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信任的人

　　新世界生物制藥在研究生產特效藥的消息被爆出來，在網上也引起了一段時間的熱議。

　　有諷刺的，也有夸贊的。

　　在國外倒是沒有太大的反響——除了幾個有合作的國家。

　　幾個合作方都已經選定了，這里面有著國家層面的牽頭，也得到了當地的大力支持。

　　當然，承諾的優惠也有不少。

　　在那幾個有合作的國家，還是有一些宣傳的聲音的。

　　新世界在這方面投入了一些錢，合作方也投入了一些錢宣傳此事。

　　這種事情想要瞞住所有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到三期臨床試驗，要招募的人太多了，現在又是一個網絡時代，一個自媒體時代，根本就沒辦法瞞住。

　　既然瞞不住，那還不如好好的宣傳一波。

　　號稱在研制開發特效藥的醫藥公司，也不是一家兩家，新世界生物制藥在這里并沒有顯得特別的醒目。

　　在發達國家的世界里，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這么一個消息。

　　偶爾有人提到，也是嘲笑幾聲，覺得那是在異想天開。

　　這個倒也正常，在這個領域，國內確實差了很多。

　　資金的壁壘倒不是很大，真要有心搞這個，整合一些醫藥企業，也能湊得出那個錢來。

　　最大的問題還在于技術的壁壘。

　　包括專利壁壘。

　　那個太難繞開了。

　　這些年在追趕，但想要追上，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的。

　　而且，更讓人羞愧的一個事實是——新世界生物制藥投資的這個特效藥，歸根結底，也不是國內的科研人員弄出來的。

　　發現這個藥物是一件意外事情，但這個幸運的意外也不來自于國內，而是來自于一個外國人。

　　不過，這個項目能夠落到國內，也算是一件挺幸運的事情。

　　柳青都佩服自己的運氣太好了，天上白白的掉一個大項目過來。

　　對于這樣一個項目，他還是挺關注的，因為這個項目一不小心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這也使得他上班摸魚的時間少了很多，每天都要花一點時間來關注這個項目的進度。

　　集團其余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蘇綺在負責，他就是在該簽字的時候簽個字，該開會的時候坐那里開個會。

　　有時候會關注一下自家的那幾家公司。

　　日子沒有以前輕松，不過正常的節假日還是有的，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來處理的。

　　蘇綺也是這樣。

　　天元集團以前內卷得特別的嚴重，九九六那都不算什么，每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節假日都不休息的員工，一抓一大把。

　　而且還都是自愿加班的。

　　——手上的活兒太多了，不加班就完成不了，那就只能加班。

　　現在公司已經建議大家不要加班，主要的措施就是將他們的工作量減少。

　　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是現在集團進入到了一個保守投資的狀態，新加的投資項目不多，沒有那么多活可干。

　　另外一部分原因，那就是在八月底九月初，又招聘了一部分新的員工。

　　天元集團總部員工的薪酬待遇挺好的，除了保潔和保安，過了試用期，月薪都能過萬。

　　他們招聘的新員工都是應屆畢業生，有很多人過來應聘，也讓他們有了更多的選擇權。

　　最后招收進來的，基本上都是985、211這樣的大學出來的。

　　有了這一批新人的加入，落到每個員工身上的工作量也少了一些，慢慢的就沒有了那種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的現象了。

　　最關鍵的是，工作任務輕了，工資沒有降低，甚至還略有提升。

　　——這一兩年，集團投資的項目都獲得了不錯的利潤，提升工資也是應該的。

　　與此同時，有很多公司都在降低待遇，縮減開支。

　　甚至有一些公司都辦不下去了，員工面臨失業。

　　相比之下，天元集團的員工還是挺幸福的，都快趕得上一些國企了。

　　大多數員工現在每天上班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個小時，甚至有一部分每天就是八小時，節假日該休息就休息。

　　公司從來沒有強迫過誰加班，都是自愿原則，員工當然可以選擇正常上班。

　　在整個網絡世界都在討伐黑心資本家剝削員工的時候，天元集團出現這樣的情況，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為此，還有媒體對天元集團進行了采訪，報道了這家集團寬松的上班環境，引發一片羨慕，對柳青這個良心企業家的評價更高了。

