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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你才是狗嘴呢

  園子就是團隊,越歸置越順溜。

  一段時間下來,如今連李青都輕閑了不少。

  兩點將近,胡炎回到上場口,搭檔已經巡完場,老神在在的坐著喝茶。

  見小師叔到了,李青趕緊起身:“師叔,昨天在街面上玩活兒了?”

  胡炎一愣:“怎么連你也知道了?”

  “哈哈哈,我剛才去看燒餅溜活兒,聽他白話的。”

  胡炎當即臉不紅,心不跳道:“哦,那不關我事,都是燒餅自己的功勞。”

  誰料,李青聽聞反而笑得更開心,而且有些莫名。

  哎呀,平日的小師叔,人少心老智近妖,其實多少還是讓人發怵的。

  還是此刻耍年輕人性子的時候,讓人看著舒服、親近。

  胡炎看著李青的笑容,總覺得哪里不太對頭。

  一住s://qItxtc

  “怎么樣,燒餅的活兒溜完了?”

  “差不離吧,有老史在,掉不了鏈子,您放心。”

  前有郭德剛歸置,后有史艾東收尾,那指定錯不了了。

  胡炎放心的同時,也來了興致。

  相聲本子的梁子、包袱打哪兒來?

  打生活中來。

  別瞧不起隨處可見的,那些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市井瑣事。

  里頭藏著大智慧,簡直說處處是包袱都不為過。

  關鍵看你長沒長相聲演員,該有的眼睛和心。

  而胡炎就希望燒餅,能從這次的過程中,真正悟到一點東西。

  這是“漁”,比千百倍的“魚”,來得更管用。

  胡炎一屁股坐下,端著茶杯喝茶,就這么悠悠的等著看燒餅攢開場。

  不時,燒餅和史艾東相跟著來到上場口。

  倆人同著紅褐色大褂,看著很精神。

  誰料,人到跟前,爺倆對視一眼,雙雙朝胡炎深揖一禮。

  突然來的動作,把胡炎驚得莫名其妙。

  什么情況?

  這爺倆好好的,怎么客氣成這樣?

  日常的禮數都這么大,那到逢年過節,還不得把自己掛墻上去?

  沒等胡炎來得及有反應,史艾東又帶著燒餅,起身退到一邊等著上場,全程屁都沒放一個。

  胡炎心中疑惑,也不多問,怕分他倆的心。

  轉眼,兩點到了。

  開燈開幕,整個園子直接進入緊張時刻。

  等主持人報完幕,史艾東和燒餅也沒有停留,直接登臺亮相。

  臺下頗為熱鬧的掌聲,宣示著他倆在園子里的地位。

  史艾東不是蔫壞,他的壞是擺在明面上的。

  我就是要弄你,你著道,那只能說明你道行不夠,怨得誰來?

  而燒餅呢,活兒不行,舞臺經驗不行,嗓子不行,長相不行,什么都不行,但再多不行,也抵不過他臉皮行。

  仗著自己年紀不大,臉皮夠厚,那在臺上真是又莽又愣,相當得虎。

  而且冷不丁的,還給你翹兩下蘭花指。

  冰火兩重天的玩意兒,這誰受得了?

  于是,他倆的開場,說什么演什么,好像都不太重要。

  相家沒眼看,空子樂不停,反正熱鬧就是了。

  轉眼,史艾東和燒餅已經分位站好,鞠躬敬禮,開始自我介紹。

  胡炎適時放下茶杯,認真的瞅著臺上動靜。

  做人做事得全須全尾,發現任何不對勁,回頭都得復盤利索。

  只聽燒餅又道:“相聲講究四門功課,說學逗唱,作為相聲演員,門門功課都得會。”

  “你都會?”史艾東斜視著搭檔,張嘴便攻。

  燒餅一愣,隨即擺手嚷道:“我都不會呀,怎么啦,你要趕我下臺呀?”

  “嘿,你還有理啦,吵吵什么?”史艾東罵道。

  燒餅脖子一梗:“哼,您也都不會,還好意思埋汰我。”

  “不是,那咱倆都不會,上臺這說得是什么玩意兒?”

  燒餅手一揮,喝道:“愛是什么是什么,別打岔。”

  “你要死啊!”史艾東再罵。

  張嘴便針尖對麥芒,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臺下觀眾的動靜來了。

  燒餅語氣一緩:“別挑刺,我就說這么個意思,說相聲的不容易。”

  “唉,這對。”史艾東終于想起來自己捧哏身份。

  燒餅再道:“除了說學逗唱,還得腦子轉得快,遇到個什么突發情況,得臨機應變的趕緊解決,不能耽誤了演出。”

  史艾東攔上一手:“不是,上臺不都照本子背詞兒嘛,哪來的突發情況?”

  燒餅一愣,不是這句詞兒呀?

  當然,如今的燒餅,也早不是原來的那個燒餅了。

  只見他斜視著搭檔,不屑道:“沒見識了吧,您說的那是電視上表演的相聲,瞧您就沒上過電視。”

  “是啊,誰讓你師父不帶我去呢。”史艾東語氣悠悠道。

  燒餅語塞,旋即點頭:“對,我師父也不帶我去,這點是他不對。”

  史艾東卻不買賬,態度一轉:“瞧你這欺師滅祖的樣兒,當真什么話都敢說。”

  燒餅被氣得怒道:“我不是順著您的話說嘛,您到底站哪頭的?”

