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籠中鳥
廷根市實際上真的不算小。
市區加上郊區的人口，約有幾十萬人的數量，在這樣的蒸汽與機械的時代，一個沒有什么經濟支柱，也不是什么政治中心的城市，能夠達到這樣的程度，算是很難能可貴的了。
咸魚作家小姐佛爾思在初步了解之后，就覺得這座“小城市”特別大，大到讓她絕望的程度。
如果想要逃離這里的話，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在眼下的這個混亂時期，就連公共馬車都癱瘓了，蒸汽列車自然不可能不受影響，目前已經暫時停止運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
——而這也堵死了她輕易逃離廷根的可能性。
——佛爾思總沒可能徒步離開城市，穿越鄉野，一路走回到貝克蘭德。
就算是真的可以，這條咸魚也是斷然不敢選擇這個方法的，她現在嚴重缺乏安全感，甚至下意識的就懷疑自己一旦離開人多的地方，馬上就會遭到毒手什么的…
也許這就是作家的職業病吧，過于豐富的想象力，使得佛爾思如同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癥一般，她在很短的時間里，設想了許許多多針對自己的可怕陰謀，各種各樣的死法更是在腦海里走馬燈般循環播放。
本來就膽子小，現在更是自己嚇自己，越想就越害怕，最終佛爾思果斷下定了決心。
她要去尋求正神教會的庇護！
在佛爾斯看來，這或許是目前自己唯一能夠采取的自救方法，除此之外，她是真的想不出別的什么好辦法了。因為她不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什么戰斗力都沒有，作為序列9的“學徒”，頂多也就是能夠借由靈界的特殊性穿過障礙物而已。
卻也只能夠穿過墻壁或者被封鎖的大門，而且前提是沒有非凡力量的限制，障礙也不算厚。
除卻這個似乎有些雞肋的非凡能力，她就和普通人沒什么不同了…哦，還是有的，普通人應該比她能打。
但是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什么也不做，就是單純的束手待斃，也不是佛爾思所愿意看到的，狗急尚且會跳墻，咸魚在遇到生命威脅的時候也肯定會本能的蹦跶幾下。
而也許是命中注定要加入塔羅會的良材美玉，佛爾思在這一刻的思路，竟是與未來的愚者先生出奇的一致。沒錯，她選擇向官方舉報自己、主動自首…
盡管按道理來說，像是她這樣的野生非凡者，都是要盡量避免與官方接觸的，可是到了這種緊要關頭，誰還顧得上那么多。
向官方求救，好歹還有點機會。
若是不這么做，估計搞不好，過兩天自己的尸體就會出現在下水道，或者什么邪教獻祭儀式現場了。
豐富的想象力和熟練的自我迫害，使得咸魚小姐迸發出來強烈的求生意志和前所未有的行動力，而她在初步檢查了廷根的官方勢力分布之后，發現自己很容易就能做出選擇。因為正如整個魯恩王國的主流信仰那樣，廷根市也是主要信仰黑夜女神、風暴之主、蒸汽與機械之神。
三大教會根據信徒情況進行了地域劃分——
黑夜女神教會對應紅月亮街的“圣賽琳娜教堂”。
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對應郊外的“圣數教堂”。
風暴之主教會對應廷根北區的“河與海教堂”。
因為佛爾思對廷根并不了解，自然也不清楚這座城市的官方非凡者組織據點在哪里，所以只能夠通過明面上教堂找過去。
風暴之主的教堂位于市內的北區，但是首先被佛爾思排除，她多多少少還是聽說過一些事情的，尤其是好友休還專門給她說過，關于三大教會對于野生非凡者的態度差異。
總體來說，盡管三大教會明面上都在打擊野生非凡者，然而黑夜教會和蒸汽教會的觀念和作風還是相對更為溫和。
唯有那群風暴老哥是真的抓得很兇，打擊起來也是毫不留情，佛爾思只是想要兵行險著，卻絕不是想著自投羅網，自己先把自己弄死，所以果斷pass掉這個選擇。
至于蒸汽與機械之神的教堂位于郊外，因此也不是一個好選擇，她現在根本不想離開城市，離開人多的地方，因此也排除掉。
那么——
自然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她要找黑夜教會！！
命運并非籠中鳥。
但是，籠中鳥的命運早已注定。
廷根上演的戲劇，值夜者與背叛者的交鋒，封印物0—08書寫的劇本…所有的罪惡，所有的掙扎，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早就被謊言與詭計聯系了起來，無論是什么過程，結果都是已經注定。
沒有任何事物能脫離這個束縛，從超越人之境界的浩瀚神明，到細如微塵的行星本身，無不在網籠中。
甚至就連星空，也構成這脈絡的一部分。
