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永遠之夜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巫女垂眸低眉良久，終于是微微的嘆了口氣。

　　她抬起眼眸來看向眼前似乎很耐心在等待著的人，注視著對方的雙目，似是下定決心的準備說些什么：“我…”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天邊突兀的亮起了一抹巨大的紫色光芒，不知道從何處而來，在地平線盡頭浮現的同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開來，帶著橫掃一切的氣勢卷席向更遠更遠的地平線遠方。

　　只在剎那之間，就已然籠罩住了整座城市。

　　險而又險的就是，穿著水手服的少女剛剛從后山回來，一路狂奔著小跑回到祠堂前，喘了幾口氣，然后打開祠堂的大門跑了進去，來到那口在昏暗之中的枯井之前，直接翻身跳了進去。

　　她的身影恰好消失在井口之中，就在那一瞬間，紫色的光芒便已經掃過了祠堂，掃過了整個日暮神社。

　　光芒所過之處，對應的空間區域就像是徹底定格了一樣。

　　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還是車輛，甚至是流動的風也好，都紛紛停止在當前的運動狀態…廣場上飄揚的旗幟，遠處空中正在返航的戰斗機，還有江戶川之中河面揚起的浪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

　　宛若是一張照片上呈現出來的內容，又像是琥珀里的時間猶如靜止一般。

　　——最后，一切歸于平靜。

　　空氣安靜下來。

　　風似乎也不吹了。

　　恍然間抬起頭來，巫女注視著上空，只見不知道在何時白晝已經化作了永夜。神秘空靈的滿月懸掛在天空之上，月光并不顯得柔和，而是異常冷清，仿佛本身沒有任何的溫度，還能夠消除世界的熱量。

　　“這種力量…”

　　巫女也顯得有些驚詫起來。

　　盡管沒有出去看到靜止的城市，但是神社后面森林之中的一切都停止了下來，對于她那敏銳強大的靈覺來說，自然是不難發覺的事情。

　　“第二次沖擊…啊，不對，是「明鏡止水之法」吧。”顧墨看著這降臨了的永夜，用毫無迷惑的聲音淡定說道，“在夢幻城中配合她的鏡子和天之羽衣這種至寶，才能夠發動的咒術，停止時間，支配地上的世界。”

　　桔梗瞥了他一眼，然后蹙著眉頭看向了不遠處。

　　那邊的樹上，有幾只小鳥正站在枝杈之上，大概是剛剛被九尾妖狐的妖氣嚇呆了，根本來不及也不敢飛走，現在的話也是沒有任何的動作…并不是說身體被嚇得僵住，一動也不敢動的那種，而是徹底沒有了任何的氣機。

　　不是生命，也不是尸體。

　　就像是一下子變成了石頭。

　　巫女收回視線，轉身便往森林之外的方向走出去，顧墨隨意的跟著她身后。兩人很快的走出了后山，來到了鳥居之前，再度站在這里注視著遠方的城市輪廓。

　　冒起的黑煙和火光在空中定格，下方的街道上正在因為之前的騷亂，而驚慌的呼喊著、奔跑著的人們維持著最后一個動作，宛若是一座座充滿了張力的雕塑，臉上的表情、眼神都栩栩如生。

　　當然，實際上本來就都是活人來著…

　　不是被殺死了，而是被停止了時間。

　　只是這種法術委實是過于逆天了，如此可怕的效果，如此巨大的范圍，如果整個世界都停留在這個永遠之夜當中的話，那么這些人和被殺死了也沒有什么區別了…因為不會再有將來可言，也不能夠再創造歷史。

　　明鏡止水，時間停止，世上萬物盡滅。

　　桔梗如秋水一樣的雙眸看向了旁邊的妖怪，發現對方似乎對此并不驚訝的樣子。

　　不過在這樣靜止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對方可以繼續行動…這人應該是因為來自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時間段，所以才能夠不受影響，而自己看似也是因為這么一個原因，但是實際上——

　　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其實是一個已死之人吧…

　　身上的時間早就已經停止了…

　　巫女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有些怔怔出神的抬眸再度看向天空之上的那輪明顯不正常的滿月。她雖然是第一次見識到「明鏡止水之法」，但是在接觸之后也自然能夠明悟更多的東西。

　　畢竟一通百通，觸類旁通，一切術理攝理總歸是有殊途同歸之處的。

　　但是也正因為想明白了，她才會是深有感觸…自己是一個無法離開人世的巫女。不，這并不完全正確，生前是個巫女，但現在是一具虛假、充滿詛咒的身體，無論她怎么做都好，還是無法逃脫這種命運。

　　“生亦是死，死亦是生…”

　　喃喃的輕語，巫女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悵然。

　　顧墨在旁邊沉默不語，大概也明白桔梗是想到了什么，只是這種情況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勸解對方，畢竟不管怎么說都好，總有一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靜，給桔梗足夠的時間。

