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刮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
219、刮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
“高三女子組,1500決賽的參賽運動員,請立刻就位。”
廣播的聲音在空曠的操場上響起。
覃敏側目看向跑道,眼睛里浮現出一絲茫然。
“松屹,等會,可以給我加油吶喊嗎?”
蘇松屹沒有回答她,因為他這時候根本不在她身旁。
“傻瓜…”
覃敏自嘲地笑了笑,蹲下身將鞋帶重新系緊,然后朝著起跑線走去。
這時候,她看見閔玉嬋站在那兒,蘇松屹蹲下身,面帶笑容,幫她系著鞋帶。
“加油!”
蘇松屹站起身,對閔玉嬋輕聲說道。
“嗯,我會的。”
閔玉嬋溫柔地笑了笑,看向覃敏的時候,微微收斂了笑容,變得認真起來。
“這場比賽不會讓著你了。”
“讓我少說大話了。”
覃敏秀眉一蹙,冷哼一聲,在站在了賽道的起跑處。
靠近內環的那一條跑道上,鄭雨婷也換上了運動鞋,戴上了號碼布。
在跑道上,看著觀眾席上的老師和同學,她連忙做了兩個深呼吸,不免有些緊張。
“預備!”
“跑!”
發令槍響起,女孩們在賽道上一齊奔跑起來。
覃敏和閔玉嬋很快就占據了前二的位置,李可欣緊隨其后。
鄭雨婷不是特別擅長跑步,因而落在了靠后的位置。
等著,看我怎樣贏你!
覃敏調整著呼吸,在過彎之際,從閔玉嬋身旁閃過。
她腳下的氣墊跑鞋屬于非常高檔的那一類,用來參加專業的跑步比賽綽綽有余。
閔玉嬋沒有絲毫慌亂,按照著自己的節奏奔跑,僅僅落后她半個身位。
之前的100米短跑,她沒有當回事,甚至穿的鞋子都是帆布平底鞋。
現在換上運動鞋之后,跑步的節奏自然要更加流暢舒適。
一圈過后,覃敏依然處于領先,但優勢并不太明顯。
“加油!”
“女神加油!”
“班長加油!”
收獲最多助威的不是前兩名,反而是落后的鄭雨婷。
高三四班的男生們,以王博和劉璇為代表,開始大聲吶喊助威。
這幾個人是平時被鄭雨婷記載班務日志上最多的。
夜不歸寢,借學生證出去上網通宵,準能被她抓個現行。
上課講話、玩手機、遲到曠課…
懦弱之舉,絕不姑息!
脾氣吧,也挺臭的。
對除了蘇松屹以外的其他同學,都高冷得很。
但這女生又不讓人討厭,挺奇怪的。
左建華和王斌甚至還找拉拉隊的女生們借來了手搖助威花。
兩個男生踩在板凳上大聲吶喊著,一邊搖擺著屁股,一邊搖著助威花,鶴立雞群。
周圍不時有人將視線看過來,一邊哄笑一邊拍照。
他們都知道,這個女孩子參賽并非是因為自己喜歡運動,而是抱著一種身為班長,要起到帶頭作用的態度而參賽的。
比賽只是重在參與,鄭雨婷能不能拿到名次,那不重要。
第二圈中段,覃敏眼看著閔玉嬋緊追不舍,一直拉不開差距,不由得有些焦躁。
在中段就開始拼命提速,終于將她和李可欣甩開了十多米的距離。
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圈結束,她一直處于領先地位。
場外的觀眾,也都覺得她應該能拿下第一了。
然而,就在第三圈的時候。
站在終點的蘇松屹,看著閔玉嬋,大聲吶喊起來。
“姐姐,加油!”
偌大的操場,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今天沒有太陽,但那少年站在操場上,就像站在一片陽光里,也站在她的心尖上。
年少的樣子,永遠都是那么自由,那么張揚。
也就是這個時候,閔玉嬋開始提速。
她跑得越來越快,像是一陣來去自如,捉摸不透的風。
很快就追上了覃敏,并實現了反超。
“哇!”
“牛逼!”
場外頓時傳來陣陣歡呼和尖叫。
覃敏也咬緊牙關提速,但體能消耗得過度,已經使不上勁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閔玉嬋將自己甩開越來越遠。
我不能…輸!
