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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實心眼子

  在一幫小學徒中,燒餅是頭兒,乍乍呼呼的,很威風。

  可到了郭德剛面前,他就是一只老鼠…死的。

  燒餅難得的捏著嗓子小聲道:“師父,大爺,我來添點水。”

  揭蓋,倒水,整套動作很利索,想來是沒少干這活兒。

  最后一杯茶,遞給了站在一邊的胡炎。

  “小胡,喝茶!”

  “噗~”于慊直接一口茶噴了出來,旋即笑得很無良,“哈哈~~”

  燒餅一臉的莫名其妙,怎么啦這是,大爺在笑什么,難不成被小寶給氣出毛病來了?

  再一扭頭,剛好對上師父郭德剛嚴肅的眼神。

  燒餅渾身直接一哆嗦,頭皮發麻,后背猛竄涼氣。

  師父這小眼神代表的意味,他可太清楚了。

  甚至整個德蕓社,都沒誰有他清楚。

  算了,不解釋,都是血淋淋的辛酸過往。

  可是燒餅很納悶,以前犯了什么錯,至少自己弄得明白。

  比如:

  幫師父遛狗,一條牽出去,兩條牽回來。

  注:記得要牽母狗出去,不然手里可能只剩下一根繩回來。

  門口小賣部的方便面,經常會神秘的消失幾袋。

  隔壁新過門兒的小媳婦,洗澡時,不愛唱歌,愛罵人。

  等等吧。

  可今天這又是因為什么,自個兒沒闖禍呀?

  太奇怪了。

  倆個長輩都好奇怪。

  挨罰多了,總能得出來經驗,其中最要緊的一條,便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于是,還沒等郭德剛開口,燒餅直接拎起水壺逃也似的跑了。

  于慊出門抽煙,背影有些孤單。

  郭德剛看著燒餅離開的方向,表情依然嚴肅。

  小師叔性子隨和,那是為了照顧大家的面子。

  可自己作為班主,不能不在乎規矩,否則不全亂套啦?

  “師叔,今天人不齊,明天剛好是禮拜一,大家都歇,我把人聚一堆,給您接個風,也把您介紹給大家。”

  誰料胡炎卻笑著搖頭:“郭老師,接風就算了,年底正是忙的時候,大家東跑西顛的也辛苦,還是讓他們多歇一歇,等緩過這一陣兒咱隨便吃個飯,您看呢?”

  “也成,那咱就緩緩!”郭德剛點頭,心里其實想的是半個月后的生日宴,剛好也是個聚的機會。

  他話音剛落,又突然聽到“咕嚕咕嚕”的動靜。

  胡炎略顯尷尬的笑道:“餓了。”

  接不接風先不說,到了自己地盤還讓人餓肚子,這可不像話。

  郭德剛一拍腦門:“嗨,瞧我這事兒辦的,您等會兒,我現在叫人去買點飯回來。”

  時間悠悠。

  開場、順二…中場…倒二、攢底,節目一個個接連上演。

  有郭德剛和于慊穿插其中,臺下的掌聲是不可能少的。

  隨著這對黃金搭檔第三次上臺,整個專場演出來到了尾聲。

  閑來無事的胡炎,也起身往下場口而去,還不時抬手摸著肚皮。

  買回來的晚飯已經吃完,吃得還不少,溜達了幾圈都還撐著。

  實在是太餓了,而且飯菜的味道很正宗。

  肉片、豬腰、豬肝一起爆炒,俗稱“爆三樣兒”,地道的魯系名菜。

  報菜名里頭就有它,排在中間,頂好的下飯菜。

  出過道,胡炎來到下場口。

  他剛一露面,燒餅立馬眼前一亮,好似見到救星一般。

  “小胡,剛才我大爺笑什么?”燒餅直奔主題問道。

  心驚膽戰的逃回來,可琢磨半個晚上,依然沒有頭緒。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師父的懲罰,只會遲到,從來不會缺席。

  咱死也得死得明白不是?

