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沉默了,盡管他們知道自己生還的機會很渺茫,但當自己的指揮官將這個殘酷的現實親口說出來后,他們依然感到一陣惶恐、凄涼以及不舍。
而石川仁八看著逐漸逼近的華夏士兵,又看了看殘存的十多名士兵,嘆了口氣:“諸君,真的很抱歉,身為指揮官的我沒能帶著你們返回本土,實在對不住了。”
說完,他站了起來給眾人鞠了一躬。
士兵們依然沉默,雖然深受荼毒多年,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從容的面對死亡的。
石川仁八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原本有些慘敗的神情漸漸冷了下來,他指著外面喝道:“支那人已經逼到了我們面前,現在我需要兩個自愿者背著炸藥包沖出去,讓支那人看看我們大和男兒的勇氣,你們誰愿意去?”
一行日本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沒有一個人愿意主動站出來,不少人面有惶恐。
看到這里,石川仁八輕哼一聲:“既然沒人愿意,那我就由我來指派吧,你…還有你,你們兩個出來。”
被指中的兩名士兵渾身一顫,他們兩人都是傷兵,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屬于行動不便的類型。
日本軍隊有一個傳統,那就是每當戰事不利需要撤退或是犧牲的時候,傷兵是率先被拋棄的。
被點中的兩名傷兵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目露兇光的石川仁八,知道這次是逃不掉了,沒有再說什么,而是默默的走到角落里,將地上的兩個炸藥包背了起來。
看到兩人老老實實的背上了炸藥包,石川仁八這才松開了緊握著軍刀的手,隨后把手一揮,兩名背負沉重的炸藥包的士兵躍出了炮樓朝著外面狂奔,只是他們剛跑不到二十米就聽到對面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槍聲,兩人當場被打成了篩子,接著炸藥包被引爆,天空中出現了兩股漫天的血霧。
對面的華夏士兵打死了兩名試圖背著炸藥包跟他們同歸于盡的日軍士兵后,也沒有廢話,立即架起了機槍朝著炮樓開火,緊接著好幾枚手榴彈被扔了過來,雖然沒能扔進炮樓里,但爆炸時騰起的塵煙也遮住了炮樓的視線。
石川仁八的心里立刻就是一緊,趕緊大聲道:“開火…開火…支那人要過來啦!”
面對沖過來的華夏士兵,殘存的日軍士兵們也知道他們的大限到了,也激起了他們骨子里的兇性,一個個哇哇叫著從掩體里探出頭,用武器朝著外面胡亂射擊。
看到此情此景,石川仁八并沒有摻和,而是獨自跑上了已經被炸塌了大半的二樓 此時的二樓并非空無一人,而是坐著一名面色慘白頭戴耳機的通訊兵,在他的旁邊還放著一部電臺。
石川仁八走到通訊兵跟前急聲道:“準備發報。”
“今日,自那支八路軍和一支德械師對虎丘據點發起攻擊以來,我中隊所部兩百余名官兵英勇奮戰,石川至為欣慰。我軍與擁有重炮以及占據絕對武器優勢之敵屢作決死之戰,面對支那軍的猛烈攻擊,第二中隊官兵以效忠天皇之決心,屢屢發起肉彈攻勢,炸死炸傷支那官兵甚多,殺死支那官兵無數…
然而,我軍傷亡慘重,無力阻止支那進攻,面對擁有絕對優勢以及重炮之支那軍隊,原本堅固的虎丘據點如同虛設…
目前支那軍將所有炮樓擊毀,我部也已彈盡糧絕…想起帝國對我等恩重如山,縱粉身碎骨,亦毫不后悔。除非徹底擊敗山西境內的八路軍以及所有支那軍隊,否則帝國在支那的統治只能是水中花鏡中月。
我真誠希望,我的魂魄在皇軍卷土重來之日擔任先鋒…祈禱帝國必勝和安泰…永別了!虎丘據點指揮官石川仁八于昭和8年9月20日。”
當石川仁八確定電報已經發出去后,他掏出南部手槍將電報員打死,隨后又撿起磚頭將電臺砸爛。
做完這一切后,樓下很快就傳來了幾聲爆炸聲,并伴隨著急促的沖鋒槍聲,中間還夾雜著用日語發出的慘叫聲,石川仁八明白最后的時刻來了。
他面向東方緩緩跪了下來,將指揮刀在那名躺在地上的報務員的衣服上擦了幾下。。
“天皇班哉!”
