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切存在皆為我
狂風呼嘯，海洋與大地中的熱量不斷上升。
群山噴發，天與地激烈鳴動，諸多的事物與生命都將迎來終結。
“這一棒…”
神威擴散，大地崩裂——
“叫你灰飛煙滅！！”
在毀天滅地一般的余波之中，巨大的山脈與幽邃的深谷都在神力的激蕩下粉碎，凄厲的尖嘯撕裂了風聲與空間，折磨著所有人的耳膜。金鐵摩擦碰撞的聲音響徹，宛若火流星一般狠狠砸向大地。
然后——
轟隆隆——！！
猶如指針短暫的停滯了一剎那，緊接著，凝固定格的時間又瘋狂的膨脹起來。
猛烈的碰撞爆發出極其可怕的沖擊波，空氣被擠壓得出現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皺褶，毀滅性的高壓氣墻裹挾著純粹的破壞力，化作無比狂暴的颶風，向著四面八方沖擊而去！
本就已經千瘡百孔，被犁了一遍又一遍，粉碎了一遍又一遍的地表，直接在如鋼的風壓之中被掀飛、崩碎！！
隆隆之聲不絕于耳，世界仿佛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大陸板塊在呻吟著哀嚎。
綿延千里的地貌在恐怖的重壓與沖擊之下，沒有任何懸念的崩裂、粉碎，直至化作塵埃！
大片大片的地面坍塌下去，露出黑漆漆的巨大裂縫與溝壑，也不知深幾許，不知道通往何處，乍一眼看上去簡直似是整個大地都化作了無底的深淵，宛若在這一擊之下，行星本身都險些被貫穿出了一個大洞！
“這是什么鬼…”
有著一頭銀灰色的頭發，穿著輕便的獵魔人裝束的少女，嘴角頓時抽搐了起來。從三萬五千公里以上的衛星軌道的高度看下去，已經失去生機，化為鋼之大地的星球似乎都震顫了一下，然后就在地面上出現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我才剛剛過來…這歡迎儀式未免也太熱情了…”
這令整個星球都出現裂縫的一擊，哪怕不是沖著她去的也好，一旦位于星球上的同一打擊面，肯定就會被波及到。
如果被打中的話…
肯定很疼很疼…
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獵魔人少女很是從心的操作著軌道飛行器，再度拉升高度，同時讓引擎充能，準備隨時沖進太空之中。畢竟面對這種級別的恐怖敵人，只是在衛星軌道上根本就不保險。
仍然是隨手就可以打擊到的范圍，搞不好等會兒對方就一棍子掃過來了。
軌道飛行器開始上升，散發大量的幻象粒子，如膠體般附著在飛行器表面，通過電磁場穩定控制包裹機體的幻象粒子，讓飛行器處于安靜的隱形狀態…希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
她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不久之前還在駕馭著軌道飛行器，開開心心的在太陽系內亂飛，穿越一個個行星和小行星帶…這是希里最近才培養出來的興趣愛好，平時就喜歡這么亂逛。
宇宙的浩瀚，是在以往作為獵魔人的時候，所體會不到的。
雖然一開始對于群星之間的巨大深淵感覺到懼怕不已，但是在逐漸適應習慣之后，更多的就是好奇與探索心了。
軌道飛行器是星系內移動的載具，雖然沒有辦法進行星際間的長途躍遷，但是如果只在星系內移動的話，會相對而言靈活便利很多，而且優點是可以單人操作…希里也是覺得自己用不上星艦，所以只是從月面基地開了艘飛行器。
結果卻是沒有想到，莫名其妙的被拉到這個陌生的時空之中…
而且開幕就是雷擊…
幸好她反應快，以最快速度逃離了行星表面，否則的話，絕對也要狠狠吃上一發無差別的地圖炮AOE。
