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放送于晚上十點正式開始,最上和人原本以為自己應該對這類生放送已經游刃有余了才對,事實證明,他并沒有。
尤其是被要求在鏡頭前拿著劍玉蹦蹦跳跳的時候,最上和人完全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來干什么的。
相比之下,還是與種田梨紗在廣播節目里猜拳還要更舒適一些。
話雖如此,最上和人猜拳根本不會贏,凡是與他猜拳過兩三次的人都知道,這家伙猜拳只會出石頭,搞得跟貓型機器人似的。
非要說為什么的話,只能說是廣播節目做太多的后遺癥。
晚上十一點,生放送無事終止,放松事故雖然有,但沒有造成什么大的影響,大家也都習慣了。
與現場的工作人員互道辛苦,最上和人準備打車回家,這個點再去車站是趕不上終電的。
走出攝影大樓,三月的春風格外宜人,最上和人獨自走在燈光微弱的小巷,靜謐的夜色下,身后的腳步尤為清晰,每一步都似乎踩在被火烤過的棉花糖上。
最上和人不禁回頭,身后的腳步并未停歇,愈發清晰的接近。
“怎么停下了?”
她問。
“沒,怎么不走大路?”
“想去一家甜品店買些蛋糕,走這條路比較近。”
“這個點還能開著?”
“說不準呢。”
如此,最上和人便不再多說什么了。
他也是想去便利店買份便當回家,下午的工作十分忙碌導致他今天還沒有吃晚飯,而家里的冰箱除了幾顆雞蛋之外什么食材都沒有。
重新邁出步伐,少女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身旁,保持著與他共同前進的頻率。
“噯…”
“嗯?”
“剛才的事情。”
“剛才?”
“猜拳。”清水有沙澹澹道。
最上和人恍然。
“嗯。”
“似乎是和種田小姐在廣播里的約定還是什么來著,記不太清了。”
“算是吧,我倒是挺意外你會知道。”
“那個時期,你的廣播我都看了,你對其他女孩兒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凈是些做不得的。”
“這樣啊。”
“你就是會在這種地方有著莫名其妙的執著啊。”
最上和人聳聳肩:“或許。”
“有些時候真想打開你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都是些什么。”
“看完了還替我裝回去?”
“那還用說,我可不想看見neru桑嚎啕大哭的樣子,跟個野獸似的。”
最上和人澹澹笑出聲,光聽見那個女孩兒的名字,他就會產生暖洋洋的溫吞感。
“我可是要提醒你一下,neru桑和種田小姐關系很好。”
“…我知道。”
清水有沙抬頭瞥了一眼最上和人,心想你知道個屁。
“你是個從不主動的人,我的意思是等女生想要主動的時候,你就已經來不及抽身了。”
“在說誰?”
“明知故問。”
最上和人不由得默然,總覺得現在的清水有沙,相較于曾經實在是聰穎太多。
他輕輕嘆了聲:“她不會的。”
“這么篤定?”
“嗯啊。”
“為什么?”
“因為是朋友。”
清水有沙沉默了好一會兒。
“聽你的語氣,看來是已經察覺到了。”
“我想我應該不算是個遲鈍的人。”
“那豈不是更差勁?”
“嗯,我知道。”
最上和人表現出來的反應令她頗為意外,包括他先前所說的話也好,都是她不曾在這個傷害過她的男人口中聽到過的。
“和人桑,變了呢。”
“哪兒變了?”最上和人問。
“說不清,以前遇到這種事,你只會裝作看不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大肆談論。”
最上和人聞言,舉頭望向一顆星星都見不著的夜空,悠悠嘆息:“我現在也裝作看不見呀,不…我們都裝作看不見,只有這樣才能繼續相處下去。”
“真是個殘酷的人吶,和人桑。”清水有沙感嘆。
“嗯。”
或許,清水有沙口中的殘酷,并不是一個具有貶低意義的詞,但卻是個充滿悲傷的詞匯。
她所說的殘酷,是建立在有人對她懷有愛慕之意基礎上的東西。
譬如他現在與自己并肩走在幽暗的小巷內,侃侃而談,這就是一種殘酷。
他可以有更正確的做法,最直截了當的就是快步離開,絕不與自己這樣的女孩子產生任何關聯。
他做不到,所以殘酷。
只是清水有沙已經不在意這些東西了,她所在意的事物并不會落到她頭上,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一片空白,沒必要去在意空白的東西。
“難不成目標是想讓業界的女性聲優都愛上你?”
“怎么會,我那樣做能有什么好處,莫非還能和所有女性聲優結婚,迎來美少女游戲那樣的HappyEnd?我可沒有那樣的癖好。”
“聽起來似乎不壞,到時候算我一個。”
最上和人直接愣在原地,看著她搖晃的單馬尾,情不自禁“欸”了一聲。
清水有沙站穩腳步,回頭望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蛋忽然勾起嗤笑。
“是開玩笑的,做什么美夢呢。”
最上和人當然明白這是玩笑,他只是搞不懂清水有沙開這玩笑的意義在哪。
生活并不是美少女游戲,不是點點鼠標按按選項,存檔讀檔,就能看見女孩子所有的面貌,帶領她們進入現實生活中絕不存在的幸福結局的。
所有的女孩子都笑臉相迎,擁簇環繞在身旁,那是只存在與游戲CG里的場景。
與現實相差甚遠。
“我單單是好奇你被沉入東京灣時是個什么景象,東京灣的水可是很冷的。”
她說。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哦豁?”
“那時的我沒有目標,沒有憧憬,沒有夢想,甚至沒有想做的事,連自己喜歡什么討厭什么都不清楚。”
“現在找到了?”
“…嗯,大概。”
清水有沙嘴角輕揚,不再看他,望見遠處便利店的光亮,隔著老遠聽見那自動門開啟時響起的鈴聲,她加快步伐,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將最上和人甩在身后。
“如果那一天真來了,我可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
反正,該流的眼淚,在那時就已經流盡了。
“嗯,那樣就好。”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最上和人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