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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此弟不宜久留

  “我姐姐打人可疼了!”

  鄭承光小聲嘟囔著,只見姐姐的房間門突然開了。

  見鄭雨婷朝著沙發走來,小家伙被嚇得不輕,立刻閉上嘴巴不說話了,額頭上冷汗直冒。

  鄭雨婷面帶微笑地遞過來一個削好的雪梨。

  鄭承光看著,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只見鄭雨婷的手避開了他,遞到了蘇松屹面前。

  “吃梨!”

  “謝謝!”

  蘇松屹道了謝,很是自然地咬了一口。

  汁水清甜,留有回甘,即便是咬到接近梨核的部位,也沒有嘗到苦澀感。

  鄭承光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果然愛會消失不見。

  “松屹,來我房間一趟,我有話對你說。”

  鄭雨婷把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聲音很輕很柔。

  鄭承光聽著,頓時瞪大了眼睛。

姐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溫柔了  在家里做數學題問她借手指的時候,耳朵準會被她擰成麻花。

  “蠢死了!這都不會做!”

  “又錯了!”

  “這你也能錯你是豬腦子嗎?”

  她總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用巴掌用力地呼在他腦殼上。

  “啪!啪!啪!”

  她生起氣來的樣子,簡直活像是一只母獅子。

  “好的。”

  蘇松屹從沙發上起身,跟在她身后。

  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除了姐姐以外的女孩子的房間。

  房間很干凈,課桌上有一盞龍貓的舊臺燈,復習資料和書本堆了一摞又一摞。

  沒寫完的試卷上還殘留著鋼筆留下的墨水氣味。

  床邊有一個舊取暖器,床上的被子疊得很整齊。

  課桌下的紙箱里,還裝著從初中留下來的課本。

  床單枕套上面有哆啦A夢的圖案。

  “房間好干凈,比我姐的房間整潔多了。”

  蘇松屹看著,不禁有些感慨。

  “我姐姐的房間里,絲襪、bra、棉褲扔得到處都是,被子從來不疊。”

  “你胡說什么呢?”

  方知嬅瞪大眼睛,臉頰有些微紅,給了他背后一拳,響起一聲悶哼。

  豈有此理,盡揭姐姐我的短,我又沒有經常這樣!只是偶爾罷了!

  此弟,不宜久留!

  眼看著胖丁舉起了拳頭,擺出了格斗的姿勢,活像一只準備打拳的袋鼠,蘇松屹只好保持緘默。

  墻上掛著一個很大的相框,照片里的女孩梳著麻花辮,穿著白襯衣,雙手拎著紅色格子裙,微微躬身,眉間點了一粒朱砂痣。

  小姑娘笑得很甜,額前幾縷空氣劉海彎彎地,像是裊娜的楊柳。

  雖然缺了兩顆牙齒,但純潔的笑容看起來卻顯得很是可愛。

  肉嘟嘟的臉頰也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上兩把。

  從五官輪廓隱約可以看出,是鄭雨婷的模樣,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上面留有一行字,“祝鄭雨婷小朋友十歲生日快樂。”

  楠城這邊,對孩子的十歲生日都格外看中,父母不管家境如何,都要擺上一場宴席,邀請各方親戚。

  “班長,那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啊”

  蘇松屹對著那些照片看了好一會兒,目不轉睛。

  “好可愛啊!”

  “呵呵”

  鄭雨婷聞言,淺淺笑了笑,伸手撩了撩耳邊的頭發,略微有些害羞。

  方知嬅聽著,嘟起嘴有些不滿。

  臭狗,姐姐我拍十歲生日的照片,你都沒有夸我可愛。

  我明明比婷寶還要可愛的!

  除此之外,墻壁上還掛了一張她穿著白色芭蕾舞裙的藝術照。

  “小時候拍的,不要老盯著這個看了。”

  鄭雨婷臉頰微醺,對蘇松屹說道。

  “找我有什么事嗎?”