那根鐵棍隔著無邊虛空碾殺下來，抽打千里，看似是只鎖定針對目標的單體攻擊，但是特效和濺射傷害簡直到了不講道理的全屏秒殺的程度。反正希里也是第一時間預感到了巨大的危險，強行通過自己的血脈魔法轉移時空，才置換空間將飛行器換到衛星軌道上。
以此極限操作，堪堪躲過了那恐怖的一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聲的這么嘀咕著，獵魔人少女神色凝重，她一邊通過魔法感應著原來的時空，一邊在飛行器中樞上撥弄幾下。即使是這么看上去就很先進很高科技的東西，即使是她出身自一個魔幻背景的位面世界，但是她對此還是已經不陌生了。
畢竟又沒有「機械白癡」之類的人設，在不斷的提升之中，智力屬性肯定也會得到相應的開發，學習能力和掌握能力必然只會越來越強。
只要有心有興趣的話，學習起來往往是極快的，不會因為畫風而影響什么。
偵測結果反饋回來，就和希里通過自身能力感應到的一樣，這已經不是原來的世界了。不過她的能力似乎隱隱約約受到了什么干擾，明明可以感應得到，卻沒有辦法直接打開傳送門回去。
這個發現讓希里的神色凝重起來，她抿了抿嘴唇，皺著眉頭。
而就在這個時候，飛行器的雷達掃描到了一個正在迅速接近的能量反應，能級很高，但是并不穩定，顯示在三維投影之中，也是閃爍個不停，如同電壓不穩定的燈泡，光芒明滅不定，昏昏暗暗…
是剛剛那場戰斗之中，對面的另一個人？
希里挑了挑眉毛，遲疑著掃視了一遍四周，然后下一刻，就在猝不及防之中對上了一雙眼睛——
火眼金睛之中，有著熊熊燃燒的烈焰，蘊含著無窮暴戾與兇惡。
光是直視這雙眼睛就讓人禁不住從內心生出無盡的煩悶，幾乎無法平靜。
仿佛隔著很近很近的距離，在虛空之中對視著，但是恍惚間回過神來，又駭然的察覺到，那根本就是從三萬多公里之下的行星表面綻放的光芒，明明煙塵好似核冬天一般遮天蔽日，鉛云塵埃滾滾…
然而，雙目發光直沖斗府，猴王的眸光如同熱能視線，筆直的剖開云層，炯炯的看著這里。
“呔！居然還能活著，倒是我小看你了…”
大笑聲中，似乎蒼穹本身都在恐懼的搖動，凜然神威與壓抑不住的魔意交融著，滾滾滔滔，席卷天地，直沖云霄三萬里之上！
希里臉色微微煞白，但是同時也是心中一凜。
“等等，那是神之鋼？”
鳳翅紫金冠，黃金鎖子甲，藕絲步云履，那一身行頭威風凜凜，但是獵魔人少女卻敏銳的察覺到它們的本質，那是作為納米機器的流體金屬！
因為自己身上也是有著這樣的裝備，互相之間的信號收發，也讓她能夠第一時間確定，這是同樣的源頭…搞不好，不管是生產工藝，還是制作方式，都完完全全如出一轍的同類型產品。
本來也正是依靠從基因剪裁，到納米拓展，從內在到外在，一系列的定制強化，獵魔人少女才擁有現在的能力值。
對于已經如此熟悉的「神之鋼」的特性，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沒有搞錯。
但是…
怎么會呢？疑惑禁不住的從心底生出。
“…咳咳…因為在時間領域上，剩下的世界線已經越來越少了啊，命運的力量不用再那么的分散，而是可以集中起來…”
沙啞的聲音響起，艱難的咳嗽了幾聲，強撐著開口說道。
“如果是以前的多元世界，平行時空多如繁星，存在著數之不盡的相異世界，那么就算是強大無比的命運之力，也不能無條件地扶持勇者…咳咳…最后之王的強度，也只會比理應抹殺的對象來改變規模…”
“但是現在不同了，隨著剩下的世界線越來越少，命運力也能夠集中力量來進行作戰。只要繼續這么下去的話，遲早會以絕對能勝利的，超出你的數值出現的…”
前面還有些中氣不足，但是越說到后面，就越發的慷慨激昂：“就像是現在，老夫只是剛剛接過最后之王的命運，就已經能夠勉強能夠和你抗衡了！”
希里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認真的傾聽著。
她其實知道自己肯定暴露了，即使軌道飛行器的萬象迷彩功能一直沒有關閉，一直都處于安靜的隱形狀態之中，但是很難指望它瞞過真正的大能。如果沒有被注意到還好，可能就忽略了過去。