  “站哪頭也不站你這頭兒,我可不想死,哈哈哈。”史艾東笑的很得意。

  “跟你鬧不明白。”燒餅將臉撇向一邊。

  史艾東卻一扯他的袖子:“那就別鬧了,聽話,咱倆好好過日子得了。”

  瞧他倆這跟倆口子拌嘴的模樣,觀眾們又樂。

  可燒餅回頭,嘴張半晌,卻沒有聲音出來。

  媽呀,接下來啥詞兒來著?

  臺上狀態來得突然,但架不住后臺胡炎的毒眼。

  他眉頭一皺,嘴里輕聲道:“燒餅‘掉海里’了。”

  “掉海里”是行話,就是指話頭被支出來的太突然,或是已經支出去太遠,導致演員根本記得話頭是從哪里出來的,更加找不到繞回去的路。

  不過,他并不擔心。

  臺上不還有一個史艾東么?

  老史頭要是瞧不破,兜不住,那就太跌份了。

  果然,沒多停頓。

  只見史艾東不慌不忙,抬手一拍燒餅肩膀,壞笑道:“不是吧,你不會是忘詞兒了吧?手藝不好就得練吶,哈哈。”

  半句損,半句點。

  如今的班子里,道行、風格相結合,能干出這事兒來的,也就他一位了。

  上一位演員,叫張紋順。

  胡炎心中笑罵一聲:“這家伙,壞得很!”

  經他一點,臺下觀眾,甭管前頭明沒明白,此刻全都明白了。

  有熱鬧瞧就好,笑聲隨即響起。

  當然,燒餅也醒了神。

  他瞪著眼睛道:“我能忘詞兒?笑話,我這是抖得包袱,您能耐不行,聽不出來。”

  “你可真要臉。”史艾東瞥了他一眼。

  燒餅又梗脖子道:“您還別不服氣,我這是跟我胡炎師爺學的。”

  “他也經常忘詞兒?”史艾東疑惑道。

  觀眾們又樂。

  在德蕓社,砸郭德剛的掛,準沒錯。

  在廣德樓,砸胡炎的掛,同樣也沒錯。

  燒餅揮手道:“去你的,這是練功,相聲演員要練的功多著呢。”

  “是嘛?”

  “那當然!”燒餅傲驕點頭,抬手一扶搭檔手臂,“就拿您來舉例子吧…”

  史艾東二話不說,直接打掉他的手,嫌棄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別說我,說你自己。”

  “那不成,我嘴里確實…”燒餅順茬接話,旋即醒攢,“去你的,你才是狗嘴呢。”

  史艾東笑道:“得,說你你不樂意,說我我不樂意,那怎么辦?”

  燒餅鄙視道:“您這樣就沒意思了。您是捧哏,掙得就是這份被埋汰的錢,您看我師大爺于慊,天天被我師父在臺上砸掛,人家說什么了?”

  “所以于慊老得快嘛,才四十歲就跟老太太似的。”史艾東悠悠損道,“要不這樣,甭說你,也甭說我,咱倆干脆說胡炎,這總成了吧?”

  燒餅一愣,旋即重重點頭:“成成成,還是您有主意,咱就說胡炎,我早就想說他了。”

  “我也是,今天可得著機會了。”

  爺倆越說越興奮,最后四只巴掌緊緊握在一起。

  這模樣作派,把臺下觀眾先給逗得不行。

  燒餅興奮道:“比如說胡炎,他練功就很勤快。”

  “是嘛?”

  “那是,臺上練,臺下也練,在園子里練,下了班也練,歇家里練,出門逛街也練,那練得簡直天昏地暗,沒白天沒黑夜的…”

  史艾東攔上一手:“不是,我沒明白,逛街就逛街,這跟練功有什么關系?”

  “嗨,您是不知道。我跟大伙說個真事兒,我拿腦袋當保,這是胡炎師爺身上發生的真事兒。”燒餅說著,是真的興奮得不行。

  “看你興奮的,什么真事兒?”史艾東來了興致。

  甚至臺下的觀眾都被勾起了興致。

  燒餅眼睛瞪得锃亮:“這事兒就發生在昨天。咱是演出一禮拜,周一休息,剛好昨天就休息。平時上班演出很辛苦,這好不容易歇一天,那就得找點事情好好放松放松吧。最后我們一合計,干脆去逛街吧。”

  “這主意不錯。”

  “那是,瞧瞧熱鬧,下下館子,買點衣服鞋子,這不春天來了,剛好也得買點衣服。我跟我師爺就上街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表演,胡炎發誓,絕對是燒餅有史以來最高水平的發揮。

  口若懸河,繪聲繪色,手舞足蹈…把他的臭腳安在了自己頭上。

  而且更詭異得的是,史艾東竟然也在幫腔。

  老史頭量活兒不使壞的場面,不詭異嗎?

  很好。

  在爺倆通力合作之下,臺下的觀眾開場便噴笑不已。

  而在胡炎眼中,便好似看著這爺倆搭著膀子,一人一把刀,使勁朝自己腰子上捅。

  呼呼喝喝的,捅得非常賣力氣,而全場觀眾都在拍手叫好。

  “捅得好。”

  “這腰子,嘖嘖嘖!”

  當然,胡炎對此是不在意的,即便自己還沒找到媳婦。

  只是以后上臺,自己可能得為腳臭不臭的事兒,多費些口舌了。

  同時,他也終于明白,為何今天的李青、燒餅、史艾東,都如此反常。

  敢情都憋著壞,準備著上臺砸自己呢。

  這就跟準備弄死你,然后沒死之前,先給你點上三柱香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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