她拼命地往前奔跑,想要贏下比賽。
呼吸越來越紊亂,汗水從額頭上滑落,滴落在眼睛里,泛起苦澀的刺痛。
視線中出現了一片朦朧的水霧。
“呼呼”
終點,近在眼前了。
在一片歡呼中,閔玉嬋沖線了,牽著的紅色絲帶墜落。
緊接著,覃敏跑過終點線,彎下腰,大口喘氣。
她盡力了,是真的很努力地想贏下比賽,但事與愿違。
高三二班的陣營里揚起一片歡呼和掌聲。
沒有人會在意,誰第二個沖線。
熱鬧都是別人的,她什么都沒有。
“累壞了吧,喝水。”
蘇松屹走到了閔玉嬋面前,擰開水瓶遞了過去。
“還好。”
閔玉嬋面色平靜,接過那瓶百歲山的礦泉水,揚起臉咕嚕喝下半瓶。
這點賽程對長期堅持跑步的她而言,并沒有感到很吃力。
蘇松屹拿出紙巾,湊過去,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她流得汗很少,與其說是汗,不如說是一層很薄的露水。
閔玉嬋認真地看著面前的蘇松屹,盯著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看著她微醺的臉頰還有熱切的眼神,蘇松屹的心跳也漸漸加快。
“等會,找個沒有人看到的地方。”
他小聲說道。
“嗯嗯。”
閔玉嬋瞇著眼,微微頷首。
“色女。”
蘇松屹小聲嘀咕道。
為什么會有這么主動的女孩子 戀愛里主動的不都是男生嗎?
“你不就喜歡我這樣嘛”
閔玉嬋目露狡黠。
蘇松屹左右看了看,沒理她。
看著蘇松屹和閔玉嬋卿卿我我,覃敏心里很不是滋味,黯然地回到了高三四班的區域。
拿了一瓶礦泉水,用力一擰。
瓶身都扭曲得變了形,但那瓶蓋卻是紋絲不動。
她咬緊牙關,用力試了幾次,手腕抖得厲害。
周圍的男生欲言又止,有想過說“我幫你吧”,但一想到這小太妹惡劣的性格,只好作罷。
沒有人會喜歡滿身都是刺,像刺猬一樣的女孩子。
為什么這瓶蓋擰不開啊?
是真的擰不開…
覃敏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汗水從臉頰兩側流下,滴落再地上,背心也被汗水浸濕。
口干舌燥,肺里像是有火在灼燒。
她咬了咬嘴唇,眼眶紅紅地。
突然有些難過,卻又不知道為什么難過。
賽道上比賽還沒結束,鄭雨婷落在了倒數第二名。
她疲憊不堪,步子很慢,仿佛隨時都會摔倒,汗水在紅潤的臉頰上肆意流淌。
但她還是咬著牙堅持著。
呼鄭雨婷,加油!
班上那么多同學都在為你加油助威呢!一定要堅持跑完!
她這樣給自己打著氣。
偶爾,她會因為一件小事潸然淚下。
比如那天,吳夢怡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她監守自盜,拿走了班費。
她哭了,但她其實很少哭的。
有時候,她也會一個人咬著牙走很遠的路。
比如小時候,去有錢的舅舅家留宿。
因為在餐桌上夾了一塊排骨,被刻薄的舅媽一頓數落。
她就放下筷子,徒步走了七八公里回了家,腳上都磨出了血泡。
從那里后,過年過節,她死活都不去舅舅家拜年。
人的意志力是很強大的東西。
“班長加油!”
蘇松屹拿了一瓶礦泉水,在終點朝她招了招手。
鄭雨婷聞言,俏臉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笑容,在靠近終點的時候,她的腳步都變得輕快。
像踩著一片輕飄飄的云。
沖線的時候,她整個人險些跌倒,搖搖晃晃地,還是靠自己維持住了平衡。
她扶著膝蓋,只覺得小腿都沒了知覺。
“給,班長!”
蘇松屹將水遞了過來。
鄭雨婷接過,擰了兩下,發現擰不開。
蘇松屹正準備幫忙的時候,鄭雨婷直接上嘴,當著他的面將瓶蓋咬開了。
被他面帶微笑地看著,鄭雨婷略微有些臉紅。
“別笑了,這個真的很難擰。”
她喝了兩口水,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汗水。
額前的幾綹發絲被汗水打濕后沾在臉上,略顯凌亂,又襯得她楚楚可憐。
“有點可惜,沒拿到名次。”
她緩過氣來,略顯沮喪。
“沒事的,重在參與嘛。至少,你堅持跑完了全程。
“跑道不只是為了和別人角逐,從賽道上超越自我,就足夠了。”
蘇松屹安慰道。
“嗯,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她篤定地點了點頭,和之前已經沖線,在終點處等她的李可欣攙扶著,回了班上的區域。
蘇松屹回到班上的集合點以后,看到覃敏一個人在那兒坐著,捂著腮幫子,手里還拿著一瓶礦泉水。
瓶蓋上依稀可見牙印。
看到蘇松屹過來后,覃敏抬起頭,輕聲問道:“松屹,我剛剛跑得怎么樣”
“很棒啊,非常好。”
蘇松屹真摯地笑著。
“那,你有沒有為我加油啊”
覃敏有些幽怨地看著他。
“有啊,我為你吶喊了。”
蘇松屹很是認真地道。
他確實是為覃敏加油吶喊了,就像他之前在臺上演奏的時候,覃敏作為他的粉絲,在臺下吶喊那樣。
但是,覃敏沒有聽到。
或許是現場的觀眾太過嘈雜,播音員的聲音,還有現場的音樂將他的吶喊淹沒了。
總之,覃敏沒有聽見。
“瓶蓋擰不開啊”
蘇松屹看了看瓶蓋上面的牙印,笑著伸手接過,輕輕一擰。
“給!”