但是偏偏好死不死的，那個沙啞聲音的主人往這里逃過來，正好就引來了猴王的注意。
再加上神之鋼的“共鳴”，或者說近距離觸發的自發性信號收發，她不相信對面沒有注意到自己…只是她下意識的習慣性屏住呼吸，不管有用沒用，心理上多多少少有些許的安全感。
世界線…
命運力…
勇者…
這些關鍵詞都在心間流過，獵魔人少女試著將它們組織起來。
“走！快離開這里！”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著沙啞的聲音響起，她微微一驚，下意識的轉頭，發現駕駛室里多出了一道身影，身材高大而且強壯，明明是個老人，卻又有著不符合年齡外貌的健碩感，像是fgo世界里的那位第二魔法使。
這道身影渾身浴血，卻散發出極其鋒銳沉重的鋼鐵與血腥味道，他手里握著一柄滿是裂痕的太刀，竭力支撐著身體。
他還連聲催促著：“原來一線生機在這里…走！快走！”
什么時候…
希里小姐感覺到愕然，對方怎么直接繞過防護，進入飛行器內部的？
對方不是在外面強撐著，努力放著場面話，不肯認輸么？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個幻象，用來吸引注意力，趁著這個間隙，試圖通過自己這里逃跑出去？
下一刻——
“不愧是連太陽都能欺騙，將其掩蓋住的神格…不過如何瞞得過我！！”
大笑的聲音響徹天地，吐氣化為了無數的雷霆與風暴，地面上的猴王直接伸手一把抓來，身形隨之瘋狂的膨脹巨大化，只是頃刻之間，頭部就已經觸碰到數萬米高空中的云層，而且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那只手掌也是橫跨數萬公里，排山倒海一樣的探來，五指橫流，一手遮天！
希里瞳孔猛地收縮起來，面對這仿佛一塊移動的大陸一般，橫跨幾萬里而來的巨掌，本來還有些糾結的，眼下卻是下意識的直接開啟了傳送門。
軌道飛行器不是真正的星艦，只為了在星系內移動的它，并沒有能夠奢侈到裝載躍遷引擎的程度…獵魔人少女只能夠利用自己的上古之血，通過血脈中的魔法來操縱時空，完成這一切！
嗖——
隱形狀態中的飛行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居然這么快就發現了…”
年老的英雄神頓時長長松了口氣，同時臉色陰晴不定的喃喃自語著。
“那位東方之戰神明明在之前的戰斗中把握住了祂的神格，是完全特化「齊天大圣」的神話，否定了成佛的一面，是絕對兇暴的蓋世妖王…但是這樣的特化，也應該會更加沖動，暴戾而且易怒才對…”
那石中誕生的猴王，存在著兩個截然不同的神話時期。
反抗叛逆的齊天大圣，蓋世妖王…
妥協屈服的取經行者，斗戰勝佛…
而現在出現的這個猴王，正是專門特化前者的神格，在地上顯現出來的化身，也許還混雜著無支祁之類的神格，但是唯獨全然沒有妥協屈服的神話另一面。這個有好有壞，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其徹底恢復了暴虐本性的劇毒——
仿佛生來就是為了打倒一切敵的斗戰神一般，為戰而生，無可匹敵。
但與此同時，也應該會有冒失、魯莽的缺點，就像是神話里的那段時期一樣。
當發現“弼馬溫”的封號是個騙局的時候，便立即“心頭火起”，一路打出南天門，回到花果山，豎起“齊天大圣”的旗幟…神話就是如此，是一把雙刃劍，眾神依靠神話特化自身的力量，反過來也會受到神話的影響。
就像是阿喀琉斯如果作為不從之神降臨，那么腳后跟也一定會是弱點。
然而…
自己這個欺詐、欺騙之神，居然一下子就被那只莽撞沖動的猴王識破了？！
緊緊握著幾近破碎的太刀，年老的英雄神表情凝重，感覺到越發的棘手。
這個時候，飛行器從時空的奔流之中脫離出來，希里長長的呼了口氣，抹了一把冷汗的同時，也是生出了許許多多的疑惑，她看向了拄著太刀，渾身鮮血淋漓，隨時都會倒下去的老人家。