　　——當然，這采訪是天元集團花了錢做出來的。

　　做這樣的報道，就是為了在大眾面前刷好感，給自己再整一個護身符。

　　整一個良心企業家，人民企業家的名聲，還是有一些效果的。

　　有時候柳青也會開直播跟粉絲們聊聊天，吹一吹特效藥，然后講一講社會責任感。

　　調子起得還是挺高的，整個就一正能量的化身。

　　有一次羊城企業家一起開會，就有企業家半開玩笑半認真對柳青說：

　　“柳總，你的天元集團現在搞朝九晚五的上班制度，對我們壓力挺大的，把我們都給比成黑心資本家了。”

　　還有人跟著訴苦：

　　“柳總，你家大業大，投資的項目又賺了那么多錢，你可以招更多更優秀的人才來幫你們做事，可以開出高工資，給他們寬松的上班環境。可是我們這些本小利薄的公司，真的跟不起呀。就現在的情況，每個月都要虧錢。要是提高他們的工資水平，降低他們的上班時間，那只能破產了。”

　　現在整個經濟大環境就那樣了，全世界都不行。

　　相對而言，華夏算是比較好的，可也沒有疫情發生之前的那種增長勁頭。

　　每個月都有不少企業關門倒閉。

　　現在還在堅持的企業，賺錢的不多，很多都在虧錢，都在用老本填補。

　　這樣的情況下，讓他們注重員工福利，確實注重不起來。

　　大多數的企業，在經濟發展勢頭好的時候，都是靠著壓榨員工才能賺點錢。

　　所謂血汗工廠，就是建立在廉價的勞動力上，沒有先進的技術，只能做低端產品。

　　讓他們提供員工福利，提供更寬松的上班環境，那就沒利潤了。

　　還有一些企業，賺錢是挺賺錢的，給員工開的工資也很高，以天元集團開出來的工資還要高很多。

　　可是，員工天天都要十幾個小時，工作壓力特別的大，年紀輕輕的身體就被弄得像個老年人一樣。

　　有變抑郁的，有上班猝死的，還有忍受不了工作壓力跳樓的。

　　至于英年早禿…那真不叫個事兒。

　　大家都一起擺那還好一點，天下烏鴉一般黑，都是那個樣子，不存在對比，就不存在著傷害了。

　　天元集團表現得那么好，對比之下，就顯得他們過于苛刻，讓他們也有了一定的壓力。

　　又不是國企，又沒有壟斷地位，搞這么好的福利待遇干嘛？

　　多賺點錢不香嗎？

　　這搞得大家壓力都挺大的。

　　對于這樣的言論，柳青也很尷尬，只能陪笑說道：

　　“這個都是員工們的呼聲，員工們覺得這一兩年利潤還可以，賺到了些錢，和他們的努力是分不開的，所以有必要提升一下他們的福利，讓他們也享受到公司發展的紅利，增強對公司的認同感，我覺得這個也挺有道理的，所以就同意了。這個真沒有針對在座各位的意思…”

　　一句話不好意思說出來——我覺得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蘇綺現在的上班時間已經正常了，沒有以前那么拼。

　　倒是馮止萱和黎晗，她們兩個的工作量還是挺大的，每天處理工作的時間都會超過十二個小時，節假日也要處理很多事情。

　　沒人要求她們這樣做，是她們自己要求的。

　　柳青倒是勸過她們，沒必要這么拼，可以把一些工作分給別的員工來做。

　　不過她們都不是很放心別人，一定要自己來抓，柳青對此也沒有什么辦法。

　　兩個孩子一天天的在長大，丁蕓差不多每天都會過來看孩子，有時候就是柳青他們一大家子人帶著孩子到丁蕓那里去。

　　有丁蕓在看著，也省了他們很多事。

　　丁蕓是孩子的奶奶，不會做出傷害孩子的事情，有她在那里監督著兩個保姆，就不用擔心保姆私下里虐待孩子了。

　　到了節假日，有時候就在家里陪著孩子，有時候會帶著孩子出去熘達。

　　但是，基本上也就是在市區熘達，很少出市。

　　主要是怕一不小心感染上病毒。

　　有一次病毒鬧得嚴重的時候，丁蕓就對柳青說過：“現在城市里太不安全了，動不動就有感染的人。鄉下倒是挺好的，老家那邊現在還一個病例都沒有過，要不我把這兩個孩子帶回老家，讓他們住那里算了？”

