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一輛白色寶馬轎車,駛離村子,朝鎮上而去。
胡炎看著開車動作嫻熟的女司機,心里有些奇怪。
當然不是奇怪柳清雨,為什么開車技術這么好?
而是她為了給自己老爸玩個大的,準備震一震他,這幾天都貓在家里寫綜藝策劃案。
誰料,午飯后的胡炎,一說自己上街買東西,她竟然二話不說就跟來了。
“姐,你的策劃案寫完了?”
“沒呢,改改改,一直改,就是不滿意,唉,炎炎,你說我是不是太笨了?”柳清雨苦著臉扭頭看著胡炎。
胡炎的眼睛卻趕緊看向前方,有些緊張道:“對,你是挺笨的,聰明人開車都知道看路。”
柳清雨趕緊回頭,認真開車。
“哈哈哈,炎炎,你說你學什么不好,偏學相聲,說話都不正經。”
看著路開車的柳清雨,還是讓人信得過的。
胡炎笑道:“逗人開心,不是挺好的嗎?”
“可是你小時候的老實樣子,半點都不見了,真是學壞了!”
胡炎一愣,無話可答。
確實,說相聲的沒有老實人,因為早被餓死了。
村在鎮邊,十幾分鐘不到,倆人驅車來到了鎮上,停在超市門口。
男人逛街,不能稱之為逛街,因為根本就不逛。
逛一遍超市,再逛了旁邊兩家小店,轉眼不到半個小時,胡炎把所有東西全部買完。
“好了,咱回家吧!”
跟在后面打下手的柳清雨頓時傻眼:“啊,這就回去啦?”
“呃,好吧,逛逛!”胡炎撓頭尷尬道。
柳清雨頓時樂了:“這還差不多!”
東西放好,鎖好車,倆人并肩走在街上,這回才算真正的逛街。
上回急著回家,胡炎匆匆而過。
這回倒是有時間,邊走邊看。
不時,胡炎發現,寧鎮還是那個寧鎮。
盡管很多地方已經大變模樣,但是曲藝之鄉的韻味還在。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對比。
其他城市的樂器店內,吉他、鋼琴、架子鼓之類的西洋玩意兒居多。
但寧鎮的樂器店內,那些西洋樂器少,反而像鑼鼓、嗩吶、快板、二胡、笛子等物更多。
還有路邊的老戲臺,屋檐下的彩譜雕文,帶扮相的紅色剪紙,京劇臉譜玩具…
打眼望去,視線之內,總能看到曲藝的影子。
甚至他還看到了一家快板加工作坊。
前店后廠,原料就是后山上成片的毛竹。
當然,也不可否認,所有東西都在明顯淡化,逐漸走向消失。
可惜,也無奈。
也許幾十年之后,出生在這里的孩子,便再也沒機會感受到這種韻味了。
是進步,還是退步?
胡炎在感慨,柳清雨則不管這些。
楊柳青年畫、抖空竹、陀螺、蟈蟈籠子、鴨油包、冰糖葫蘆、小寶栗子…
小時候玩過的物件,吃過的小吃,逛到哪里買到哪里,樂得跟個孩子似的。
當然,買歸買,拿肯定是不拿的。
等胡炎醒過攢來,懷里已經被某人塞得滿滿當當。
卸貨,一人一串冰糖葫蘆,換個方向繼續逛。
胡炎突然在想,以后是不是得找個不愛逛街的媳婦才行。
只是,這世上有不愛逛街的女人嗎?
不時,倆人越走越偏。
突然,柳清雨驚喜道:“炎炎,快看,那里竟然有個算卦鋪子,我們過去看看。”
胡炎順指一瞧,果然看到巷內的一家鋪面上,垂著一桿飄旗,上書一個大大的“相”字。
“姐,你這傳媒大學的高材生,還信這個?”
“好玩嘛,哈哈,走走走!”
