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不大,但傳進舞臺兩邊的男女化妝間里,卻讓其他演員疑惑。
動靜?
哪來的動靜?
就今晚這場子,觀眾還能有反應?
不應該呀?
少數好奇的演員,紛紛放下手頭的事情,開門往大廳里瞧,結果臉上的表情當即變得復雜。
有意外,有不屑。
意外的是,演員表演竟然不在舞臺上?
要知道,舞臺對于演員來說,那就相當于如來佛祖腦袋后的那圈光環一樣,可是有加持作用的。
如今這倆人,竟然全丟了。
不屑的是,外頭這倆人相當給演員跌份兒。
一群人圍著他們,距離近得估計連演員的眼屎、鼻毛,都能瞧見吧?
距離感,神秘感,美感…有嗎?
這架勢,完全就是街頭的小攤小販,正在吆喝買賣吧?
當然,不屑歸不屑,但對于觀眾聚攏在演員身上的目光,他們心里頭還是羨慕的。
畢竟無論哪個行當,沒有藝人不渴望被觀眾注目和追捧的。
胡炎人在臺下,身后的動靜,他是看不到的,即便看的到,他也顧不上理會。
今晚的局面,自己爺倆攢底攢了個寂寞。
前面好幾個節目半點氛圍沒掀起來,眼前這與其說是攢底,倒不如說是在攢開場。
所有氛圍,全得靠自己慢慢墊話,從頭開始掀。
好在,如今扭轉得有了一點起色,自然得趕緊趁熱打鐵了。
尤其是主桌上那幾位頭頭腦腦,更得重點伺候好。
其他人能圍攏過來,與其說是給自己和李青面子,倒不如說是他們在給自己領導面子。
老板在看表演,下屬敢不看?
老板在笑,下屬敢不笑?
老板放了屁,下屬敢不放…呸,敢說不香?
職場,說白了就是這么回事兒!
對此,胡炎心里門兒清。
所以他的目光,始終也沒離開過那幾位領導、貴賓的臉,當然,活兒也不可能停。
胡炎瞅著他們,笑道:“我們都是德蕓社的相聲演員,我叫孔蕓龍,他叫李賀東。”
得,這茬兒還沒揭過去。
李青心中別扭,笑罵道:“瞧這都什么倒霉名字!”
胡炎無所謂的擺手道:“沒關系,倒霉人叫倒霉名字嘛…”
“您長得確實夠倒霉。”李青壞笑道。
胡炎一愣,當即把臉往他跟前一湊,兩張臉便并排著對向觀眾。
他非常不服氣道:“諸位老少爺們,大伙兒可瞧仔細嘍,我倆到底誰模樣更倒霉?”
“你更倒霉。”
誰料,他話音剛落,李青還在轉著大眼珠子,沒說話,旁邊倒有人先接了茬兒。
胡炎心里不怒反喜,暗道一聲:“終于來了。”
起哄,其實就是一種參與感,滿足自己表達的欲望,這是人的本性。
尤其是越近的距離,越能消除演員和觀眾之間的陌生感,而這又成了起哄互動的助推劑。
就跟好朋友聚會似的,沒了陌生感,那便總有說不完的話。
所以近距離表演的奧秘,其實就在這里。
而胡炎打從決定下臺表演,其實也就是奔這個來的。
拋棄舞臺上的矜持,與觀眾打成一片,借機勾搭人家互動,由他們自己人帶動自己人笑出聲來。
一環扣一環,玩得都是精細活兒。
機會送上門,胡炎是不可能放過的。
觀眾一說完,他半點不猶豫,直接扭頭看著人家,發現是位三十歲左右,在眾人算是比較年輕的男人。
胡炎滿臉幽怨道:“爺們,說瞎話可是會遭雷劈的,下雨天您還是少出門的好。”
果然,看到自己人被調侃,其他人都笑了,氛圍也更加輕松。
男人能在今晚有一席之地,估計也是個小經理,多少見過場面。
當即也不怵,有模有樣的擺手道:“去你的。”
李青一聽,喲,這可以呀。
同樣幽怨道:“老板,我才是捧哏的,您把我的詞兒說了,這是搶我飯碗吶,跨界也不帶這么玩兒的吧?”
論耍嘴皮子,普通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是相聲演員的對手。
男人懟一回,懟不了第二回,頓時沒了詞兒,表情嘿嘿直笑,但多少有些尷尬。
這可不行。
拿觀眾砸掛,確實是相聲演員的表演技法之一,而且效果往往會很好。
但使活兒時,那可是有底線的。
最好的氛圍是捧著人家說,畢竟是衣食父母。
再不濟,也不能讓人家感覺尷尬為難。
胡炎心神集中,見狀趕緊接茬兒。
他不對觀眾,而是對自己搭檔笑罵道:“你這就不講理了,這能怨得著人家嗎?你們捧哏的詞兒本來就少,‘啊、哦、嗨、去你的吧’,車轱轆話來回倒騰,這么簡單誰不會呀,小孩兒都能來得了。”
“就是!”
男人一聽有人幫場,臉上立馬不尷尬,反而又來勁了。
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助攻,頓時讓眾人更樂了。
氛圍慢慢在升,一切向好,而時刻把點的胡炎,心卻再次懸了起來。
因為在全場中,有一個人的表情反應,與其他人完全不同。
那就是坐在胖子老板旁邊,之前由他親自陪同進場的貴賓…老外。
胡炎不知道這個外國人,來華夏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懂多少漢語,反正此刻身邊還帶著一位個頭不高的小姑娘翻譯。
他們演出一開始時,老外是站起來往這邊看的。
估計聽不太懂,所以不時還低頭聽翻譯解釋解釋,聽完才跟著樂呵。
大高個的老外,小個子的姑娘,倆人表情都還算正常,很捧場。
只是胡炎很快發現,老外臉上表情越來越迷糊,而他的翻譯眉頭也越皺越緊。
胡炎心念一轉,猜到小姑娘心里可能都哭了。
相聲可是一門語言藝術,玩得就是語言包袱,這可是技術活兒。
甭管小姑娘英語四六級,還是八級,翻譯相聲?
哦,上帝,放過這倆人吧?
不然,干脆捅他們幾刀,可能還痛快一點。
只是聽不懂就聽不懂,胡炎原本也不在意,反正伺候好其他幾百位炎黃同胞就成。
奈何,聽不懂相聲的老外,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可是貴賓。
老外一動,連帶主辦方的胖子老板,也跟著轉回了頭,嘴里小聲搭著話,手上又有了提杯陪的架勢。
胡炎擔心的就是這個。
想都不用多想,老板一帶頭,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指定會立馬跟上的呀。
別的不管,等自個兒說完這段,他們愛怎么喝怎么喝。
如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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