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里的佛像,寶相莊嚴。
往來的香客很少,或許是這里佛不愿沾染塵世的緣故。
“快高考了,可以來佛前拜一拜,保佑你們那天都能超常發揮。”
文華樂呵呵地笑著,活像一尊笑面彌勒。
庭院里的菩提樹高大繁茂,上面掛滿了還愿符。
紅色的絲帶懸在葉下,像是嫣紅的花卉,竹帛上寫滿了香客的期許。
有事業命途多舛的人祈求佛祖升官發財的,有新婚的璧人祈求天長地久的,有親屬患了重病,祈求平安無憂的。
蘇松屹坐在樹下,仰望著頭頂密密層層的紅色花海。
“如果這些都是佛祖的業務,那佛祖也挺忙的。”
“你信佛嗎?”
覃敏問道。
“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蘇松屹淡淡地道。
“我信過。”
覃敏笑了起來,她說的是信過。
“未知苦處,不信神佛。”
那女孩踮起腳,眺望著頭頂的還愿符,悠悠地道。
她仔細尋覓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找到自己之前扔上去的那一個。
“找不到,那就再許一個吧。”
蘇松屹指了指不遠處賣還愿符的僧人。
和尚也是要恰飯的,這些人嘴上說著看破紅塵,卻也從未離開紅塵。
“行!”
覃敏想了想,朝著那個僧人走去,買了一個還愿符,用毛筆在竹帛上寫了幾個字,然后閉上眼祈禱起來。
佛啊,這一次,請你一定要實現我的心愿。
祈禱完以后,她睜開眼,將還愿符用力地朝著菩提樹上拋去。
緋紅的絲帶懸在枝葉之間,垂下了一塊方形的竹帛。
“許了什么愿”
蘇松屹有些好奇。
“說出來就不靈了。”
覃敏挽著頭發,微微一笑。
“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里可以看到山下最美的風景。”
說完,她就挽著蘇松屹的胳膊,出了寺廟。
就在她和蘇松屹離開后,一枚系著紅色絲帶的竹帛從樹上落下了,像是飄落的楓葉。
“希望爸爸和哥哥平安順遂。”
發霉的竹帛上,歪歪扭扭的字跡透著一股稚氣,隨著歲月的侵蝕,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掛在樹梢頂端的竹帛上,留著少女清秀的字跡。
“愿蘇松屹平安無憂。”
隨著往來的香客散去,寺廟里的煙火氣漸漸平息,只剩下大殿里端坐著的佛像,莊嚴靜穆。
“紀念碑在的地方其實還不能算是山頂,雛茗山最高的地方是在陰面,要往后面繞著走。”
覃敏一邊說,一邊扒開沿途的草木。
“注意點,邊上有荊棘。”
蘇松屹走在了前面,小心翼翼地撥開了棘刺,護著覃敏。
“嗯嗯,會的。”
覃敏走著,棉褲上不知不覺掛上了枯黃的蒼耳。
蘇松屹一邊沿著碎石和雜草叢生的山路行走,一邊幫她清理著褲子上的蒼耳。
“這條路還挺難走的。”
“想看最美的風景,就要走人世間最艱難漫長的路。”
覃敏嬉笑著,伸手理了理蘇松屹的頭發,將落在他發間的松針清理干凈。
山頂的空間還算開闊,往下看去,倒也有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就是在這里,能看到楠城大半的風景。”
覃敏往手心里呵了呵氣,任由拂過耳畔的山風撩開發絲。
蘇松屹站在她的身旁,張開了雙臂,擁抱著山巔清冽又嚴酷的風。
就像沿著封禪的階梯跋涉,最后攀上皇帝權柄的始皇帝。
若是來上一句“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會不會更有感覺呢?
往山下看去,所有的景色都盡收眼底。
半山腰的清茗廟、山腳的紀念公園、城市里川流不息的街道、四季如春的羽裳江、飛雪中靜默的琴緣湖,
年少的少年們想要征服的世界,就擺在眼前。
“秋季和冬季的時候,這里是最美的。”
覃敏拿出手機,欣喜地拍了照。
天空萬里無云,一碧萬頃,雪中飄搖著的世界,像是一幅寫實的水墨畫。
“秋天的時候,滿山遍野都是火紅的楓葉,特別美。到來年秋天,我們再來一起看,好不好”
覃敏看向蘇松屹,滿懷期待。
“好!”