  蘇松屹微微笑著。

  “先坐吧。”

  鄭雨婷拍了拍床邊。

  藍白色的床單很是干凈,看不見一絲褶皺。

  “行!”

  蘇松屹坐在了她身旁,能感覺得到,是那種很老式的繃子床。

  “你送來的禮物,太貴重了,這樣不好。”

  鄭雨婷輕輕地道。

  “班長,我…”

  沒等蘇松屹說完,她就搶先一步開口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也很感激你。”

  鄭雨婷雙手杵在兩側,手掌撐在床上,上身后仰,微微揚起臉。

  “但是我覺得,我們既然是朋友,這份友誼,就不該摻雜別的東西。”

  她是個簡單的姑娘,不希望友誼和利益關系牽扯太多。

  “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啊,我不能總是一直仰仗你。”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那么來我家做客的時候,就不要帶太貴重的禮物。帶一袋橘子,一箱牛奶就足夠了啊。”

  “所以,那些煙酒你還是拿回去吧。”

  蘇松屹聞言,陷入了沉默。

  “要是你不拿回去,以后我都不敢去你們家玩了。”

  見他突然不說話了,鄭雨婷又笑著道。

  她明白蘇松屹的心意,知道他想要幫自己,心里覺得很暖。

  難為情,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女孩子也有自己的自尊和準則。

  “好!”

  蘇松屹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知嬅送的牛奶,我挺喜歡喝的。”

  她這樣說著,小腿在床沿邊輕輕晃了晃。

  為了打發時間,鄭雨婷從柜子里拿出了一盒大富翁的游戲棋盤。

  四個人閑來無事,自然樂得參與,選好角色,便開始了游戲。

  這是除了《植物大戰僵尸》和《憤怒的小鳥》以外,方知嬅最拿手的游戲,沒有之一。

  高一的時候,她和鄭雨婷做同桌,兩人就經常在課間時間和同學玩,鄭雨婷很少贏她。

  至于閔玉嬋,她在steam上玩過聯機版本的《大富翁》游戲,立刻就能上手。

  蘇松屹比較少玩,運氣也不太好,是第一個破產清算的。

  “這個地,我買了!”

  “這個物業公司,我也買了!”

  “你破產了!資不抵債!”

  看著方知嬅玩游戲時那認真的樣子,聽著那些似曾相識的字眼,以往的記憶又開始浮現。

  他本不愿想起,奈何“拿地”、“地產公司”、“破產清算”、“資產抵押”這樣的字眼,曾在他的家庭里真實地上演過。

  “到我了!”

  方知嬅搓了搓骰子,往棋盤上一擲。

  嗒!嗒!

  骰子落地的聲音很輕,它旋轉著,彈跳著,讓人捉摸不透。

  蘇松屹看著那個骰子,神情恍惚。

  期房預售,現金流被抽走,致資金鏈斷裂,項目擱淺,全部心血毀于一旦。

  種種不幸的源頭,都是來源于那個境外賭場里搖動的骰子。

  骰子最終停留在了六那一面,方知嬅得意地攥緊了小拳頭。

  “知嬅,怎么又是六啊這骰子不會有問題吧”

  閩玉嬋想起自己之前搖的一,看著方知嬅搖的六,微微蹙眉。

  “是你手氣不好!”

  方知嬅莞爾一笑,走了六步,又拿了一塊地。

  玩完幾盤大富翁,方知嬅拿了最多的地,賺得盆滿缽滿,其他三人簡直一點游戲體驗都沒有。

  “沒意思,換一個玩吧,老是你贏。”

  掙扎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迎來破產,閔玉嬋有些意興闌珊。

  “真希望有一天,大家都能住得起房子,不用為了一套房子,掏空兩三代人的錢包。”

  方知嬅收好棋盤,頗有些感慨。

  “也許,你說的這種情況,只有大同社會才會出現。”

  閔玉嬋覺得她有些天真,拿起撲克開始洗牌。

  “玩什么呢?”