　　她說的老家，當然不會是柳青的老家，因為柳青在那里已經沒有家了。

　　她說的是她的娘家，當年她掏錢給娘家蓋了一棟大別墅，因為是蓋在鄉下，面積很大，比柳青現在的別墅都要大很多。

　　做出這樣的提議，一個原因是確實擔心病毒感染，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想讓她娘家的人也看一看她的孫子和孫女。

　　這也有一點衣錦還鄉的意思。

　　前些年，老看著那些兄弟姐妹秀自己的孫子孫女的，她心里也有那么一些酸熘熘的。

　　現在她也想秀一下。

　　若是以前，她有這樣的想法，就會直接做。

　　跟柳青說，也只是通知，而不是商議。

　　柳青的感受，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可是現在柳青在天元集團的聲望越來越高，社會聲譽也越來越高，對著柳青說話的時候，她已經有了一些顧慮。

　　說起話來，都得考慮一下，斟酌言辭。

　　雖然柳青是她兒子，可是對這個兒子，她并沒有多強的做母親的自信。

　　以前是這個兒子離不開她，想要更好的生活，就得聽她的。

　　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這個兒子的翅膀已經硬了，已經飛得很高，飛得很遠，脫離了她的控制。

　　如果這個兒子要離開她，她沒有什么反制的能力，晚年也會過得很慘。

　　擁有的那些天元集團的股份，不能帶給她更多的安全感。

　　她現在必須要盡可能的考慮柳青的感受。

　　知道柳青對她娘家的人很反感，所以提都沒提那方面的字眼，只說回老家躲避病毒。

　　對于這樣的提議，柳青沒有同意，搖了搖頭，對她說道：

　　“老家那邊的人嘴挺雜的，喜歡打聽別人家的事情，也喜歡亂宣揚，要是被人知道婷婷的身份，發到網上去，那就糟糕了。”

　　“病毒雖然可怕，但小心一點，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而且，現在咱們都有特效藥了，雖然沒有上市，但我們真的感染了，還是可以用的，不用擔心出什么問題。”

　　“農村有農村的好處，但城市也有城市的好處，在這城市里，醫療條件更好，物質條件也更好，讓他們生活在這里，會更加方便。”

　　“所以，還是讓他們繼續留在這里吧。”

　　理由什么的都不重要，主要是，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回丁蕓的娘家。

　　對那一大家子人，他不只是反感，還有著深深的不信任。

　　當初他做過一個夢，夢到就是他表弟丁永源開車把他撞飛的。

　　雖然那只是一個夢，但那個夢境讓他對丁家的人相當的反感。

　　在重生之前，他可是記得，天元集團的總裁變成了丁永源。

　　至于蘇綺怎么樣了，他不知道，在重生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還有蘇綺這么一個人的存在。

　　想來，大概率是被丁蕓給斗敗了，要不就是被逼著離開了天元集團，要不就是在天元集團被壓制得一點身份地位都沒有了。

　　這一點手段柳青還是相信他媽能有的。

　　丁蕓聽到柳青的回答，眼神有一些暗然，隨即便笑了起來，說道：

　　“你說得挺有道理的，是我沒有考慮好，那就不回老家了，就待在這里吧。”

　　說完之后，還補充了一句：“鄉下也確實沒什么值得去的了。”

　　心里還是挺失落的。

　　這孩子還是不能接受她娘家的人。

　　而她，為了照顧兒子的感受，以后也只能跟娘家的人越來越遠。

　　兩年多前，她選擇了跟這個兒子相認，那時候她也想過，會不會和娘家生分了。

　　但是又覺得以自己的能力，應該可以控制得了局面。

　　沒想到，現在她就得聽從她兒子的了。

　　兒子的成長，超出了她的想象。

　　心里有一些失落。

　　但是，失落過后，又突然有了一些驕傲的感覺。

　　想著：“他能夠脫離我的控制，說明他有本事。我兒子這么有本事，我應該高興，有什么好失落的呢？”

　　“我只是一個活不了多長時間的人了，我還要控制他做什么？”

　　“他能夠活得幸福，活得自由，那才是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