蘇松屹欣然應允。
兩人在山頂尋了一處干凈的地方坐下,促膝長談。
直到日暮漸歇,班主任發通知返程了,才下山前往集合地點。
集合的地點是山腳下的一家餐廳。
班主任文華破費包了幾桌飯菜,鄭雨婷也拿出了一部分班費補貼。
聚在一個桌上吃飯的同學,大多是平時走得比較近的。
誰被孤立,誰不討喜,一眼就能看出來。
蘇松屹身邊的座位,仍舊被覃敏占著。
鄭雨婷、李可欣、王斌、左建華等人也跟他一個桌。
桌上的插花筒里,玫瑰已經凋零。
覃敏拿起了那只干癟的玫瑰,湊到鼻尖嗅了嗅。
玫瑰依然還是香的,只是不再美麗。
她輕輕摘下了一片花瓣,側目看向蘇松屹。
“上一次你在臺上演唱的時候,我送你的那些花,是不是已經枯萎了”
“花總會枯萎的。”
“要是有不會凋謝的玫瑰花就好了。”
覃敏說著,難免有些失落。
如果想送他花,她還是會選擇玫瑰。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會凋謝的玫瑰。
“可欣,陳甜怎么沒和你一起坐你們鬧矛盾了”
王斌看了看遠處一個人坐著的陳甜,面色古怪。
“還好吧,沒什么。”
李可欣淡淡地道。
左建華和王博對視一眼,不禁有些好奇。
“劉璇還問我陳甜最近的近況呢。”
王斌嘟囔著,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
“劉璇什么時候回學校”
李可欣問道。
“還得半個月吧。”
左建華一邊說,一邊低著頭用手機發著消息。
另一邊桌上的苗圓圓也低著頭玩著手機,看到了左建華發來的消息,直接選擇了消息免打擾。
“知嬅今天是不是沒有來上學”
鄭雨婷看向蘇松屹,輕聲問道。
“嗯,她今天有些不舒服。”
左建華一聽到方知嬅,給苗圓圓發消息的興致也沒有,不動聲色地看了蘇松屹一眼,頗有些期冀。
“嚴不嚴重”
鄭雨婷不禁有些擔憂。
“沒事,我會照顧好她的。”
蘇松屹搖了搖頭,看著和方知嬅的聊天記錄,微微皺了皺眉。
他今天已經發了很多條消息,但方知嬅一條也沒有回,應該是生了悶氣。
“松屹,吃飯了!”
覃敏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指了指桌上呈上的菜。
“嗯,好。”
蘇松屹回過神來,見左建華和王斌已經開始搶肉了。
“哪里你們這樣吃飯的上來就把肉都夾到自己碗里,這么自私!家里人沒教過你們一點規矩嗎”
覃敏微微蹙眉,不悅地呵斥起來。
左建華和王斌聞言,立馬收回筷子,像是受驚的鵪鶉,大氣都不敢喘。
覃敏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端起盤子,往鄭雨婷碗里多夾了一些肉。
正準備分給蘇松屹的時候,蘇松屹卻是說道:“多給班長夾一點,我之前吃了很多你帶的零食,現在不怎么餓。”
覃敏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
鄭雨婷微微紅著臉,聲音細若蚊吟。
蘇松屹和覃敏,都特別照顧她。
依次又分給了李可欣和王博,最后才輪到她自己。
基本都做到了平均分配,挑不出毛病。
這時候,她突然覺得爺爺平時在餐桌上的規矩,好像也不是沒有用。
餐廳里都是些家常菜,算不上多精致,但很有生活氣息。
酸辣土豆絲、水煮魚、油淋茄子、肉沫豆腐、粉蒸肉…
玩鬧了小半天的學生們,都吃得津津有味。
左建華和王斌也有意謙讓著鄭雨婷,在餐桌上安分了許多。
其實他們倆也不是那么沒規矩,就是餓壞了,有點急。
“菜還剩下很多,吃不完也是浪費,你們也不要太拘謹。”
覃敏看著他們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暗自發笑。
她話音剛落,王斌就起身去盛飯了。
“給我來一碗!”
左建華連忙遞上了自己的碗。
“我也要!”
沉默寡言的王博也抬起頭看著他。
王斌不說話,腮幫子鼓鼓的,一邊咀嚼,一邊從盛著米飯的木桶里給他們添飯。
美餐一頓,桌上的菜還剩下許多。
鄭雨婷看著,美眸微微泛起漣漪。
“奶奶常說,沒有比浪費食物更可恥的事了。”
覃敏站起身,右手豎起食指指天,一臉嚴肅。
“說得對!”
