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的話,老母自是一個字都不肯信的。
但,面前的舍利,卻讓她動心不已。
定光如來,歡喜天…
這兩者加在一起,幾乎就是為真空家鄉量身定做之物。
錯非是那定光如來,乃是截教叛徒,否則老母早就去接觸了。
如今,定光如來為圣人親手所斬,灰飛煙滅。
這舍利之寶貴,就更不用說了!
為什么?
截教圣人,乃是禹余天開辟者,截教大道之主。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截教大道先天為三界眾生,留下一分余地。
但,絕不包括死于圣人之手之人。
甚至,隕滅于截教門徒之手的人,十之八九也是斷無生機可留!
為何?
截教大道,雖本身無善惡喜好。
但坐鎮禹余天,監察三界的靈寶天尊有啊!
不僅僅有,而且脾氣非常暴躁!
靈寶天尊,乃是截教圣人惡念所斬出來的。
一般的事情,靈寶天尊不會干涉。
但若事涉截教…呵呵…
就算你本事再大,布局再精妙。
遁出的生機,都將在禹余天的神雷下,灰飛煙滅!
這就是正統證道圣人的厲害了。
不是西方教那兩位走了宏愿捷徑可以比擬的。
這種自主大道,乾坤獨運的能耐,不是連道果都無處寄托,只能絞盡腦汁旳先開辟凈土,后圖謀婆娑世界的西方教可以比擬的。
故而,定光如來,肯定是絕無生機可言!
無論他曾做了多少布置,留了多少后手!
只是…
看著這舍利,老母卻感覺扎手不已。
原因很簡單——定光如來,不敬圣人,為圣人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此事,旁人不知,她又豈能不知?
那日,那一劍天馬行空,斬穿凈土。
那日,那一劍羚羊掛角,無蹤無痕。
故而,老母深知,她若收了這舍利,這等于告訴圣人:我找死!
且是迫不及待的找死!
青萍劍,恐怕馬上就要落下!
西方二圣,或許無法在斬殺她的應身的同時,將她的本體和幾個化身全部斬殺。
老母卻知道,截教圣人一定可以!
因為…
老母曾是圣人座前弟子!
深知圣人手段!
殺伐第一截教主,豈是浪得虛名?
故而,只猶豫了剎那,老母便搖頭將那舍利推回:“道友厚愛,貧尼愧不敢當!”
白蓮菩薩的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了。
他可是接引圣人座前童子出身!
即使如今封了菩薩,也依舊行著童子的權力,替圣人奔走。
故而,他送出去的禮,便是他的臉皮。
現在,臉皮被人踩在地上了!
頓時便冷了臉,說道:“道友可是看不起貧僧?”
“若是如此…”白蓮菩薩把心一橫:“貧僧只好向道友討教一番了!”
對白蓮菩薩來說,除了道途外,沒什么比臉皮更重要的了!
因這不僅僅是他的事情。
還關乎著站在他背后的圣人!
哪怕今天這個事情,是他背著圣人,私下和燃燈串通好的。
但,圣人全知全能。
旁的事情,圣人懶得理會,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又或者直接屏蔽。
但,這種與臉皮相關的事情。
卻一定會在事后,從因果顯化。
圣人定然會回溯時空,眺望過去,查知真相!
若無另外一位圣人出手遮掩,又或者有準圣,持至寶瞞天過海。
否則,沒有人能瞞得過圣人耳目。
到那個時候,他白蓮就是數罪并罰,不死也得脫層皮!
所以,白蓮不得已,只能是當場發作。
侍奉圣人無數年,白蓮早就懂了。
天大地大,圣人臉皮最大!
“善哉!善哉!”燃燈卻在此時,忽然合十道:“兩位道友,何必如此?”
說著,他腦后二十四諸天搖動,將方才種種,混淆遮掩!
如此,圣人哪怕有所感應,也不會隨意窺探。
這點面子,燃燈還是有的。
無他,若這點面子都不給。
西方教兩位圣人,也就不要指望他來給西方教出力了。
大家都在一條船上。
但你船老板也得給權力,給福利。
不然那個水手會賣命?
何況還是船長、舵手這樣的人?
白蓮見著,卻是眉毛一揚:“佛祖未免太看得起無當道友了吧!”
這就是直接點開了。
這三十萬年來,在這西方教凈土之中,培植羽翼、侵蝕沙彌、拉攏菩薩,大挖墻角,甚至在那西牛賀洲的多個佛國,打著佛法之名,卻暗中扭曲佛經,為己張目之人。
那開辟了真空家鄉,號稱羅教教主的無生老母的跟腳!
不是別人!
正是昔年截教圣人座前的無當圣母!
無生老母念了一聲佛號,索性也不裝了,直接讓應身映出本來面目。
一席羽衣翩翩,滿頭青絲垂肩,一柄神劍在側,玉手之中,仙光無窮。
正是昔日從萬仙陣中脫劫而走,不知所蹤的無當圣母。
也正是,昔日在鎬京之上,一劍斬斷懼留孫一條臂膀,讓那闡教大羅從此道體有缺的截教大羅!
