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王淡然的收回視線,也不探究別的,也不問眼前男子的名字,而是眸光隨意的在周圍掃視著,同時語氣淡然的問道:
“你來這里多久了?”
“這個啊,大概一個月左右吧…”
顧墨收斂思緒,隨意的笑了笑,同時很是坦然的開口回答:“我是前不久才過來的,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
“一個月左右…”
武俠王頓時若有所思。
她撐著傘在沉思著的樣子,在陽光下美如一幅畫卷,只是自己卻似乎完全沒有自覺。片刻之后,這位統治中原王國已有二百多年的羅剎王,轉眸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思考著對方的特別之處。
卻沒有思考太多,大概是因為某人的掩飾太過高明,又或者是因為即使是弒神者,也不可避免的陷入思維定勢的影響,羅濠也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直接遇到正主,只是下意識的以為這只是在異國他鄉恰好碰上的一位方士。
或許對方不一定向自己效忠,但是在名義上也總歸是在自己治下的一員。
大概便是如此,羅濠小姐下意識的就抱著這樣的認知和想法,這也不是什么自大或者狂妄,而是一直以來就是如此。
作為存在超過兩百多年的弒神者,江南的武俠王,一直以來就是東方世界的絕對權威。
學習過中華技藝的武俠、方術師中的三成都歸依于她,宣誓絕對服從于教主。至于另外的七成,盡管沒有宣誓效忠,但是名義上也是歸她統帥…正如艾麗卡所在的南歐魔術界。
或許不是所有的魔術結社,都直接宣示效忠那位劍之王;
但是。
只要是在南歐的魔術結社,就肯定遵從共同的王者的權威。
基本上就是這么一回事,羅濠教主自然也不例外,她只是習慣性的利用過往的常識去判斷,并且得出了一如既往的結論而已。她很是淡然的注視著眼前的方士,心中思量了起來,慢慢的就有了計較。
——若是正好一個月的時間,那么恰好應該就是不久之前,幽世剛剛發生異動的那個時候…
——也是那些成名已久,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皆以測算天機而出名的名宿大家,紛紛向著自己匯報同一件事情的時候…
那件事情非常震撼人心,各種意義上的。
因為所謂靈視,就是從幽世的「生與不死的境界」中抽取虛空記憶的能力。
一般人都以為,靈視能力者可以預見未來,但確切的來說,這個能力其實是以靈感讀取當下發生的事情,再下意識地預測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僅僅是萬里谷佑理,其他的靈視能力者都是如此,靈視、占卜、千里眼,等等等等,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能力,其底層的本質與邏輯往往是非常相接近的。所以不光是萬里谷佑理得到天啟,同樣也有許許多多其他的靈視能力者受到幽世的觸發。
——此乃天啟。
因此才會有許許多多的人,能夠事先察覺到征兆,預測到大勢,頗有一種秋風未動蟬先覺的意味。
只能夠說,某個意外因素的出現到來,的確是引起了世界線的劇烈動蕩。
若非如此的話,也不會引起羅濠教主的興趣,讓她靜極思動,罕見的選擇外出。畢竟要知道,她可是長年都在山中清修的來著,非是涉及到神明之事,都很難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投去目光。
由此也可見,茲事體大,即使是她也不得不認真起來。
穿著白色漢服,表面上看來只是一個姿容角色的美少女,實際上卻是這世上最可怕的魔王的教主,瞇著眼睛打量著對面的青年:“既然你來了一個月,那么有察覺到什么異樣的發生嗎?”
“教主是指什么呢?”
顧墨笑瞇瞇的反問道,一副輕松的模樣。
“自然是與不從之神,或者別的魔王有關的一切…若是知道的話,就將它們都告訴我。”
教主大人平靜的回答道,并不是太介意這人的表現。雖然這種表現委實很罕見,但是也并非絕無僅有,畢竟總有一些傲骨錚錚,或者天生就比較粗神經,或者大心臟的家伙,在面對她的時候不會有什么恐懼畏縮的。
坦白來說,羅濠教主也更加欣賞這樣的人就是了——
像是那種一見到自己就誠惶誠恐,完全沒有心氣的家伙,一輩子也就那樣了,能夠指望他們會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呢?
她自身作為尋常武者出身,一路經過無數搏殺,是從千錘百煉而來。對手也是從單純的人類,逐漸變成那些非神近圣的存在,而她自己更是超越一般意義上的武道雄主,成為上達天意的魔王。
因而自是在這方面,有著自己的獨特看法與堅持。
反正又不是刻意的挑釁與冒犯,羅濠教主自然不會在這點兒事情上輕易動怒,她只是目光炯炯,認真的盯著對方,敏銳如劍的眼神,鎖定這人的氣機。
同時仔細觀察其表情、眼神的每一絲細微變化,連帶心跳與氣息的動靜,都有所把握,比任何的儀器都要更加精密,更加準確。
既然這人早就已經在這里了,時間又恰好對得上——
那么或許會有所發現也說不準?
