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巴比倫尼亞 真正的歡迎儀式
將葫蘆的塞子蓋上，顧墨抬眼望去。
正好便看見那攜帶著圣潔光芒，裹挾著破魔之靈氣的箭矢落下，將群獸盡皆化為飛灰的一幕，巫女放下手中的和弓，而后轉眸望向遠處，微微挑起眉頭來：“還有更多正在趕來…”
數量太多太多了,達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光是進入她靈覺的可感知范圍之內，就有數百近千的數量，它們就像是潮水一樣，還有更多更多的數量從更遠的地方涌來，不知道是聞到了同伴的血腥味，還是同族之間互相有所感應，趕過來支援了。
這種她并不了解的邪魔在這片大地上，似乎已經成為了絕對的主流，如此驚人的數量，很難想象有什么城鎮村落能夠抵擋得住，至少就以桔梗目前有限的經歷來說，戰國時代不能，現代世界不能，而眼前的這個世界…大約也不能。
那遍布大地的群獸的恐怖數量…
以及眼下被摧毀殆盡的村子廢墟…
就已經說明了很多的問題。
“似乎還有一些大家伙，精神總體都比較強橫，不過大體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顧墨隨口說道，他感受了一下在小地圖上出現的紅點，發現群獸的精神強度都遠非人類可以比擬，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更為強橫的特殊個體。
不過萬幸的是，在整體達到23點的基礎精神面前，那仍然不是太大的問題。
甚至還不需要用到謊言權能的支配。
當然，即使仍然可以有效干涉它們的心靈,但是消耗自然也會隨之增加,影響單個個體增加的消耗或許他可以不甚在意,但是當獸群的數量增加到喪心病狂的地步時,就不能夠不在意了。
顧墨感應著出現在自己的感知范圍內的精神體，迅速的檢索到了目標,正是那些相對而言較為稀少的強橫個體。
他的意志投射過去，直接跨越空間與距離，如同不可視的千絲萬縷之無形觸絲，緊緊的糾纏住那一個個精神體，無形的精神觸絲將那一顆顆心靈緊緊的包裹起來，如同糾纏著樹木的寄生藤…
一條長著翅膀的雙足蛇…
一條生有七個龐大腦袋的七頭蛇…
這兩頭都是裹挾在群獸的潮流之中，向著這邊行進過來的龐然大物，那些宛若野牛大小的發怒獅子一般的魔獸，與這兩頭巨獸對比起來，體型與噸位就像是麻雀與貓的對比似的。
不過就在這一刻，這兩頭讓附近的地面都發出隆隆的低微悶響的龐然大物，卻是在同時停止行進，雙足巨蛇的眼眸迷惘了一下，緊接著重新迸發兇光，而七頭蛇的七只腦袋似乎出現了不同步的跡象，有幾只腦袋對著另外的腦袋發出敵意嘶吼。
然而終歸是抵抗不了那龐大如淵的精神力量，尤其是當這份力量排山倒海一般的徑自碾壓而來——
當剩下的腦袋僅有的獨立意志撞上去,如同光線被黑洞吞噬,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一去不返，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刻下了印記，生命就不在自主。
“嘶嘶——！！”
尖利的嘶吼穿金透石，帶著無與倫比的狂暴與戾氣！！
附近的群獸聽到這可怕的音波，紛紛四下張望著，利用自身獨特的感官知覺試圖尋找可能出現的敵人，獸群沒有指揮官，基本上全憑本能和被賦予的使命行事。
抹殺人類。
一個都不留，完全消滅，將此世靈長的痕跡徹底從行星表面抹去！
“將延續今后歷史的人類在此根絕“——這就是它們被創造出來的使命。
只是盡管沒有指揮官，不過在一次次的集群行動之中，它們也基本上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經驗總結，那就是跟隨同類之中的那些強橫個體行動，像是現在這般，就是在察覺到同類之中的強橫個體要發動攻擊了，所以下意識的認定是有敵人出現。
然而，它們這一次沒有發現敵人的所在，下一刻就察覺到勁風呼嘯，如同虛空之中有著看不見的巨人揮出長長鞭子，擊打大地，讓地面為之開裂，實則上那是蜿蜒龐大的蛇軀！
鋼鐵之尾的橫掃攻擊，一瞬間在密密集集的獸群之中清空出一大塊空曠的地方，呈現出一片扇形，地面上盡是一片的血肉模糊，那些相對于普通猛獸而言，簡直像是銅皮鐵骨一般的魔獸在這一擊之下就不知道被壓死多少！
血肉模糊，化作了滿地的血漿肉沫，夾雜著破碎的爪子、頭顱、內臟器官的碎片，等等等等。