沒有人知道,無當圣母是怎么在短短數十萬年間,不聲不響的就從金仙證道大羅。
但現在,看著無當景象,便當知道。
無當圣母,早已化身無生老母,在這西牛賀洲之中,侵蝕凈土,扭曲佛國,蠱惑佛子,走上了以西方為宿主之道。
若叫外人知曉,恐怕個個都要豎起大拇指,贊一句:真英雌也!
從來只有西方教化緣別人。
西方何曾被人如此挖墻角?
無當圣母,毫不畏懼的看向白蓮,道:“道友若要做過一場,吾自當奉陪!”
白蓮菩薩,厲害是厲害。
但她此刻,乃是截教唯一幸存的女弟子。
更是證道大羅之人。
在恩師已經出關,且如日中天的現在。
可以這么說,哪怕圣人當面,也不敢再對她出手了。
原因很簡單——對無當圣母出手,就要做好面對青萍劍的準備!
特別是西方教,對此極為忌憚!
截教圣人正愁找不到借口呢!
上次圣人親臨凈土,搬走了仙山,帶走了靈脈。
若再給他借口。
恐怕以當日表現,圣人連靈山都敢搬!
這也是無當圣母敢來面見燃燈的底氣所在!
大不了,顯出無當圣母的身份。
西方教,絕對不敢對她下手太狠——截教圣人,如今攏共就兩個弟子兩個童子和一條坐騎。
孤苦伶仃!
誰要敢對其弟子出手。
以截教圣人的脾氣,他怕是真的敢借題發揮,在大劫之前,與西方教做過一場。
更微妙的是,闡教說不定樂見其成!
這些事情,自然不是無當圣母想得到的。
但無當圣母卻不僅僅是無當圣母!
且,燃燈也想的到!
“白蓮道友!”燃燈站起身來,擋在無當圣母之前:“且給貧僧一分薄面!”
白蓮菩薩,面帶慍怒,卻還是不得不點點頭。
燃燈佛祖,凈土之祖。
圣人不在,他就是西方教教主!
燃燈于是又對無當圣母道:“道友,也請給貧僧一點薄面,此事揭過!”
但道心的算計里,燃燈已經明白。
無當圣母,或者說無生老母,恐怕難以像過去那般拿捏了。
因為,無當圣母既敢亮出自己身影,便意味著,她有把握,她若出事,截教圣人必然不會坐視!
有了截教圣人做靠山。
她就不太可能和過去那般的落入算計。
這一切都是一環扣一環的。
只是…
“截教圣人,真的能容忍自己門下弟子,有著他人之子?”
這念頭在燃燈道心之中一閃而過。
卻依舊讓燃燈震撼不已。
帶藝投師不會被人歧視。
但懷著其他目的,隱瞞自身跟腳,投入圣人門下,卻是大不敬之罪!
圣人一旦發現,必殺不饒!
然而…
燃燈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在道心中忍不住嘆道:“難怪了!”
“無當算計,竟是如此!”
昔日,巫妖二族聯手攻破鎬京。
其中,妖族大圣與巫族大巫,混雜其中。
闡教大羅懼留孫欲圖干涉,卻為無當圣母一劍斬斷臂膀,從此道體有缺。
而那一戰,截教圣人的坐騎奎牛,就可能混雜在巫妖二族聯軍之中。
所以…
這無當圣母,竟是早早走了奎牛的路子?
燃燈一時把握不住,只得對白蓮菩薩說道:“道友,既是誠心結交無當道友,豈能取此等舍利為禮?”
“這豈非是要陷無當道友于不義?”
白蓮訕訕的笑了笑,只能稽首:“卻是菩薩疏忽了,還望道友海涵!”
道心卻是暗嘆:“可恨定光如來身死…不然,今日大事可成!”
錯非定光如來為截教圣人清理門戶。
以其跟腳,與無當圣母相見,誘之以利,定可將真空家鄉基業徐徐侵占,叫這位無當圣母,為自己做嫁衣,還得甘之如飴!
如今,卻是麻煩了。
定光如來在青萍劍下灰飛煙滅,這十余萬年圖謀,化作烏有!
不得已,只得用舍利為引。
但無當圣母卻不可入局!
真真是可恨!
“哼!”無當卻也是心中發憷!
畢竟,她已經三十六萬年未見圣人恩師。
且,也不敢再見圣人恩師。
萬仙陣后,她就知道,圣人定然知曉了她的跟腳,只是不管而已。
但,她若打著圣人幌子,胡作非為,狐假虎威,圣人未必愿意如昔年一般袒護!
畢竟,她雖是無當,卻也不是無當!
何況,出了毗盧仙這樣的例子。
截教圣人,哪怕顧念舊日師徒之情,恐怕也不會認她這個跟腳不明的弟子了!
“要不要,去老師座前請罪?”
這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逝。
她終究不敢!
青萍劍,殺人不沾因果。
若死于圣人劍下,一切灰飛煙滅!
譬如定光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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