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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你有毛病呀

  胡炎回到房間,打開袋子一看,心中當即一暖。

  小紙袋子里,何止是兩件大褂?

  白色小褂三件、黑面千層底兩雙,甚至連襪子都備了四雙。

  這份細心勁兒,可真不一般。

  難怪她能讓幾十號,性格怪異的徒弟,全都尊著敬著。

  更讓胡炎感動的是,大褂選的是自己最喜歡的皂色,面料講究。

  兩雙千層底,也不是市面上賣的通貨,而是純手工納制的。

  至于尺寸,根本不用試穿,稍微一比劃,便知道肯定全身。

  確實用心了,可是,人情吶!

  胡炎將衣服收好,轉身出門。

  路過燒餅的房門,發現他又躲在屋里繡花兒。

  胡炎敲門推開,背著手進去:“燒餅,又繡花呢?”

  “師爺,您看,我一個禮拜已經繡完了。”燒餅得意的舉起手中的十字繡。

  胡炎有些無力吐槽,就他這走到哪兒繡到哪兒的架勢,他還真不知道該不該夸他。

  當然繡花一道,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胡炎接過來,看了兩眼:“嗯,不錯,現在多少能坐得住了,這就是進步,不過你也不能光顧著繡花兒,氣息練了沒?”

  “練了!”燒餅說完,吭哧吭哧幾下呼吸,伸指一按,“丹田在這兒,對不對?”

  就這幾天功夫,只能說他有了一點概念。

  胡炎瞧著差不多,不過聽到他呼吸的動靜,點頭道:“現在我教你第二步,控制好自己的呼吸。”

  “連呼吸都有講究?”燒餅聽著稀奇。

  “那當然啦,你平時呼吸,按照‘慢呼慢吸、快呼快吸、快呼慢吸、慢呼快吸’四種節奏來練,每種都練,注意,每次呼吸,都用鼻子吸,嘴巴呼,記住了嗎?”

  “呃,沒有!”燒餅老實搖頭,旋即又道,“我拿紙記下來。”

  胡炎再一重復,燒餅一字不落的記清楚,再自己試著演練了一遍。

  這才點頭道:“成了,記住了。”

  “好,練習這些,起頭會很不習慣,但你要堅持,就像你堅持繡花這股勁兒。”

  燒餅一愣,我繡花沒廢多大勁兒呀?

  看到胡炎轉身走人,他突然想起來了。

  “師爺,我這鴛鴦繡完了,后面繡什么呀?”

  胡炎差點平地跌一個踉蹌,這家伙莫不是上癮了吧?

  “找你師娘幫你買。”

  燒餅一聽,眼睛放光,哇卡卡,有兩米長的可以繡嘍,只是這么大的東西,到時怎么帶出去?

  次日上午。

  湖廣會館。

  孫悅和小岳在場中練功,胡炎坐在一旁邊自己備活兒,偶爾也掃上幾眼。

  不得不說。

  在一眾小輩當中,小岳人不算聰明,但這股韌勁兒絕對算頭籌。

  苦瓜臉被孫悅解釋明白后,他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好方法沒有,笨辦法不缺。

  不就是笑嗎,不就是哭嗎,不就是喜怒哀樂嗎?

  練就完了唄。

  后臺練,回家練,走路練,坐車練,吃飯練,睡覺…呃,睡覺就睡覺。

  最神奇的是,前天坐車,小岳突然嘴巴一咧,差點沒把前面一位大媽的心臟病給嚇出來。

  小岳趕緊解釋:“大媽,我這是在笑,不是扮鬼臉嚇您。”

  誰料大媽的老伴也在旁邊,一聽這話直接罵道:“你有毛病呀,沖著這么老的臉你也樂得出來?”

  “啪!”大媽當即甩了自己老伴一個大嘴巴子。

  在一車人的爆笑中,小岳被嚇得趕緊下了車。

  剩下的三站路,他是走著到園子里的。

  心心念念,必有回響。

  幾天工夫下來,小岳進步不小。

  至少孫悅已經分得清楚,他在哭,還是在笑。

  當然,這也是個水磨的功夫。

  胡炎直接讓孫悅把時間分兩半,一半教表情,一半溜活兒。

  實在是園子里缺角兒。

  要是孫悅跟小岳能早點上臺,那相當于又多了一組底角兒。

  這就三組了。

  別的園子一組,都還算說得過去。

  湖廣有三組底角兒,再等孟賀堂他們把歪梗造起來,那絕對是正的、歪的全齊活。

  這要還起不來,估計沒天理吧?

  轉眼到半晌午。

  “師爺辛苦,沒打擾你們吧?”

  胡炎一抬頭,竟然看到孟賀堂站在跟前。

  這可稀奇。

  胡炎笑問道:“今天怎么來這么早?”

  “那個,師爺,本子我攢出來了,昨天趁著休息,我特意去找了一趟孫師叔,他也捋了兩遍,所以現在想請您得空給指點指點。”

  胡炎聞言大喜,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更讓他滿意的是孟賀堂這態度。

  原定五天時間出整活兒,就已經不寬松了。

  今天才第四天,便有了結果,這家伙有多上心,根本不用想都知道。

  年輕人,不怕不會,就怕犯懶,做什么事情都這樣。

  “好,不錯!”胡炎夸道,“我現在就有空,拿來給我瞧瞧。”

  “哎!”孟賀堂趕緊從包里掏出三張紙,遞了過來,“師爺,給您。”

  胡炎沒有二話,接過本子,開始一臉認真的閱讀。

  結果,越看越滿意。

  他不知道這本子里,孫悅和孟賀堂的功勞各占多少?

  但大體而言,梁子搭得很板正,完全有及格的水平!

  別小看“及格”二字,已經不容易了。

  相聲本子,即便是那些流傳百年的經典名段,其實打頭也是從小段、小包袱開始攢的。

  感覺有點模樣,能賣倆小錢兒,便直接拿上臺去使。

  演完一遍,看哪些包袱、詞兒效果太瘟,繼續改。

  改完再演,演完再改,一次次打磨、完善。

  至于所謂的天才之作,天底下哪來那么多天才?

  終于,胡炎全部看完,笑道:“本子不錯,有鋪有墊有包袱。”

  “請師爺多指點。”孟賀堂心下大定。

  胡炎搖頭道:“咱不空談,來,使一遍我嘗嘗先。”

  “好,您等會兒!”孟賀堂應聲離開。

  轉眼,他又轉身回來了,手里還握著一塊醒木。

  長約一寸,闊約半寸。

  外人看就一塊小木頭,但對藝人來說,它是吃飯的家伙,很有講究。

  天下驚堂木八分,上至君王下至臣。

  君王一塊轄文武,文武一塊管黎民。

  圣人一塊傳儒教,天師一塊驚鬼神。

  僧家一塊說佛法,道家一塊勸玄門。

  一塊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勸世人。

  江湖藝人手中這塊,地位最低,所以行話也叫“窮摔”。

  當然,也有老合們自賤、自嘲的成分在里頭。

  孟賀堂回到胡炎跟前站定,抬頭挺胸,開始深呼吸,不斷尋找臺上的感覺。

  單口兒,是所有相聲類型中,最難說的一種,由不得他不認真。

  不過,認真歸認真,但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因為這幾天,除了熬夜攢本子,其他的折磨也沒少受。

  胡炎眼睛很毒,看到孟賀堂臉上的自信,心里的期待又多了幾分。

  掌著買賣不拿腿兒。

  甭管跟前坐著誰,只要你使活兒,那你就是爺。

  這股氣勢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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