蘇松屹連連拍手鼓掌,去了后廚要了幾個塑料餐盒和塑料袋。
左建華和王斌也立馬會意,將木桶里剩下的米飯盛在了包裝盒里。
覃敏和蘇松屹則拿起筷子往餐盒里夾菜。
最后,覃敏將打包好的食物遞給了鄭雨婷。
“謝謝!”
鄭雨婷紅著臉,有些難為情。
“嘿,我幫你拿著吧。”
覃敏溫婉地笑著,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菜都挺好吃的,如果我是走讀的,我肯定就打包帶回去了。”
此前一直忙著干飯,沒有說話的王博開口說道。
“是啊,我們都是住校生,不方便打包。”
左建華和王斌也跟著附和。
“我也打包一份好了,我爸晚上回來熱一下正好可以吃。”
李可欣笑吟吟地道,也拿起餐盒開始夾菜。
這個時期的學生,大多數自尊心很強,在這樣的場合放不面子打包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況,是心思敏感脆弱的女生。
其他桌上打包剩下飯菜的,基本都是男生,而且人數依然很少。
這時候,文華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手,環視了一圈附近的學生們。
“同學們,等你們以后出了社會,參加工作。吃過了生活的苦,經歷沒錢的困頓,你們就會知道,一頓飯,其實是很珍貴的東西。”
“你們中的有些人,以后可能會經歷各種各樣的飯局和酒局,會喝很多根本不想喝的酒。”
“有些人會在都市的快節奏生活里沉浮,每餐都是千篇一律的豬腳飯。”
“甚至,還有些人會在交完房租后沒錢吃飯,靠吃泡面度日。”
文華的聲音很輕,但他在說這話時,收斂了笑容,變得前所未有地嚴肅。
大廳里就餐的學生,還有遠處的大人,都停了下來,安靜地聽著這個老師述說。
“那時候,你們應該會懷念現在,和同學們坐在一起吃的飯。”
“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我希望大家都能珍惜糧食,珍惜現在。”
“當然啦,我希望每一個同學最后都能吃上山珍海味,不用為了生計發愁。”
文華說著,臉上又浮現出憨態可掬的笑容,格外有親和力。
說完,他就拿起餐盒開始打包飯菜。
越來越多的學生去找服務員要包裝袋和餐盒,跟著他一起將飯菜打包。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一個合格的老師,必然是言傳身教,是要用自己的實踐去教育學生成才的。
乘車回學校的路上,少年們有說有笑,洋溢著的熱情和活力好像永遠都不會熄滅。
“松屹,明天見!”
在校園門口告別之際,覃敏又塞了兩包旺仔牛奶糖放在蘇松屹的口袋里,這才和鄭雨婷一同離開。
“明天見!”
“班長,記得涂凍瘡膏!”
“我會的,謝謝。”
鄭雨婷拎著打包好的飯菜,笑著和蘇松屹告別。
回家的路上,又只剩下了蘇松屹一個人。
他不緊不慢地走了一段路,身后的腳步聲漸漸急促。
“嘿!”
一雙柔軟的玉臂從身后繞在了他的脖頸上,紫羅蘭香水的氣味陣陣襲人。
“今天出去玩得開心嗎?”
閔玉嬋柔聲說著,雙手在他的臉上揉捏起來,像是捏著柴犬的大臉盤子。
“唔開心!”
這個姐姐格外喜歡乳a他的臉,蘇松屹已經習以為常了。
“玉嬋姐,給你買的手套。”
蘇松屹從包里拿出了那雙皮手套,遞給她。
“謝謝!”
閔玉嬋看到了手套,這才停手,不再蹂躪蘇松屹的臉。
“為什么會想送我皮手套啊”
盡管戴上了手套,她的手指仍然顯得很是纖長,仿佛那雙皮手套是緊緊貼著她的手指定做的。
“覺得挺合適你的,就像尼爾機械紀元里的A2!”
蘇松屹退后了兩步,上下打量了一番。
披肩發,精致的臉蛋和窈窕的身材,酷颯的皮衣和皮裙,還有修長的腿和黑色絲襪。
除了身高太高了一點以外,她整體的冷艷氣質還和A2挺像的。
閔玉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手,湊道了他耳邊,軟軟地道:“你說的A2,是指游戲里的,還是指3D區的”
蘇松屹聞言,連忙避開了她的眼睛,耳尖又泛起溫熱。
“嘖嘖,色批!”
閔玉嬋瞇著眼,笑吟吟地伸出手,揪了揪他的臉。
她很喜歡逗他,一看到他臉紅的樣子,就格外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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