  “玩斗地主吧!封建地主階級被推翻了,資本也會被推翻。”

  方知嬅莞爾一笑,開始和鄭雨婷按順序依次拿牌。

  女孩們一邊玩著撲克牌,一邊聊了很多。

  蘇松屹在一旁不說話,只是安靜地聽。

  她們聊到了以后的大學生活,聊到了自己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還有各自的理想。

  閔玉嬋說她想成為業內頂級的漫畫家,重鑄國產動畫的榮光。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動畫和美術片是在中國。

  上世紀六十年代,國產動畫曾一度領先世界,宮崎駿和手冢治蟲這樣的世界級動畫大師,都深受其影響。

  只是可惜,那個藝術百花齊放的年代一去不回,用心做藝術的動畫人,也輸給了現實。

  鄭雨婷則說自己是個平凡人,沒那么浪漫,也沒那么偉大。

  她的夢想是靠自己的努力,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窩。

  可以不需要很大,能遮風擋雨就夠了。

  然后,能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生兩個可愛的娃娃。

  不需要大富大貴,只要一生平安無憂,不為生計發愁,就比絕大多數人過得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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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松屹說自己想當一名真正執法為民的法官。

  如果當不成法官,那就去當律師,給蒙受不公的普通人維權,教他們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如果是給窮人家打官司,就少收點錢。

  倘若委托人罪大惡極,縱使給出再高的傭金,他也不會罔顧事實去給他辯護,將黑的說成白的。

  “我支持你,少年就該這樣。”

  鄭雨婷覺得他的夢想很高遠,表示贊許。

  少年是如此美麗的詞匯,它與年紀無關。

  不是每個人年少的時候,都能被稱之為少年。

  那些麻木不仁,自以為成熟實則世故,把圓滑當做智慧的人,不是少年,他們最多只是有過一段年少而已。

  少年就應該要有很多夢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他們敢于做夢,敢于實踐,敢于挑戰人情與世故,敢于直面黑暗,甚至敢于顛覆舊有的秩序。

  中華的少年是什么樣子,很多年前就有人給出了答案。

  “風華正茂,揮斥方遒;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午餐很豐盛,蘇松屹能從那些菜里感受到這家人滿滿的誠意。

  閔玉嬋和方知嬅沒有拘謹,吃得很香,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鄭父和鄭母看著,都很高興。

  客人來做客,自然是吃得越多越好,這樣下廚的人會感到很滿足。

  “你們吃得這么快,小朋友都沒得吃了,別和小孩子搶吃的啊。”

  蘇松屹往鄭承光碗里夾了不少菜,對兩個姐姐打趣道。

  小家伙害羞地低下了頭,餐桌上又揚起一片歡聲笑語。

  午餐結束后,四人帶著鄭承光去了商業街游玩。

  年假將要結束,大街上的商鋪也陸續開業。

  賣燒烤的小攤排列成排,孜然和辣椒的香氣飄出很遠。

  鄭承光時不時往燒烤攤上瞅,小眼神被蘇松屹盡收眼底。

  “想不想吃羊肉串”

  蘇松屹問道。

  “不好吃!”

  鄭承光快速搖了搖頭,卻是吞咽了下唾沫。

  “走,我帶你去買。”

  蘇松屹拉著他的手,二話不說就朝著燒烤攤走去。

  “羊肉串好貴的,我沒有錢。”

  小家伙弱弱地道。

  姐姐接他放學回家的時候,也會給他買,但只是買兩串讓他嘗下味道。

  給他買烤串和零食的錢,都是鄭雨婷從自己的飯錢里省下來的,再多的,她也沒有了。

  “沒事啊,哥哥請你吃。”

  蘇松屹輕輕笑了笑,走到了小攤。

  “你姐姐喜歡吃什么?”

  “烤魷魚!”