而那些沒有被當場碾死壓爛的例子，也不見得就能夠幸運到哪里去，它們直接被擊飛，如同出膛的炮彈般劃過一道拋物線，遠遠的摔落在數十米之外的獸群之中，再沒有任何動靜。
暴起的長翅雙足蛇發出可怕的嘶吼，巨大的雙翅猛地張開，投下的陰影籠罩住附近的大片魔獸。
生有七只碩大頭顱的七頭蛇橫沖直撞，咬住什么就直接一口吞吃下去，渾然不顧周圍的都是自己的同族。
而周圍的獸群騷動了一下，也很快的反應了過來，它們通紅著雙眼，同時發出敵意的嘶吼，也不顧那懸殊的體型與噸位差距，紛紛向著“叛變”的同族個體沖鋒而去，從高空之中俯瞰這一幕，就像是蟻群在圍攻更大的昆蟲般。
“表現出一定的智慧，它們好像有明確的目的性，而且能夠很輕易的分辨敵我陣營…”
顧墨捏著下巴思索著，順便伸手比劃了一下，身前的空氣泛起了水波一樣的漣漪，在其中投影出了他感應到的信息，宛若光波蕩漾，又像是水面泛起波紋，特殊能量交織變幻，按照主人的心意呈現出不同的被分配的色彩。
像是「像素」一般，組合出了實時變化的動態影像，異常清晰的俯瞰著遠處大地上發生的血腥一幕，那是正在往這邊趕來的獸群的自相殘殺。
信息搜集通過顧墨的精神意念的掃描回饋而來，經過他的處理再輸出，像是信號一般，以投影的方式呈現在能量交織顯現出來的光幕上，實時轉播著遠處發生的一幕幕，讓巫女得以清楚的看到發生了什么事情。
桔梗認真的沉思起來。
而白發的獵魔人少女則是有些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光幕上的實時轉播，又看了看四周的慘烈情景，經過巫女的那一箭，還有獸群的互相殘殺，這片廢墟上的魔獸基本上已經被清理殆盡了。
但是從光幕上顯示出來的高空鳥瞰的視角來看，遠處的大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那些魔獸，它們的密度極其驚人。
很顯然，這片大地已經淪為魔獸們的巢穴。
但是這個世界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才會遭遇到這么可怕的災難？
“這個村子已經沒救了，我們先離開吧…魔獸的數量太多，即使稍稍拖延了一下，但是其他方向的聞著血腥味也會趕過來，而且蟻多咬死象，我操縱的個體雖然在它們之中實力強悍，但是也對抗不了這么多的數量…”
顧墨開口提議道。
進入他的感知范圍之內的魔獸越來越多，像是小地圖上的紅點變得無比密密集集，而他操縱的那兩個個體雖然兇戾不已，力大無窮，而且失去了獨立意識，也是變得不畏疼痛不怕死亡，能夠瘋狂的廝殺下去。
但是在如潮水般蜂擁而來，數量宛若蟻群一般龐大的魔獸面前，它們也明顯支撐不了太久，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經遍體鱗傷，堅固的鱗甲、皮殼被撕裂，滾燙的血液從中灑出…
盡管仍然在瘋狂的廝殺著，不過顧墨能夠感覺得到它們的氣息正在迅速衰弱下去，估計再過一小會兒就會被蟻群徹底淹沒撕碎了。
“那就走吧，先離開這里…”巫女輕輕點頭，環顧四周一圈。
既然已經沒有活著的人了，那么留下來也沒有什么意義，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她倒是想要超度凈化一番此地的亡魂，但是目前看來顯然不現實，所以她自然也不會堅持這些無意義的舉動。
當務之急還是要搞清楚狀況…
看看這個世界是否還有救，或許其他地方也還有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停留在此處無謂的浪費時間。
“喂，別愣著了，快上車…”
輕車熟路的乘上巫女召喚出來的死魂蟲，顧墨向著下方有些發愣的獵魔人少女知會一聲，讓后者迅速的回到現實之中。
緊接著，他也是伸手一指天邊的某個方向，說出了自己先前的發現：“我們前往那邊的方向看看吧，那邊似乎有抵抗獸群的人類防線，不過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要穿過一座很大的森林。”
距離其實不是問題，問題在于天空也并非是安全的。
雖然不像是地上的魔獸那樣，能夠匯聚成為密密麻麻的洪流，但是制霸天空的明顯是更為強大的個體，在空中飛過去可能會被襲擊…只能夠寄希望于巫女的結界和他的心靈干涉足夠給力，那樣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死魂蟲終究不夠方便，并不是進行空戰的好選擇…