柳清雨來了興致,說完便朝相鋪而去。
胡炎搖頭,只能抬步跟上,別讓這腦子時靈時不靈的家伙給人騙了。
腿走得長,見識就廣,江湖上的各種門道,自然多少都懂一些。
江湖很大,門類繁多,各有各的門道。
按大的來分,先得分為外門、內門。
外門,干得都是見紅見血,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勾當。
比如所謂的江洋大盜、山寨土匪、賞金殺手、綁票等等。
屬于真正的惡人,甭管哪朝哪代,一旦被抓住,就是個死。
而內門,則玩得更細膩,更有技巧性。
它主要又分為四大門和八小門。
四大門,指的是“風、馬、雁、雀”,四種群騙的門類。
說白了,就是一伙人分工合作,專門設局騙大戶、大公司。
干的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大買如,吃珠寶店。
衣著光鮮的男女騙子扮成夫妻,到大街上找一個老乞丐,直接喊爸。老乞丐一見騙子像個富貴人家的老爺太太,哪里敢答應?
趕緊老實的解釋,他們是認錯人了。
可騙子不管,非得說老乞丐像是自己走丟了的爸爸,即便不是真爸爸,那也認個干爹,當親爸來孝敬。
話都說透了,人家還愿意養活自己,那老乞丐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跟著騙子回到租好的大房子里,家里仆人雜役也有。
吃好的、穿好的,騙子見天跟著喊爸,真跟一家人似的。
一個來月,營養大補,心情舒暢的老乞丐,便能被養得紅光滿面,真跟個富家老太爺似的。
騙子一看時機差不多,便帶老乞丐去逛街,走到珠寶店,專挑貴重的珠寶看。
選中之后,便說怕是假貨,得到鑒定處找官家人鑒定完才肯付錢。
店家為難,可畢竟是大買賣。
派伙計跟著去吧,更何況人家的爸爸還留在這里呢,再好的珠寶還能比親爹重要?
結果,騙子一出門,自己人多,事先又有準備,那指定能把伙計給甩掉,拿著珠寶遠走高飛。
此外,還有“吃保險公司的”、“吃醫藥廠的”等等。
當然,騙術是緊跟時代,與時俱進的,如今不也有騙子么?
只是玩法不同罷了。
而四大門之外的八小門,技術性更強。
與其說是騙術,不如說它們是手藝更為準確,胡炎自己也得歸于其中。
金門:相面算卦的。
皮門:賣藥行醫的。
彩門:變古彩戲法的。
掛門:打把場賣藝的。
評門:說評書的。
團門:說相聲的。
調門:小小騙子。
柳門:唱大鼓的。
八小門之外,還有像唱數來寶的“窮家門”等等,攏共不下百種行當。
以上所有行當全部歸在一起,統稱為“老合”。
而眼前這家算卦鋪子,按江湖規矩,它得算作金門。
只是倘若沒有柳清雨挑頭,胡炎連進門的興致,應該都沒有。
江湖有高人,那只是以前。
如今江湖已沒落,八門早無人才嘍!
那些在路邊支攤算卦看相的,胡炎連話都不用搭,便能瞧出幾分門道來。
說句不客氣的,即便你就是個騙子,好歹也得有職業素質吧?
《易經》《麻衣相》《玉匣記》這些金門圣典讀不通,至少也該修修江湖術不是?
“我觀你命宮發暗,印堂發黑,身帶兇兆!”
“你二十歲之前沖煞,財運不通,會很窮。”
“你三十歲財運初通,事業將開始有起色。”
“四十歲之后,大吉大利,事業家庭又順隨!”
“你三日內必有血光之災!”
來回就這么幾句,能成?
而眼前這人,雖然胡炎還沒有看到,但他肯定這人也是個腦筋不開竅的。
坐路邊攤給人算命的,都知道經常換地方,免得被人找回來算賬,弄自己一個“血光之災”。
眼前之人,竟然還敢開鋪坐館?
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