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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籌辦

  年節愈近,慶符縣又添了兩個集市,熱鬧氛圍似有勝過敘州城的架勢。

  安置了十萬余川西人口之后,城墻外已建起了一片片屋舍商鋪,使得縣城的規模擴大開來。

  臘月二十,一隊百余人車馬由南邊緩緩而來,馬車上載著一個個箱子,引人側目。

  他們一路穿過城外的新城大街,進到南城門。兩個領隊的管事一路張望,互相交談著。

  “大宋還是繁華啊,看這巡兵是多,但城門怎么無守衛?”

  “城外房屋人口遠勝于城內,守著城門還有何用?”

  “也該再建新城墻才是。”

  “這恰說明此間興盛之快,郡主這位夫婿實有大才干”

  在擁鬧的長街上走了不多時,迎面一隊巡捕大步走來,拱了拱手,問道:“你們運貨來,關稅可繳過了,煩將憑證給我查看。。”

  兩個管事對視一下,只覺這般客氣的胥吏真少見。

  “我等非是客商,家中主人命我等前來送嫁,敢問縣衙可是往前直走?”

  那快班班頭吃了一驚,看向那一輛輛馬車,暗罵沿途的關卡竟也不派人來報,忙引著他們去縣衙。

  “黃金二百兩、白銀五千兩、玉如意六柄、龍鳳呈祥琺瑯盤一套、彩繪鴛鴦圖夾纻胎漆奩一副”

  小半個時辰后,李瑕接待了來人,之后拿著一份長長的禮單給高明月,兩人交頭商量了一會,皆有些迷茫。

  “我的嫁妝?”

  “嗯,高瓊大哥派人送來的。”

  高明月又瞄了那禮單一眼,有些被嚇到,抬頭問道:“統矢城也不富庶,大哥竟拿出這么多錢財置辦?”

  “他那人做事太周到,怕是預料到了二哥的情形。我算了一下,置辦這些禮物,他該是盡了全力了。”

  宋朝風氣就是這樣,送女兒出嫁時攀比嫁妝。比如蘇軾的弟弟蘇轍嫁女時便賣了一塊好地,得錢九千四百貫為女兒作嫁妝,自言“破家嫁女”。

  這種士大夫間的攀比也傳到民間,使宋朝常常出現嫁女時“紅妝十里”的場景。嫁妝多少,直接影響到新婦在婆家的地位。

  高瓊世家子弟出身,了解宋朝風俗。又料到高長壽如今在威寧尚需要李瑕幫襯,置辦不起嫁妝,于是掏了這份錢財。

  不僅是破家送嫁,且還擔了莫大的危險,一旦讓蒙古人發現這統矢城主所為,一個“通宋”的罪名下來,甚至是滅家之禍。

  但高瓊還是這般做了,既是高氏“三王一帝五封侯”的顏面不能丟,也是對李瑕的看重。

  “那你收了吧。”高明月說著,將禮單塞在李瑕手里,彼此手又碰了一下,滑滑的。

  “我聽說嫁妝是女方的私產。”李瑕難得開了個玩笑,道:“盜取妻財是犯了宋刑統的。”

  “那我我給你用了嘛。這么多東西,我安置不來。”

  “于禮法不符的。”

  “不符嗎?”

  “我也不懂,應該是吧。”

  兩人都是第一次成親,對著眼看了一會,各自笑了笑。李瑕又俯下身在高明月嘴上啄了一口。

  “總之成親以后你來處置,眼下肯定是不能動。”

  “去問問李夫人嗎?”

  “也好。”

  高明月溫溫柔柔道:“那你快去,莫因這些耽誤了你的公事。”

  “好,對了大哥還送了幾個婢子給你,你需去見見。”

  “好,那我去后堂了。”

  說走又不走,兩人又拉著手私語了幾句,李瑕方才去往前衙。

他們的婚期在二十六日,已沒剩幾天了,后衙的院門上已貼上了大紅“囍”字  “高家送的?”

  李墉看過禮單,道:“嫁妝太厚了,換成普通物件,莫說十里紅妝,可擺數十里。相比而言,我們李家的聘禮有些輕了。”

  李瑕微微皺眉,對“我們李家”四字有些許抵觸,但又不好說什么。

  他平平靜靜道:“倒也不講究這些,這些物件如何安置?”