只是涉及到這些絕密的情報,萬一對方有什么私心,不愿意透露,有所隱瞞,這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過,那肯定瞞不過她的眼睛就是了。在這一刻,穿著白色漢服的魔王少女,化身成為人形測謊儀,牢牢的緊盯著顧墨。
“這個…”
顧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過只是一瞬間的停頓,又若無其事的露出了笑容:“最近的確是發生了一點小事情,就在昨天的時候,這座城市遭到了很大的破壞,有一頭野豬一般的神獸降臨了…”
“嗯?神獸降臨?”
教主挑了挑眉毛,她移開視線,打量了一下遠處的天際線高樓。
并沒有什么破壞的痕跡,也沒有什么經歷災難后的氣息,人們都是如常的生活著,似乎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總而言之,就是壓根看不出來,這座城市最近有遭到過什么破壞來著。
羅濠教主的眼神沒有出現疑惑,只是很平靜的看了回來,靜靜的注視著他。
“絕對是這樣子的,我當時是親眼所見,教主大人…”
青年有些尷尬的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輕輕的撓了撓臉頰,但還是正色說道:“我當時就在現場,那頭神獸的破壞力極其驚人,踐踏就能夠引起地震,讓高樓崩塌,讓大地裂開…”
“不過它沒有能夠肆虐太久,后來就飛來了一陣龍卷風與它戰斗,最終將它擊敗…再接著就是一種奇怪的法術,定住了整片事發區域的空間,抹去了人們的記憶,將破壞的痕跡都修復了回來。”
一口氣說到這里,他又攤了攤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但是一定是非常強大的法術,從來沒有見到過,所以也不敢靠近去看…”
短暫的安靜。
“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然是觸及到權能的范疇了。”教主輕輕頷首,眸光微微閃動,點頭表示認可,或許是另一位同類過來了?那么會是誰呢,擁有這樣的權能,似乎有些對不上。
至少在她所知道的那些老朋友、老對手之中,貌似并不怎么符合條件,除非在什么時候,他們不為人知的增加了權能。
當然,這種事情一般是瞞不住的。
所以羅濠教主更加愿意相信,也許是另一位不從之神的到來,出手制止了這場災害?
——反正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我大概已經知曉了…”穿著白色漢服的少女淡淡說道,卻沒有瀟灑的轉身就走,而是以一種饒有興趣的目光繼續盯著對面的青年,“你很聰明,說的都是真話,這些信息估計我去驗證的話,也都會發現它們是正確的…”
當然是正確的。
盡管被卷入其中的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是當萬里谷佑理將交換的情報帶回去之后,這件事情就已經定了性…
因此當這位羅濠教主針對這件事情,前去查找驗證的時候,也會發現的確就是這么一回事。
然而,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啊——
“但是你只說了一部分,選擇隱瞞了另一部分…”語氣平淡的這么說道,魔王少女輕而易舉的看穿了這個小年輕的計謀,或者說她覺得自己看穿了。
對方確實是有勇氣有膽識,明明就是一個來自中華的方士,但是在面對自己這個所有方士和武者的名義上的共主的時候,也是有著自己的想法,試圖瞞過自己來著…只可惜的是,他錯誤估計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不管多么有才能,還是多么漫長的修煉,完全都贏不過,所以才會被稱為王。
要欺騙弒神者的話,或許能夠辦到,但是那需要大量的準備和運氣才行,至少這個方士不行,他做不到這一點。
空氣似乎安靜了下來。
青年的眼神有些掙扎,但是最終還是無奈的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教主法眼無差,我、我只是想要有一個機會…”
片刻之后。
羅濠教主得到需要的情報,心滿意足的離開,神足通一閃之間,便已經銷聲匿跡。
在僻靜的巷子里,只留下了愁眉苦臉的青年…不過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幾乎就在身穿白色漢服的窈窕身影消失的瞬間,他就一下子收斂表情,一點兒都看不出剛剛的那種憂愁無奈。
什么苦澀,什么不甘,什么愁眉苦臉…
通通都是演技!
就連羅濠教主自認為看穿了他的套路,其實都是他刻意為之的,這樣子才能夠讓這位教主大人對他拋出的情報深信不疑。她覺得對方的謊言被自己拆穿,暴露出來的自然就是真實,卻渾然不覺這是謊言與詭計之神在套娃。
所以說,就讓教主大人去防雅典娜吧——
這么一來,羅濠小姐稀里糊涂的找錯了方向,而雅典娜小姐也會稀里糊涂的挨上一頓毒打,自己也是落得輕松,輕輕松松的就完成了禍水東引…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呢。”
捧著溫熱茶杯,顧墨在遮陽傘下發出悠閑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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