后者迎著她的視線，輕輕的一招手，雷厲風行的開口：“我撐不了多久，很快也就要回歸神話了…這件東西拜托你帶走。”
“這、這是什么？”
希里愣了一下，看到一把有著裂紋的黃金之劍燦燦生輝，懸浮在自己的眼前。
“這是那位東方之戰神的智慧之劍，當對作為對手的神格知識有詳細認知的時候，就能夠制造出專門克制對方的武器，連神的肉體以及神力都能斬斷的劍之權能，是能直接斬斷神格的攻擊…”
年老的英雄神坦然回答道，眼睛里閃過狡詐的光芒。
“祂雖然也戰死了，但是至少取得了有用的情報，并且將武器成功的制造了出來，這就是我們明知道必敗也一定要與其戰斗的原因…我們要將它送到最后的世界去，讓另一個祂或者合適的人來使用，用于最后的決戰！”
冥冥之中。
一片純白的空間。
“沒有回歸不死的領域嗎…嘁。”身上穿著破舊的外套，似乎給人的感覺很不客氣的少年打量著四周，一邊這么發表著評價，目光一邊看向了前方的盡頭。“不過也無妨了，反正都一樣。”
“這可不一樣…”
純白的空間里，對面坐著的白衣黑發青年平靜的看著來訪的少年，微笑著搖頭。
“哦，哪里不一樣…”
韋勒斯拉納毫不客氣的問道，同時瞇起眼睛打量著對方：“你就是招致終末之人？”
人或神的概念都沒有，簡直像是化作宇宙法則一般的虛無存在，讓軍神也是禁不住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本來不是的，現在是了…”青年平靜點頭，“至于哪里不一樣，自然是因為你們的計劃。”
“我們的計劃？”
“對，你們認為以你的死亡來換取對我的了解與知識，來制造可以斬殺「我」的武器，是一個有利于你們的計劃…但是實際上，這個計劃其實是「我」讓你們這么做的。”
微微沉默下來，少年神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韋勒斯拉納，在波斯是「巴赫拉姆」，在亞美尼亞被稱作「瓦哈格恩」…還有赫拉克勒斯，以及東方的軍神，其實是同一存在…”
青年微笑著，輕輕點出軍神的本質，“在薩珊歷法中代表火星，和巴比倫還有希臘的戰神形象產生重疊，在拜火教里神名又被用來命名最神圣的火焰，意為勝利之炎，并被演繹成擊敗了安哥拉瑪尤的大天使形象，而那是米迦勒的原型之一…”
韋勒斯拉納的表情有些奇怪了。
一向都是自己以言靈揭穿其他神明的本質，針對祂們的神格起源，以智慧之劍將祂們打倒。
現在卻是反過來，對方在一點點的揭穿自己的真實。
“這又如何？”少年神不客氣的開口道。
“據說你的真正起源是在印度方向，不過已經找不到原始的記錄…”青年平靜的開口，“但是，擁有十個化身的常勝不敗之軍神啊，你覺得陀沙跋多羅這種體系，在印度神話里，是屬于誰的概念？”
陀沙跋多羅，這一體系來自印度教神話，意即“十化身”，顧名思義就是由十個造型、事跡各異的神祇組合而成。
而且，這些神們本質都是一個。
“我也可以是因陀羅…”擁有少年面容的軍神依然不太客氣地回答，同時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毗濕奴即一切，祂乃“遍入天”！
而由于統攝一切，神話歷史中的各類故事就如同萬川集海般，附會到毗濕奴名下，形成一個龐大的神話集合。將它們轉化為毗濕奴事跡的關鍵概念即是“化身說”——毗濕奴以部分力量下降，成為某一神性實體，來完成各類功績。
難道說，自己…會成為對方補全十化身的關鍵？！
“確實，你的確也與因陀羅有著相同的起源…但是，那又如何！”
對面的大神笑了起來。
就像是在《薄伽梵歌》之中，黑天對阿周那告誡那般——
“你要知道，一切存在，無論怎樣莊嚴吉祥，無論怎樣輝煌燦爛，都源自我的部分光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