　　不知道萬能藥能不能起效…

　　雖然是復制版本的，只有原版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效果，但是也非常驚人了…況且質量不夠，數量來湊，這個方法也是存在的。

　　只是巫女現在的問題其實嚴格來說，根本不是什么傷病，而是從復活開始就是這樣的狀態…所以很大可能，萬能藥也不會起到應有的效果，畢竟藥物的本質用途是讓服用者恢復到本來的狀態。

　　但是如果服用者本身就是這么一個狀態了呢？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他認真的思索著，覺得或許可以找個機會先試一試，實在不行的話，再想想別的辦法也不遲…

　　“…你之前說神久夜的巢穴在哪里？”

　　巫女清冷的聲音響起，她平靜的話語里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波動，她看向了顧墨，雙眸里面沒有什么情感波動，剛剛眼眸深處的悵然也很好的收斂了起來。

　　“…在富士五湖那邊吧，具體的位置我也不是記得太清楚了。”

　　顧墨揉了揉眉心，思索著回答道，畢竟也是比較久遠的回憶了，印象自然都已經模糊了許多，他還是根據《竹取物語》的傳說，聯想到神久夜和五件寶物的關系，才想起了富士五湖的定位。

　　龍首之玉、蓬萊玉枝、佛前石缽、燕之子安貝和火鼠裘，五件寶物分別對應五湖…

　　應該就是這么一回事，再加上天女羽衣似乎也可以送到富士山去銷毀，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和富士山周圍脫不開關系，神久夜的大本營應該也是在這個范圍之內…就是不知道具體在哪個地方。

　　當然，反正往著那邊的方向找過去就好了。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巫女輕輕點頭，平靜的說道，雖然這個永遠之夜的降臨，說明神久夜的確非常可怕，但是有些事情總還是要去做的，這個世界大約就只有他們兩人能夠正常活動了。

　　他們不去解決這件事的話，還能夠指望誰呢？

　　或者日暮戈薇的確是回到五百年前去叫人了，但是桔梗并不是那種習慣于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人，所以自然就準備行動起來了。

　　“現在就過去嗎…”顧墨從善如流的點點頭，然后又忍不住的問道：“對了，桔梗，你先前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要說？”

　　巫女正轉頭看向遠處的方向，聞言動作微微一頓，她輕輕的舉手捋了捋耳邊垂落的青絲，輕聲的說道：“我希望你能夠放棄你的想法…你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的，我也受不起…”

　　也不回頭，就是這么背對著他。

　　“這個我知道了，我現在對四魂之玉已經沒有興趣了…”顧墨對此自然是連連點頭，似乎一下子就聽進去了的樣子，毫不留戀而且非常果斷的如此說道。

　　桔梗依舊沒有回頭，只是無聲的微微嘆了口氣。

　　自己說的明明不是這個…

　　只是，她的心里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是想要和對方說清楚的，也做好了可能要分道揚鑣的心理準備，可是這人卻是選擇不正面回應，一如之前說著反話，卻反而讓人一下子明白過來。

　　“但愿吧…”

　　嘴里輕輕的說道。

　　或許是某種意義的同一時間吧。

　　五百年前。

　　戰國時代。

　　“神久夜啊…這個名字有好些年沒有聽說過了呢。”

　　跟著前方抱著日暮戈薇，在森林之中飛奔的彌勒法師開口說道，他的體力相當不錯，能夠跟上犬夜叉的速度，如此一邊奔跑著，還能夠一邊思考著并且開口說話，顯得中氣十足的樣子。

　　“的確是我祖父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了，他當時已經被奈落下達了詛咒，在追蹤奈落的時候路過了一個村子…不過封印應該沒有這么容易松動的才對。”

　　“法師，在我的時代發生的事情，那已經是五百年后的時候了…這么長的時間過去了，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不出奇。”

　　日暮戈薇在犬夜叉懷里探出腦袋來，在呼呼的風聲之中大聲的解釋著說道，同樣她也是顯得有些臉色煞白的樣子。

　　主要是回到這個時代，一路狂奔著從森林沖回到村子，那副火急火燎的樣子也把眾人嚇了一跳…而且也沒有發現自己身上還背著一個大背包，在進行負重定向越野，只能夠說是在危急之際，被逼得潛能爆發了。

　　人就是這樣，不逼一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垃圾…啊，不對，是都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什么程度。

　　不過潛能再怎么爆發也得有個限度，現在日暮戈薇自然就是只能夠由犬夜叉抱著向著食骨之井的方向移動…只是也已經這么長時間了，她也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不會有什么羞澀不自然的感覺。

　　“五百年后啊…”