  “五十串羊肉串,三十串烤魷魚。”

  一共兩百塊,蘇松屹立刻掃碼結了賬。

  “哥哥,你買這么多啊”

  鄭承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些烤得又香又辣的烤串。

  魷魚滋滋冒著熱油,辣椒鮮艷欲滴,孜然和胡椒的顏色也讓他著迷。

  “姐姐們也要吃啊。”

  蘇松屹拍了拍他的頭。

  “能吃辣椒嗎?”

  “嗯嗯,我可喜歡吃辣了!”

  鄭承光連連點頭。

  “老板,多放辣!”

  買了烤串,兩人一邊吃,一邊朝著電玩城里走去。

  鄭承光吃著魷魚,被辣得直哆嗦,臉上卻洋溢著真摯的笑容。

  蘇松屹淺淺笑著,心里有著淡淡的滿足。

  對于聽話的小朋友,他有著與生俱來的寬容和耐心。

  這或許是因為,他和鄭承光那般年齡的時候,也經歷過他的欲言又止。

  明明是很饞嘴的,但總是不好意思開口。

  幸運的是,方槐和方知嬅都懂得他的欲言又止。

  當他看著那些小攤上的烤串發呆時,小知嬅就會拽一下方槐的胳膊,脆生生地道:“爸爸,我想吃烤串!”

  然后方槐就會去給孩子買烤串,并叮囑她:“要分給弟弟一半哦。”

  小知嬅每次分給小松屹烤串的時候都會很舍不得,心疼得要命,但她每一次都會分給他一半。

  被溫柔對待過的人,也會把自己的溫柔分給其他人。

  只需要幾串燒烤,就能讓小朋友開心好久,那為什么不呢?

  蘇松屹不會吝惜這些。

  到了張雨珊的電玩城,閔玉嬋端了一大盒游戲幣過來,方知嬅則去了奶茶店給大家買奶茶。

  上完廁所回來的鄭雨婷看著鄭承光手里拿著的烤串,雙手叉腰,板著臉,微微蹙眉。

  小家伙怕怕地,躲到了蘇松屹背后。

  “我給大家買的烤串。”

  蘇松屹微微笑著,將羊肉串和烤魷魚分給了幾個女孩子。

  “姐姐,吃魷魚,我特意留給你的!”

  鄭承光小跑著過去,將烤魷魚遞給了鄭雨婷,一邊說,一邊吐出舌頭哈氣,發出被辣到的聲音。

  見他這么乖,鄭雨婷也不忍心責怪,心里微暖。

  “看把你辣的。”

  沒好氣地接過他給自己留的烤魷魚,她又拿出紙巾擦了擦他嘴邊的辣椒油。

  “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走到蘇松屹身邊的時候,她小聲說道。

  “沒有啊,真的是我想吃燒烤了。”

  蘇松屹笑起來的時候,總是那般云淡風輕。

  很溫柔,但和日漫里的亞撒西不一樣,不僅僅是對女孩子。

  他的溫柔是發自內心的,能讓人真實地感受到他的善良。

  鄭雨婷很喜歡他的笑,一個心里滿是陽光的人,沒有人不喜歡。

  鄭承光發現,姐姐總是偷偷地看那個哥哥。

  “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大哥哥啊”

  小家伙一手拿著烤串,一邊捧著奶茶,揚起臉看向鄭雨婷。

  他覺得姐姐嫁給了這個哥哥,好像也蠻不錯的。

  可以天天吃烤串,喝奶茶。

  “你胡說什么?找打”

  鄭雨婷紅了臉,杏眼園睜。

  閔玉嬋和方知嬅聞言,也看了過來。

  “姐姐,你臉紅了。”

  鄭承光話音剛落,鄭雨婷就揚起了手。

  小家伙縮了縮脖子,躲到了蘇松屹背后。

  “童言無忌,小屁孩不懂事。”

  鄭雨婷避開了蘇松屹的眼睛,強裝鎮靜地道。

  此弟不宜久留,她已經琢磨著今晚回去用什么工具教育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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