不過也沒有辦法，目前也沒有其他選擇就是了，聞著身邊那淡淡的藥香味道，顧墨這么想著。
御劍術其實可以，他腰間的兩柄妖刀魔劍也是有靈的神兵，充當一下飛劍也不是什么難事，不過技能等級不高的他，目前還只能夠帶一人同行御劍…偏偏同行的有兩個人，總不能夠把希里扔下吧。
小心的乘坐著死魂蟲，發現自己能夠被某種力量穩穩托著，向著遠方飛去，獵魔人少女微微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心神放松下來的她，終于是有注意力關注其他的方面了，自然便有些忐忑的不安的看向了下方的大地。
村莊一片廢墟，周圍大片大片面積的土地化作焦土。
有些地方如同火焰炙烤過一般的漆黑，也有些地方像是被什么猛烈的毒素溶解了一般，劇毒殺死了植被和土壤的生命力，將土地化作了一片深沉不祥的褐色。
魔獸的殘尸遍地都是，更遠處的地平線盡頭，有著更多兇殘的魔獸身影正向著這邊趕過來，似乎是聞到了同伴的血腥味…
“你們準備做些什么？”
遲疑了一下，希里開口問道，這理應該是一個陌生而不相干的世界，即使是遭受了災害，也與他們無關才對。
“先看看情況，看有什么能做的…”
顧墨很是淡定的回答道，不同于桔梗的善良，他多少還帶著對待副本的態度，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那種，不過這種表現在不知內情的希里眼里看來，卻又完全就是另外一種詮釋。
看樣子自己先前的決定應該沒有錯…
獵魔人少女深深呼吸一口氣，她經歷過很多事情，不能夠說已經變得不善良起來，但是的確不如當初的那么單純，也多多少少理解了一些東西，所以更覺得這兩人的表現實在是難能可貴。
或許真的值得信任…
稍稍遲疑了一下，希里又開口說道：“如果有什么不對勁的，我能夠第一時間打開回去的門。”
雖然莫名的覺得安心了許多，但是獵魔人少女也同樣覺得需要正視現實，又正好想起了自己最新的發現，于是趕緊提醒了這么一句。
“我們當然會量力而行的…等等，你可以直接打開回去的傳送門嗎？”顧墨回答道，緊接著又抓住了關鍵點，他幾乎是立刻轉過頭來，目光非常奇異的緊緊盯著這個白發少女。
“我、我之前沒騙你…”希里頓時有些心虛的解釋起來，“我還沒有辦法完全掌控我的能力，打開的傳送門對面是什么世界我是不知道的，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之前的世界，不過這一次不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就是突然覺得自己做得到了。
能夠感覺得到從那邊過來的另一邊的世界了。
“是剛剛才發生的變化嗎…”
顧墨也是禁不住的揚起眉毛，他很懷疑是智障系統的影響的原因，不過目前還沒有什么證據證明是這么一回事。
不過認真的想一想的話，這其實是一件好事？
或許從現在開始，自己想要退出副本就不用那么麻煩了？
“有什么東西正在接近…”就在這個時候，空靈的聲音響起，卻是旁邊那總是安安靜靜的巫女出聲了，她蹙眉看著遠方的天空。
在天際盡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速度非常快，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就已經從若隱若現的一個小黑點，接近到了能夠隱約看清楚的更近距離——
黑發隨風飄蕩，穿著優雅華麗兼并大膽的衣裝，駕馭著巨大的弓一般的飛舟，在天空輕快馳騁的身影充滿了一種張揚的魅力感，那精致美麗的臉上洋溢著歡快笑容，似乎非常愉快的樣子。
這抹仿若是美的概念顯化的身影，就猶如一道劃過天邊的流星，轉瞬間就已經呼嘯過去！
因為并沒有巧合的正好碰上，就是遠遠的交錯著過去了，所以這道翱翔于天際的絕美身影貌似也沒有察覺到這邊有人，就這么直接飛遠了，一下子就只剩下遠處天邊的一個小黑點，緊接著就連黑點都消失不見。
氣氛重新變得安靜下來，希里本來已經緊張的握緊了銀劍的劍柄，雖然也覺得自己大概出不了多少力，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是沒料到什么都沒發生，就這么過去了。
而本來因為桔梗的提醒，立刻做好準備的顧墨也是一臉復雜，畢竟能夠讓巫女重視的單位自然不是什么雜魚，不過沒有發生沖突，甚至根本沒有碰上，對方也不是沖著這邊過來的，就是匆匆的路過。