跪在地上的石川仁八突然大聲吼道,隨后用盡全力將指揮刀刺進左腹,隨后向右用力劃去,斷腸瞬間從石川仁八腹中淌出。
幾分鐘后,當四營士兵沖進炮樓后,發現炮樓里一片狼藉,殘墻斷壁上沾滿碎血肉,炮樓里的日軍全體玉碎…
很快,一名背著電臺的通訊兵大聲向高洪明說道:“團座,四營營長農添財報告,他們已經占領虎丘據點,全殲守敵日軍兩百三十六人,偽軍一百二十一人,四營傷亡三十五人。”
早在四營發起總攻的時候,副總指揮等一行首長已經來到了高洪明所在的指揮位置和他會合,這名通訊兵的聲音很大,足以讓絕大部分人聽清楚。
看著臉上露出自豪之色的通訊兵,高洪明點點頭,隨即抬起手腕看了看,轉過身體,對著副總指揮敬了個軍禮:“報告副總指揮,蓮臺縣民團已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攻占虎丘據點之任務,共用時29份46秒,請指示!”
說實話,高洪明在報告的時候雖然語氣平和,但卻透著一股濃濃的自豪而驕傲的氣息。
副總指揮看著高洪明,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欣賞和欣喜,“好…你用你的行動,證明了蓮臺民團的戰斗力,你們確實是好樣的!”
原本認為高洪明說的半個小時內拿下虎丘據點是話說八道的幾名參謀此刻只感到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就連林師長也輕嘆了口氣,自嘲道:“成天打雁,沒曾想居然也被大雁給啄了眼,大意了。”
旁邊的劉師長走到他旁邊,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老林啊…老話說得好,亡羊補牢猶未晚矣,既然高團長有這個實力,咱們這邊的作戰計劃是不是應該也改一改了。”
林師長不動聲色道:“劉師長,你想怎么改啊?”
“你想啊,我們師發起的榆遼戰役和你們發起的淶靈戰役要在同一時間,兩場戰役的地點相隔近七百華里,這也導致了我們一旦有突發情況發生,我們很難做到相互支援。
可現在有了高團長后,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七百華里對于擁有大量卡車的高團長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正常情況下也就是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們完全可以做到攻守互助啊,你以為呢?”
“攻守互助?”林師長沉吟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們要相互配合?”
“不僅是相互配合,還得相互協助,就像高團長說的可以三天結束榆遼戰役,那么結束了榆遼戰役之后,我們是不是可以通過高團長的卡車快速的調運兵力前往淶源縣,咱們兩家可以兵合一處一起攻打來源和靈丘呢?
再譬如,加入來源和靈丘也能在及天之內打下來,咱們是不是可以惦記一下陽泉,甚至SJZ呢?”
“嘶…”林師長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還真敢想啊,SJZ也是咱們能惦記的嗎?那里可是長期駐扎有日軍兩個師團啊,且SJZ墻高城深,別說在咱們兩個師了,就算是把八路軍一百多個團幾十萬人一起上也未必能在短期內拿下來啊。
等等…我好像漏掉了什么?
對了,劉師長說的是可以惦記一下,可不是要攻下,那意思就是…
“你是說咱們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榆遼戰役和淶靈戰役,然后擺出一副進攻SJZ的架勢,迫使日軍從前線撤軍,甚至往后方增派兵力?”