  李墉道:“新婦私財,無甚好安置的。你往后若要動用,須先問過妻子。還有,公財、私財你務必分清,不敢將妻子嫁妝用于公事,兩頭不沾好”

  絮絮叨叨,都是些為官、為夫的經驗之談。

  李瑕不喜見李墉便是如此,時而流露出些父子教導兒子的姿態,操心的又多。

  “謝李先生提點。”

  “高家既如此周到,想必也派了人來作為娘家幫忙操持?”

  “是,兩個管事都是帶著夫人來的。”

  李墉把禮單遞回去,撫了撫膝,道:“我讓劉娘與親家人商量,大理國遠,能在婚禮前趕來,高家人費心了。顯赫世家,雖國滅亦有底蘊,李家還是高攀了啊。”

  李墉并非勢利之人,只是人情世故難免,宋朝風氣又是如此。

  高長壽總想著等有了實力再安排妹妹的婚禮,并非事出無因,為的便是高明月在夫家能有底氣。

  可惜到頭來這嫁妝又是高瓊出的,想必對高長壽而言是頗感挫敗。

  李瑕忽然想見高長壽一面,聊上幾句,告訴他大丈夫尊嚴不在錢多錢少,高瓊有這份家資,又在蒙古人治下受了多少屈辱?

世情細思,每每讓人唏噓  入了夜,劉蘇蘇輕撫著一件大紅新衣,輕聲道:“這孩子十月便出了遠門,妾身便想著待他回來又要長高些,果然,幸而當時便留了些尺寸。”

  李墉捧著一封公文看著,隨口應道:“馬上便十八了,長不了多少了,再長也太高了些。”

  “是啊,一晃眼都這般大了,比官人還高些。”

  “未加冠,終是個孩子。”

  “成家立業了,待封賞下來,許是官位比官人當年還高了呢。”

  “無官才叫一身輕。”李墉搖了搖頭,問道:“今日見過高家人了?”

  “嗯,說來是幾個管事,大理國在時個個亦是高官,對高家忠心耿耿,說話亦極客氣。本打算置間大宅,但妾身與他們言,到時從我們家里迎親,他們亦不反對。”

  李墉放下公文,沉吟道:“慶符軍兩千余人,酒怕是不夠吧?”

  “大郎到敘、瀘去買了,今日方到。”劉蘇蘇道:“酒錢還是賒的,韓老說待明年封賞下來再還給人家。另外,郝道長說他造了些煙花,到時熱鬧熱鬧。”

  “將那小子的火藥用于煙花,郝道長怕是要一番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李墉問道:“派出去的喜柬可都回復了?”

  劉蘇蘇起身,拿出一個小匣子,笑道:“今日到的回信,想著待你看完了公文讓你過目。”

  “先操心兒子的婚事吧,沒幾天了。”李墉笑嘆一聲,拿起匣子里的回信一封封看起來。

  劉蘇蘇已執筆準備記下,以安排酒席。

  “蒲帥果然是不能來,派人送了賀禮,想必這兩日便到,我明日遣人到路口等候對了,朱安撫使的禮重了,年節時提醒我備一份厚禮去拜會。”

  “不該二郎親自去嗎?”

  “這小子如今狂傲得很,不肯應付這些虛禮所以說,為官之人,若無幕僚怎行?我來之前,他僅韓家父子二人。”

  燭光下,李墉搖了搖頭,眼神中添了一絲無奈,但其實是樂于幫李瑕做這些的。

  劉蘇蘇將這心思看在眼里,溫婉笑著,低頭書寫著酒席上的位置排序。

  “二郎軍中那些友人,皆未回信?”

  “是,今日還未收到,包括他最常提及的武信軍聶仲由亦未有答復。”

  “軍中之人強求不得,看這情形,怕是來不了了。到時若未來,將幾個佰將安排到這幾桌,切記,文官與武官,南人與北人須分開坐。”

  李墉這一家人為李瑕操持婚禮,亦是頗費了一番苦心。

喜物的采買、酒席的菜肴、賓客的名單一樁樁一件件安排著,終于,到了臘月二十六日,李瑕迎娶高明月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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