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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輕松

  燈芯巷小宅。

  眾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把丁家的護衛小廝打發了。

  高明月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撿了地上那條縫到一半的褲子,收進了木盒子里,卻發現木盆也被摔破了。

  “沒事,回頭再買。”李瑕道:“我們有錢了。”

  “嗯。”

  高明月不太愿意與李瑕說話,因她覺得自己現在丑丑的。

  忙不迭洗了臉,回屋換了身衣裳,對著鏡子看了看,她方才感到滿意,透過門縫往外一瞧,只見李瑕身邊又圍了那兩個吵吵嚷嚷的漢子。

  她知道,那種老弱婦孺相互扶持的日子結束了。

  高明月低著頭,顯得沉靜下來,又拿起面罩掛在臉上…

  豐樂樓的外食已送了過來,眾人在大堂上擺開。

  高明月并不上桌吃飯,不知是守封建規矩、或是嫌那些莽夫,她與韓巧兒各樣菜式夾了一點,躲在屏風后面吃。

  這樣一來,她們也自在許多,韓巧兒每吃一個菜都忍不住輕聲感慨。

  “好好吃…豐樂樓的菜太好吃了吧,高姐姐你以前吃過炒菜嗎?”

  其實觀潮別院的飯菜也很好,但對于韓巧兒而言,當然是現在吃得更開懷。

  高明月點頭又搖頭,湊近韓巧兒耳邊,小聲說以前她府中廚房也有鐵鍋炒菜,但自是沒有臨安廚子這等手藝。

  其實她私下里和韓巧兒還是很能聊的。

  外堂上卻是叫嚷聲不止。

  “我跟你們說,今日在金鑾殿上,嚇死我了。”

  劉金鎖很是吵鬧,多了他一個人仿佛多了十幾個人。

  “那不是金鑾殿,只是小內殿。”

  “不管是啥殿,那群高官真是個個都好威風,嘖嘖。對了,小郎君,你為何不讓高郎君兄妹來給你作證?”

  李瑕道:“慕儒若是進了宮,萬一傳出去,蒙古往后也許會向大宋討要他們,難保朝廷不會把他們交出去。”

  “勞你想得周到,多謝。”高長壽道。

  “我就說嘛,你肯定有考慮的,當時我就沒多嘴。”劉金鎖道:“嘿,我還猜想你是怕官家或丁大全看上高家小娘子呢,把她扮得那般丑…”

  “閉嘴。”林子道:“你不會說話就別說。”

  “我不會說話,你是不敢說話。”

  “豐樂樓的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了是吧?”

  “你現在真能說,在宮里時,可是半句話都沒有。”

  劉金鎖哈哈大笑,轉頭又看向聶仲由,問道:“哥哥,你不吃了?要不扶你去睡一會,對了,這宅子也太小,我們就在堂上打個地鋪也行…林子,你聽聽哥哥說了啥,他這嗓子還能不能好了?”

  林子湊在聶仲由嘴邊聽了一會,道:“哥哥叫你別吵,讓小郎君說話。”

  終于安靜了許多。

  李瑕放下筷子,向韓承緒道:“昨夜我已見過令郎,他與白茂的母親就在外城的城東廂。程元鳳照顧得還不錯,明日可去接他出來。”

  “勞小郎君費心了。”韓承緒道:“罷相是大事,想必右相近日必定忙碌,此事倒不急。”

  “嗯,這種事情上,程元鳳還是不錯的。”

  韓承緒點點頭,應道:“小老兒明白。”

  提到程元鳳,氣氛又有些低落。

  有些事李瑕雖未明說,但聶仲由、林子卻明白,這次程元鳳本是打算舍掉他們這些人。

  相比而言,斗倒奸黨更為重要。

  也就是李瑕執意要救人,又與丁大全合作,最后才會是這樣的結果。

  唯有劉金鎖是個渾不吝,向李瑕問道:“小郎君,你說這次官家會賞你和哥哥個啥官職?”

  “若說是官家的意思,大概會給個比較高的虛職,不會有實權是肯定的。”

  “為啥?我們這么大的功勞。”

  李瑕道:“因為我們有通敵的嫌疑。”

  “那不是洗清了嗎?”

  “所以說會有重賞。”

  “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

  “哦。”

  韓承緒沉吟著,問道:“想必丁相會運作,替小郎君謀一個好的官職…入蜀從軍抗蒙?”

  最后幾個字,他掃視了聶仲由等人一眼,方才說了出來。

  “是。”李瑕道:“不過,此事可能比我想像中難一點。”

  “為何?”

  “官家不喜歡我。”

  韓承緒一愣,又問道:“小郎君何意?”

  劉金鎖撓了撓頭,道:“那啥,我就是有話直說啊…我就覺得小郎君今天面圣,太傲了,我也覺得官家更喜歡我,不太喜歡你。”

  “嗯。”

  “小郎君要是別那樣傲,像我這樣顯得憨一點,官家一定很喜歡你,那你肯定能當大官…”

  “嗯。”

  李瑕回想著今日的情形,心知劉金鎖這次說得倒是不錯。

  而連這粗漢都能感覺到,那看來是非常明顯了。

  他也不是沒想過收斂些鋒芒,別的不說,他至少知道安䘵山是怎么做的。

  但性格如此,做不到。

  “無妨。”李瑕隨口道,“丁大全這點信用還是有的。”

  聶仲由開口說了句什么。

  林子湊過去聽了,道:“哥哥說,他這條命是小郎君救的,你救他一命,他替你賣命,之后不管是賞何官職,他都愿辭了,隨你入蜀從軍抗蒙。”

  劉金鎖道:“我也去。”

  林子道:“我也去。”

  李瑕轉頭看向聶仲由,倒想起了彼此剛認識時說過的話。

  他想了想,道:“那是風水輪流轉了。倒不必辭官,那太可惜。我想辦法運作一番,若能一起去,不是更好?”

  聶仲由點點頭。

  “對了,你們幾個,之前在臨安城沒地方住嗎?”

  “沒有。”林子道:“我們原是右相護衛,后調到雄武營,又調到禁軍,我和金鎖一直是住在營里。哥哥原本賃了間院子,但北上時他就讓嫂子帶著孩子們回歙縣老家了,家小都安頓好了。”

  “你們的家小呢?”

  林子道:“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金鎖倒有個相好的,是個養小姐的媽媽。”

  “都說了柳娘不是媽媽!”劉金鎖大為光火。

  “就是那么回事吧。”

  李瑕向劉金鎖問道:“你不去見見她?”

  “等傷養好了再去。”劉金鎖道:“不然柳娘該急哭了。”

  林子不免又取笑他一番。

  連聶仲由也笑。

  李瑕道:“有什么要安頓的早點準備吧,盡快養好傷,等謀到了官職就走。”

  “好咧…”

  這大概是李瑕重生以來最輕松的一晚。

  沒有追殺,沒有任務,有瓦遮頭,有人說笑。

  他消化了食物之后,在院里鍛煉到渾身大汗,從井里打了水,從頭上淋下去。

  以前每次這樣的時刻,他都會在心里說“又成了更好的自己”,現在也是。

  入睡前又看到了那張彩箋,看到了張文靜那首詞。

  怎么說呢…

  上輩子也收到過很多情書,但這輩子時代不同了,這一紙彩箋似乎需要更大的勇氣。

  “當時不該綁架你的。”他心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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