佐特蘭街36號二層，黑荊棘安保公司。
克萊恩在接待廳里來回踱步，好似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接待廳里很安靜，可能是因為羅珊她們這些文職人員今天都沒來上班的原因，這份安靜在空氣之中蔓延，不同于往日的歲月靜好，而是逐漸彌漫成一種讓人很是焦躁不安的死寂。
尤其是比起那些擁擠的、吵鬧的，還時不時發生口角、爭搶、斗毆以及流血事件的街道，佐特蘭街今天這邊也是安靜得可怕。從二樓窗口望出去，能夠看見整條街道的寂寥與安靜，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有，毫無生氣的模樣，活像是一座居民都消失不見的寂靜城市。
克萊恩深深吸了口氣，他也知道這是正常情況。
這條街道的商業發展度偏低，平時就沒什么人氣。
而眼下幾乎大半座城市的人們都聚集在電報局、火車站、各類商鋪、市場，甚至是碼頭倉庫那邊去了，自然不會出現在這里。不算什么時代特色，即使是自己穿越前的地球世界，不也會出現這種類似的情況么，民眾覺得接下來有什么危機，就會發生搶購風潮…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個蒸汽與機械的時代，生產力遠遠不足以與他穿越前的世界相提并論。
平時都不敢說能夠滿足民眾的基本需求，更遑論是在這個緊要關頭，大家都拼了命的想要囤積更多更多物資的時候了。而越是得不到，人們就越是恐慌，就會更加加深加重危機感，騷亂也就隨之而來…
“克萊恩，我已經向上面匯報過了，還有「代罰者」和「機械之心」那邊也發去了提醒——只是缺乏一個具備足夠說服力的理由，他們只怕很難信服。”
在這個時候，鄧恩·史密斯從走廊那邊走了出來。
這位值夜者隊長緊緊的皺著眉頭，沉思著什么麻煩問題的樣子，看上去多少有些疲憊。
主要是他昨天晚上負責輪值查尼斯門，一直到今天早上才結束，本就是一件很費神的事情。而剛剛準備下班回家去休息，還沒有來得及出門，就看見克萊恩一路風風火火的沖進門來，帶來了一個聽上去就很危言聳聽的消息，也是讓他倍感壓力山大。
不過好在鄧恩是一個很負責的隊長，他信任自己的隊友。
再加上昨天晚上又發生了那種事情，今天整個廷根的局勢都變得混亂起來，如果真的有什么邪惡力量想要趁火打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綜合考慮到這些因素，鄧恩還是很果斷地做出了應對，他不是一個畏懼承擔責任的人。
“克萊恩，我知道你可能有什么顧忌，或者是有什么不愿意暴露的秘密，不過你能夠主動來告訴我這件事，我很欣慰…”
用那深邃的灰眸凝視著自己信任的隊員，鄧恩認真開口：“我不知道你是通過什么方式知曉那個陰謀的，但是我們需要更明確的情報，你明白嗎？”
“這、這…”
克萊恩張了張口，最終搖搖頭，語氣苦澀的說道：“隊長，我真的不知道啊，唯一能夠猜測的就是、就是他們可能是想要打開什么門戶，迎接可能是邪靈的降臨…”
這還是他從那囈語里截取到的信息片段，至于其他的就真的一概不知。
“迎接邪靈的降臨…”鄧恩喃喃自語著，表情明顯變得很是凝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可能已經超出我們能夠處理的范疇了。”
“教會上面會派人過來嗎？”
克萊恩抱著一絲希冀問道，如果有什么半神、圣者之類的過來坐鎮，就肯定沒問題了吧？
盡管他也知道不太現實，若是什么決定性的證據都沒有，隨隨便便一個人報上去的一面之詞，都能夠引動教會強者前來察看的話，那教會也別干其他事情了。估計那時候，高層不是在疲于奔命，就是在疲于奔命的路上。
“不好說…”鄧恩搖了搖頭，他不是太想討論這個問題，大約是也知道不太現實的緣故。“無論如何，我們先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吧…克萊恩，你最后看到她是在什么地方？”
“她在…她在…”
克萊恩正想要回答，視線不經意間從窗口處看出去。
就這么一瞬間，他的大腦便一片空白，剩下的話語似是卡在了喉嚨里，再也吐不出來。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怦怦的直跳個不停，像是雷鳴一般刺耳，幾乎讓他的思維里只剩下了這擂鼓一般的巨大心跳聲。他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只是這么看著佐特蘭街的盡頭處，那個女性的身影再度出現，向著黑荊棘安保公司這邊，目標明確的一步步走來…
——仿佛是理所當然的展開，似是命運的軌跡從一開始就被操縱著。
——無論游向什么方向，必然會殊途同歸一般的抵達同一個宿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