而盡管只是遠遠的驚鴻一瞥，他也辨認出了那道身影是誰…
“貌似不是邪魔，身上的氣息也傾向于神佛的靈驗之力…”
桔梗輕挑了一下精致的眉角，難不成是神靈行走的化身？秋水雙眸看向了身邊的某人，想要聽聽對方的意見，不過正好發現了顧墨正流露出一臉異常復雜的神色，而且仍然在眺望著天邊的方向。
“是認識的人？”巫女微微皺起秀眉。
“可以說是認識吧…她是伊什塔爾，美索不達米亞神話中，掌管美與豐收，還有戰斗的女神，現在大概是以擬似從者的形式現身。”顧墨點點頭，慢慢收回視線，語氣有些莫名的說道，“這個世界的情況我也基本知曉了。”
伊什塔爾、美索不達米亞、擬似從者…
這些名詞不管是對于巫女而言，還是對于獵魔人少女而言，都是有些陌生的，不過她們也大體能夠明白意思。巫女倒是還好，獵魔人少女就忍不住的瞪大眼睛，剛剛那個過去的是神靈的化身？
這個時候，桔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過她仍然是凝視著顧墨的雙眸：“是曾經有什么糾葛嗎？”
對方剛剛的那個復雜的表情…
讓她稍微有些在意。
“沒有，怎么會呢，我只是聽說過這位女神大人的名字，不過此前沒有什么交集。”顧墨對此卻是果斷地搖搖頭，直接否認了這個說法，能夠有什么糾葛呢，不過就是自己沒有把這位女神大人從卡池里抽出來而已。
不過這種事情就不用說出來了，免得丟人現眼…
話說回來，這位女神大人能夠把自己抽的石頭還回來嗎？
桔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簾微垂：“原來如此，只是聽說過嗎…那么，這個世界是怎么一個情況？”她像是相信了這個說法，空靈的嗓音依舊平淡，輕輕的帶過了這個話題，直接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里是公元前2600年的時代，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土地。世界的表面仍靠近神秘，堪稱神代末期的世界…”
顧墨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似乎感覺到這顆星球在這個時間段的純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過在這個時期，這個世界大概就要被毀滅了…”
這么說著的同時，他從死魂蟲上站起身來，迎著高空之上的烈風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能夠看見的那堵仿佛沒有盡頭一般，無邊無際的堅固城墻——
以及在城墻前蠢動著的魔獸之潮。
他的視線沿著獸潮行進的方向，望向了另一邊的方向。獸潮從那邊不斷的行軍，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波的向著那道防線襲來…不過不管如何，至少說明獸巢很大可能就在那邊的方向，所以在不斷的暴兵。
修長有力的手掌輕輕握住腰間的劍柄。
劍柄頂端鑲嵌著珠子閃爍出亮紫色的光芒，仿佛帶著一種可以吞噬人的魂魄般的奇異吸引力。
“我們一行人的存在在這個世界會很顯眼，而低調行事只怕會被看作是示弱，所以還是高調一些吧，我們也為這個世界舉辦一個歡迎儀式…”像是在自言自語著，又像是在說明這么做的原因，希里眼睜睜的看著他拔出了那柄古樸直刀。
桔梗抿了抿嘴唇，也沒有說些什么。
高舉的魔劍在空中搖晃，像是在攪拌大氣一般，肉眼可見的邪氣呼嘯而來，隱約的地獄之龍仿佛從古老深淵之中升騰而起，環繞著顧墨的身周向著前方發出了無聲的嘶吼，一輪暗淡的赤日在邪氣交織中顯現。
下一刻，他確切的揮落了魔劍。
遙遠的未來。
位于南極的迦勒底，殘存的人類，頑強的工作人員，以及人理保障機構最后的御主，正在緊張進行最后的圣杯探索。
“反召喚系統啟動，開始進行靈子轉換。”
“距離靈子轉移開始還剩3、2、1…”
“全工程完成：Clear。開始實際驗證第七GrandOrder…”
伴隨著廣播語音安靜下來，進入筐體之中的兩人的存在，已經通過靈子轉移去往了公元前2600年的世界，管制室內的工作人員們緊張的等待著反饋的結果，紛紛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