“是的。”
劉師長心里也很欣慰,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自己只是提了一嘴,對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可你想過沒有,咱們一旦這么做了,搞不好就會陷入日軍的重重包圍之中,一個不好就會有重大損失啊,而且這么重大的事情,咱們甚至就連副總指揮也是無法做主的,必須上報延安才行。”
劉師長哈哈一笑:“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咱們只是提個建議,成與不成的還得中央拍板,成固然可以,不成也沒有關系嘛。”
林師長卻苦笑起來,“你倒好,把火點著了卻不管不顧了,弄得我這心里癢癢的,不行…我得找副總指揮商量一下。”
半個小時后,打掃玩完戰場的八路軍跳上了卡車,趕緊一溜煙的往回跑。
路上,看著特地坐上了自己這輛車的林師長和劉師長兩人,副總指揮就感到有些頭疼。
“你們兩個人啊,盡會給我找麻煩,原本已經制定好的作戰計劃也是說改就改的嗎?你們讓我怎么跟上面說?這叫什么,朝令夕改嗎?”
“副總指揮,這怎么能叫朝令夕改呢。”林師長難得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戰場的情況千變萬化,根據實力的變化而做出適當的調整這很正常嘛。”
“你們啊。”副總指揮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算了,這件事等咱們回去后再詳細討論吧,然后上報中央,請中央定奪。
拿下虎丘據點對于高洪明來說只是在向總部首長證明了他們團的攻堅能力,至于繳獲的那點物資什么的他并沒有看在眼里,轉手就送給了后面打掃戰場的八路軍,但對于日軍來說卻不亞于產生了一場大地震。
前文說過,虎丘據點位于黃縣和易縣中間的交通要道,它如同一根釘子牢牢的卡住了黃縣和易縣之間,切斷了兩個方向的根據地的聯系,現在虎丘據點沒了,兩個根據地之間的平常瞬間被掃平。
如果高洪明八路軍或是高洪明再趁勢將旁邊的留營據點和萬合據點也端掉的話,這一代立刻就會變成日軍勢力的真空地帶,八路軍的兩個根據地將會連成一片。
伴隨著虎丘據點的陷落,遠在太原的日軍第一軍司令部的氣氛瞬間變得凝滯起來。
司令部偌大的作戰室里,數十名參謀忙成一片,但偏偏卻沒有如同以往那樣喧嘩,所有人的神情都極為凝重。
岡部直三郎走到作戰大廳,叫住了一名情報參謀:“你們查清楚了突襲虎丘據點的是支那哪支軍隊了嗎?”
“參謀長閣下,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攻擊虎丘據點的軍隊共有兩支。”參謀搖了搖頭:“其中一支是八路軍,另一支則是支那政府的德械師,但我們對此表示懷疑。而且那支攻擊虎丘據點的軍隊行動極為迅速,從發起攻擊到結束戰斗僅用了半個小時,而且還動用了大口徑重炮,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動用了重炮?而且還出現了兩支軍隊?”岡部直三郎有些懵了,什么時候窮得叮當響的土八路也有重炮了,這不是開玩笑么?而且還有什么德械師…等等…德械師…重炮?
岡部直三郎的身子突然一震,隨即似乎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快步朝著不遠處的司令官辦公室快步走去。
“碰…”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岡部直三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對著正站在掛在墻上的地圖發呆的筱冢義男和多田駿大聲道:“兩位司令官閣下,我知道攻擊虎丘據點的支那軍隊是哪支了…肯定是高洪明…他和八路聯手了。”
“高洪明?”
正看著地圖發呆的多田駿和筱冢義男身子一震,筱冢義男隨即脫口而出道:“這怎么可能,高洪明跟四十一師團在棲霞關剛進行了一場血戰,不休整上幾個月他怎么可能有余力再次跟帝國開戰?”
“如果高洪明并沒有派遣主力出戰,而是只派出他的炮兵呢?”岡部直三郎熱切的盯著兩人,“根據虎丘據點發來的電報,攻擊他們的支那人可是動用了105口徑的重炮,您想想…縱觀整個山西除了閻錫山的晉綏軍還有少量的重炮,還有哪支部隊擁有重炮的?”
聽著岡部直三郎喋喋不休的訴說著自己的觀點,多田駿卻打斷了他的話:“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高洪明為什么要和八路軍聯手,這不合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