覃敏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鼻尖驀然有些發酸,朝蘇松屹抱怨起來。
“嗚嗚嗚,我牙疼!”
她喝了兩口水止渴,捂著腮幫子,撅起小嘴。
“牙疼牙齒怎么了”
蘇松屹聞言,有些擔憂地湊了過去。
“有個蛀牙,剛剛咬瓶蓋的時候松了,好疼!”
在他面前,覃敏真的就像是向哥哥撒嬌訴苦的妹妹。
“張嘴,我看看啊。”
蘇松屹靠近了一些。
覃敏張開嘴,讓他看到了那顆蟲牙。
“就是這個啊,肯定是你糖吃多了,牙齒上面好大的洞,都被蛀空了。”
“要去拔牙吧,或者要加固,增加填充物。”
蘇松屹關切地道。
“嗚嗚好疼的。”
覃敏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軟軟的小倉鼠,發出輕聲的嗚咽。
蘇松屹拍了拍她的小腦瓜,作為安慰。
在他的手掌輕撫下,她原本委屈的心情又慢慢釋懷。
“高三男子組3000米跑決賽即將開始,請各位參賽運動員做好準備。”
廣播中的通知響起,蘇松屹的心跳驟然加快。
“蘇老板,該我們了!”
王斌拿起回形針,在胸前別上了號碼布。
“松屹,加油!”
覃敏揉著腮,眨了眨好看的杏眼。
“蘇松屹加油!”
班上的女生們一齊喊了起來。
“加油!加油!”
鄭雨婷拿著拉拉隊的手搖助威花,喊加油的語氣略嗲,嘟著嘴,配上她搖頭晃腦的呆萌樣子,格外可愛。
男生中揚起一片哄笑。
高冷的班長,竟然也有這么可愛的一面,真是難得。
“笑什么你們在干嘛?聚眾賭博是吧?我要記下來!”
鄭雨婷紅著臉,佯裝生氣地看了一圈后排正在用撲克牌玩斗地主的男生。
他們的笑聲更甚了,樹蔭下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臭狗,加油!”
方知嬅隔了一個班的位置,大聲沖他喊道。
“知道啦。”
頗有些生氣,又無可奈何的語氣。
胸前的號碼布是閔玉嬋幫他用回形針別上去的。
站在跑道上的時候,他看著那個號碼布,就有一種將軍外出征戰,妻子將縫好的戰袍為丈夫披上的感覺。
男子3000米跑,他站在最內環線。
內環跑道短,賽程都是一樣的,所以他的起跑點,離外環的那名運動員非常遠。
視覺上就給人一種比賽不公平,我要很努力才追上他的錯覺。
蘇松屹又有了一些心理壓力。
在朝著自己的起跑點走去之時,黃嘉洛迅速看了他一眼,然后別過臉。
至于那眼神里有沒有不屑和輕蔑的意味,蘇松屹沒注意。
他這次比賽的對手只有一個,就是自己。
閔玉嬋早早地在終點處等候了,手里捧著自己常用的那個保溫杯。
“預備!”
蘇松屹平復了下呼吸,彎腰,小腿后撤,很是標準的蹲踞式起跑動作。
精神緊繃,等候著發令槍響起。
“跑!”
槍響,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沖出。
下過雨的跑道微微濕潤,男生宿舍樓下有兩顆樹。
如果是魯迅,應該會說其中一顆是桃樹,另一顆也是桃樹。
桃花正開得妖艷,一陣疾風過后,枝頭開始搖曳,飄搖著的粉色花瓣如吹落的星雨。
今天的天空并不是藍色的,灰蒙蒙的一片,臟臟的顏色,卻掠過粉色的芳菲。
初春時節的柳樹垂下綠色的絲絳,風把柳絮吹得漫天起舞。
今天是雨天,刮著風的天。
播音室里放著一個女歌手翻唱的《晴天》。
歌手叫什么名字,蘇松屹一時間想不起來。
但她的聲音很有特點,很有磁性,帶著一絲慵懶的味道。
輕靈的前奏像是雨聲,很有青春的味道。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童年的蕩秋千,隨記憶晃到現在。
吹著前奏望著天空 我想起花瓣試著掉落。”
下過雨的操場微微濕潤,迎面吹來的風帶著清新的冷意。
蘇松屹徜徉在歌聲里,迎著賽道奔跑著,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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