “成了。”

  薛紅憐一邊往臉上撲了脂粉,一邊咯咯的笑了起來,

  “他躲不掉,也逃不掉,以后就和咱一樣,是個破爛了。”

  “行啊。”

  楚青云那肥胖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更加明顯的陰森,笑道,

  “咱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再唱兩日,找個由頭離開長安吧,最近這情形不太對勁兒,走的晚了,咱們可能就都走不了了。”

  外面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

  心里擔心。

  “走不了就留下唄。”

  薛紅憐扭頭瞥了一眼楚青云,那妖艷的紅唇微挑,妖異笑道,

  “咱這身子,走出去,留下來,又有什么區別?都是死路一條!”

  “留在這里,或許還能再把別的皇子也拉下水!”

  “咯咯,狗皇帝自詡英雄一世,誰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看到自己的兒子們都染上了這生不如死的病,會是什么表情…咯咯…”

  “不過有些可惜了,不能把那狗皇帝也一起拉入地獄。”

  薛紅憐說到這里,把手里的脂粉撲用力的扔在了桌上。

  她是瑤族的一位部落首領之女。

  當年瑤族被毀掉。

  她也被人抓走。

  大部分的姐妹都是被賣入了青樓,她因為生的一副好嗓音,被梨園春原來的戲班班主花高價錢買了下來。

  然后培養成了角兒。

  但她的命運并沒有因為成為名角兒就變好。

  被老班主染上了花柳病,從此…一言難盡。

  她恨透了這個世間。

  也恨透了毀掉她族人,毀掉她一切的狗皇帝。

  她不惜一切代價,要報復。

  楚青云接管了戲班以后,她便是全力配合。

  “好了。”

  “等離開了長安,你就離了戲班吧。”

  楚青云看著薛紅憐那死灰憎惡的眼神兒,嘆了口氣,道,

  “這病,也不是完全沒有治的。”

  “我聽說,水月谷那邊兒正招募藥人,你若是…可以過去試試,說不定能活下來呢。”

  “活下來?”

  薛紅憐皺了一下眉頭,目光恍惚。

  活下來有什么用?

  她還能再見到她曾經的青梅竹馬,還能夠回到曾經的那個時候嗎?

  “雨哥哥…”

  薛紅憐眼前出現了一道白月光。

  還有一個生的比她還要美的身影。

  那是她心里唯一的,對這世間一點留戀的了。

  太子府門外。

  三百東廠番役嚴陣以待。

  陳慷和汪亭分別立于陸行舟左右。

  陸行舟則是一身黑袍,面龐冷冽,站在那太子府的石階之下。

  他對面,站在石階之上的。

  是太子府的守衛。

  一位從禁軍退下來的中年校尉。

  “太子府重地,你們帶兵前來,是什么意思?”

  中年校尉居高臨下審視著陸行舟,臉上并沒有倨傲。

  他和陳慷是舊識。

  之前一起喝過很多次酒。

  聽說過陸行舟的本事。

  別人他不相信,但是對自己這位舊友,還是很信任的。

  所以,也不敢怠慢了!

  “咱家來抓人。”

  “梨園春,乃白蓮教余孽,咱家聽說他們在太子府上,怕他們傷了太子殿下,特意親自過來了,還請通報。”

  陸行舟不急也不躁,笑吟吟的說道。

  “白蓮教余孽?”

  中年校尉皺了一下眉頭,沉聲道,

  “陸公公可有確切證據?他們可是太子府的貴客,若是…”

  中年校尉能夠做到太子府的守衛,自然不傻。

  白蓮余孽。

  這幾個字分量不輕。

  但他肯定也是不敢輕易放人進去的。

  所以,要再三確認。

  “咱家既然來了,必然是有證據的,你且去通報便可。”

  陸行舟笑著道,

  “只要能夠讓咱家見到梨園春的那謝人,咱家自然有辦法讓他們現出原形!”

  “好!陸公公請稍后。”

  中年校尉看了陳慷一眼,見對方不漏痕跡的點了點頭,知道這事情必然不小。

  也沒有再遲疑。

  他拱了拱手,便是飛快的進了太子府內。

  “什么?”

  “白蓮余孽?”

  “狗屁!”

  “憐兒那么柔弱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白蓮余孽?”

  “我看他陸行舟是想立功想瘋了吧?”

  太子正聽的入神,聽到了中年將領的匯報,這氣頓時不打一出來。

  他本就對陸行舟恨之入骨。

  但奈何對方做了東廠督主。

  他想收拾,也沒得辦法了。

  只能忍氣吞聲。

  但沒想到,這家伙竟然又自己的太子府上來鬧事了?

  還要抓自己請來的梨園春的人?

  說他們是白蓮余孽?

  “是啊。”

  一旁的趙叢山聽到陸行舟這個名字,目光也是閃爍了一下,道,

  “這太監有點兒太不識趣了,太子府上怎么可能有白蓮余孽?這分明是故意給太子殿下找不自在呢啊,這要是傳出去,太子府的臉面往哪擱?”

  “太子的臉面往哪擱?”

  他對陸行舟多少有點恐懼。

  還有恨意。

  如果不是陸行舟,長生幫那么大一塊油水寶地,也不會被清理的一干二凈。

  他趙叢山也不會被嚇的屁滾尿流。

  躲到這個廢物太子身邊來委曲求全。

  他報復不了。

  但是,他可以給后者添點兒堵。

  反正這太子挺好用的。

  “讓他滾!”

  太子聽到了趙叢山的花,這臉上的不耐煩更加濃郁了,擺了擺手,吼道,

  “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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