  胡炎啞然失笑,沒所謂道:“應該是更年期到了。”

  “那我師父呢,他又為什么生氣?”燒餅再次追問。

  “他是更年期提前了,畢竟壓力那么大,正常。”

  “哦,原來是這樣啊!”燒餅恍然大悟。

  跟自己沒關系就好,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最后他竟然找補道:“更年期的人是很奇怪,我媽也這樣,總是莫名其妙的,她笑什么我跟我爸不懂,生氣時揍我們,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

  瞧著燒餅一副認真的模樣,胡炎差點一口老血沒噴出來。

  這家伙不應該叫“燒餅”,而應該叫“實心眼子”。

  女人的腿,男人的嘴。

  哪有人相信相聲演員的嘴?

  他不知道相聲,還有一項基本功叫“現掛”么?

  但凡優秀的相聲演員,哪個不是現掛高手?

  比如郭德剛,不但臺上現掛不斷,連主持節目、媒體采訪,同樣包袱滿天飛。

  甚至罵人,都從來不正正經經的好好罵。

  為什么?

  不就是為了罵人的同時,順便練練基本功么,否則臺上隨口隨有的現掛能耐,哪里來的?

  得,這家伙壓根都還沒開竅,多說無益。

  胡炎扔下燒餅,蹲下來,繼續帶著眾人熏活兒。

  臺上的表演精彩,有了他的講解,大家更加聽得津津有味。

  突然,關得嚴實的門口傳來動靜。

  胡炎心眼活絡,率先扭頭。

  門從外面被推開,裹著寒風,進來倆個短發年輕人。

  個子都不矮,只是胖瘦相差的很明顯。

  胡炎沒費多少眼力,直接認出了他們。

  上半身豹紋外套,下半身黑色皮褲,渾身上下透著股時髦勁兒的瘦高個,正是曹蕓金。

  跟在他身后,又高又壯,宛然熊一樣的人,則是他的搭檔劉蕓天。

  倆人嘴里哈著白霧,各自拎著一個小箱子,腳步匆匆,顯然來得急了。

  沒有多看倆人的臉,對于他們手中的箱子,胡炎倒是掃了好幾眼。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里面八成是演出的行頭。

  相聲演員之所以被稱作“曲藝界的輕騎兵”,就是因為行頭簡單。

  大褂、玉子、紅布、折扇、醒木、手絹,樣數不少,但一個小箱子足已。

  看來這倆人果然是去跑私活了,他心中直接下了判斷。

  自己認識他們,他們卻不認識自己,胡炎自然不可能上趕著去打招呼。

  身體不動,表情平靜,只在旁邊安靜的看著。

  當然,不動的,只有他自己。

  現在的班子里,眼前這對可不是一般人。

  不論從名氣,還是手藝來算,這都是僅次于郭德剛和于慊的存在。

  上電視臺做節目,幾十萬演出費的商演,千人以上規模的專場,哪哪都有他們。

  這是大腿,很粗的大腿,必須抱緊點。

  小學徒們顧不上學活,都機靈靈的趕緊起身見禮。

  “曹師哥辛苦!”

  “劉師哥辛苦!”

  眾人心中很想往前湊,可曹蕓金傲氣滿天的臉色,又讓他們抬不動腿。

  敬佩和畏懼的神情,直接展露無疑。

  與眾人不同,燒餅的資本要雄厚不少。

  他從04年入門,到現在已經6年了,比這二位晚不了多少天,關系也熟。

  燒餅直接咧著嘴迎了上去:“曹師哥,劉師哥辛苦,你們回來啦!”

  說話的同時,一左一右接下倆人手中的箱子。

  接的熟練,遞的也熟練,也顯然也不是第一次。

  曹蕓金誰也沒看,只對燒餅問道:“師父呢?”

  “臺上,正在臺上攢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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