　　彌勒法師的表情有些無奈，他一直對于這方面沒有什么太多的實感，只有在少女每次回去之后，帶來的現代世界的各種便利食品上，才能夠感受得到一點點這種像是異域風情一般的感覺。

　　“在戈薇你的時代爆發的災難嗎？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神久夜的，而且還知道和我的祖父有關…”

　　彌勒法師思索了一下，有些懷疑的提出這么一個問題來。

　　“我、我在我的時代，剛剛回去就遇到之前的那個家伙，是他告訴我讓我回來找你們的…”日暮戈薇愣了一下，然后小聲的這么說道，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犬夜叉的臉色，發現二狗子果然眉頭狠狠的一跳，耳朵也動了一動。

　　“之前的那個家伙？”

　　“對…”

　　果然還是很在意，怕是已經成為犬夜叉的名單上頭號勁敵了吧…日暮戈薇在心里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對，應該是第二號敵人才對，畢竟目前還得是奈落才是最令人痛恨不已的那一個。

　　腦海里的思緒一閃而過，水手服少女斟酌著說道：“桔梗也在，她們好像都去了我的時代…”

　　這種情況總歸是隱瞞不過去的，那兩人就在井對面的世界。

　　而且接下來的目的估計會非常一致，與其到時候碰到了，讓犬夜叉直接頭腦發熱，還不如現在就先打打預防針，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想逃嗎，犬夜叉…”

　　在楓之村外很遠很遠的某座山頭上，于懸崖頂上站立，被山風吹拂著銀色的長發。

　　猶如貴公子一樣的華麗的殺生丸站在這里，注視著村子的方向，然后輕輕的自言自語著。

　　作為一個擁有全妖血統，比犬夜叉這個半吊子更強大的大妖怪，殺生丸的能力是全面勝過后者的，更強的妖力，更卓越的身體素質，即使是當初因為大意被斷了一條手臂，仍然是無數妖怪終其一生都望塵莫及的高度。

　　他的嗅覺自然也比犬夜叉更強，可以經由風的氣味掌握行動，由風的氣味可以知道事情的大致情況，即使是十分遙遠之處發生的事情，也可由氣味把握狀況，得到情報。

　　“桀桀桀，他們逃不掉的，膽敢與殺生丸大人為敵，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他們…正好可以試驗一下殺生丸大人你的新手臂！”

　　在旁邊抱著一根人頭杖的綠皮小妖怪，發出難聽的怪笑聲。

　　殺生丸不言語，只是輕輕的舉起左手…

　　那本來早就失去，應該是遺落在冥界的左臂，現在卻又有著新的手臂出現他的肩膀上，只是那不是一只正常的手臂，而是一根粗壯的龍爪…

　　之前他追蹤刀刀齋而來，把犬夜叉揍了一頓，但是最終刀刀齋出手強行分開了他和犬夜叉的戰斗，用火焰殿后，然后帶著一行人跑掉了…而且一直都不肯松口，打死都不肯告訴他叢云牙的下落，也不答應為他打造一把可以媲美鐵碎牙的妖刀。

　　在那之后，殺生丸去找了一個大湖，殺了里面盤踞的龍，奪走了龍的一只前臂。

　　然后，又是一路追蹤來到了這里。

　　“刀刀齋那個老頭不肯鑄刀，那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把他和犬夜叉一起干掉吧…”舉起自己接駁的龍爪看著，殺生丸冷聲的說道。

　　“是是是，殺生丸大人一定可以的，他們真是不知死活…”

　　小妖怪邪見如同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無奈，這種話他實在是也聽過太多太多次了，但是實際上直到現在，犬夜叉還是活得好好的…久而久之的，邪見也就明白了過來。

　　殺生丸大人在對待自己父親的老部下，或者同父異母的弟弟的時候，不管本身是否真的厭惡，實際上很多時候都是手下留情的，看似言行都很惡劣，然而根本沒有怎么動過真格。

　　搞不好這一次也是一樣…

　　五百年后，現代世界。

　　在富士山的本棲湖之中，不知道何時佇立起了一座無比華麗壯觀的宏偉城池。

　　“終于…終于…”

　　在城中深處，披著天女羽衣，感受著羽衣上傳來的無限力量，神久夜陶醉的閉上眼睛。她慢慢的發出低沉的笑聲，然后笑聲也是越來越大，最終在整座城池之中響徹了起來，有種猖狂的意味。

　　“永恒的夜晚已經降臨，再也不會有人能夠忤逆我的意志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就憤怒得咬牙切齒，不過很快的又變成一種快意。

　　在天女的記憶和力量之中，最強的咒術已經發動，大地上的時間已經被停止，她就是這永恒之夜的唯一主宰…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違背她的意志，他們的時間已經被奪走了！

　　“不可能有人能夠來反抗我了…”她注視著生命之鏡里顯示出來的鏡像，冷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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