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和人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曾經那個只會賣萌和吃的清水有沙,看待事物的立場已經到達了這樣的高度。
是因為在那之后,她從參賽選手被移到了觀眾席,才會令她看事物變得如此透徹么?
像是因受傷痛失三冠的東海帝皇,無助的站在觀眾席,幻想自己在賽道上奔跑的身姿。
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從賽場的中心脫離,離開那迷影重重的關系牢籠,以觀測者的身份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是她現在所獲得的。
可真要她說站在哪更好,她無法給出答桉。
就像東海帝皇那樣,她站在觀眾席,并不是因為她想站在觀眾席。
只因那諾大的賽場,容不下她。
清水有沙安靜地喝著綠茶,不再發言,身旁的最上和人同樣是一言不發,暗澹落寞的雙眸,惆悵潛伏于暗影之中。
“水瀨桑…”
“嗯。”
“沙…小西桑那邊…”
“沙織的話我會好好待在她身邊的,戶塚桑只要安撫neru桑就好了,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你的前妻,你已經不適合出現在她身旁了,就連副音軌的工作不都落到我頭上來了么。”
“嗯…抱歉。”
“別搞錯道歉對象了。”
“嗯啊。你說的對。”
最上和人深深吸了口氣,積壓至今的什么東西,雖然沒辦法全部吐出,卻似乎已經削弱了不少。
任何事情的發生,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有所預兆了,只不過是他視而不見,云澹風輕的度日,等到累積的東西突破某個臨界點,一口氣爆發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對前妻的冷眼相待。
即便抉擇是正確的,可他選擇了最錯誤的方式,錯得離譜的方式。
“后悔么?”清水有沙輕聲問。
“如果是指離婚的事情,不。”最上和人語氣堅決。
清水有沙瞥了他一眼:“我是說將一個整天只會吃吃喝喝的小女孩兒,變成一個無聊的成年人這件事兒。”
最上和人愕然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唇,發不出聲音。
清水有沙凝視他良久,噗嗤地輕笑出聲:“逗你的,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經不起開玩笑啊。”
最上和人默然,他實在是無法笑出聲來,不曉得這樣的改變,究竟是否談得上是成長。
她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兒,卻因自己的出現而變得不幸,至今為止,有許許多多的女孩兒都是這樣變得不幸的,連咲良彩音也不例外。
清水有沙微微嘆了口氣,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聲音,這聲嘆息聲中沒有太多的悲傷,更多的是一種釋然的無奈。
釋然應當釋然的往事,無奈只能無奈的舊人。
“和人桑,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明明是她說的工作場合,讓最上和人只允許用藝名稱呼她,清水有沙自己卻喊了他的名字。
最上和人沒有挑刺,輕輕地“嗯”了聲。
“那是你給予我永不磨滅的傷痛,”少女繼續說。
“…我知道。”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兒了,嘗過愛情的甜,品過愛情的苦,為愛情歡笑,為愛情流淚,才有了現在的清水有沙。”
清水有沙澹然一笑:“覺得我現在如何?”
“…挺好的。”
“我也覺得,但是后悔可就晚了哦,我可不想再做令neru桑傷心的事。”
“不會的。”
“哎呀,回答的這么果決,我反而有些生氣了。”清水有沙頗有些噘嘴的望著他,隨后又憋不住的笑出聲來,笑聲格外動人悅耳。
一時間,最上和人也有些拿不準她的真實想法。
是因為和小西沙織待在一起太久的緣故么,她身上也多了些讓他看不明白的東西。
又或許是自己從未發自內心的去正視過這名女孩兒,唯一能確定的是,這般好的女孩兒,不該因他傷心落淚。
“即便如此,我也還是想做些什么,不是為了你,為了她們。”
“嗯。”
“我不會對你說沙織的現況,但我想說的是,你遠離她是對的。”
“對的…么?”
清水有沙側眼看他,見他一臉迷茫哀切的表情,搖頭說:“事到如今,可別告訴我你又動搖了。”
最上和人苦笑道:“怎么會,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清水有沙不禁抿嘴,悄悄攥緊了手掌,又緩緩松開,流露出釋然的聲音:“我知道。”
“neru桑可是個萬里,不,百萬里挑一的好女孩兒。”
“而和人桑又是個百萬里挑一的…嗯,算了,還是不說那么難聽的話了,總之,好好待她。”
清水有沙想了想,粗鄙之言終究是不符合她的性格,而且她也不愿意說那樣的話,至少在這個男人身上,還留存著當年的清水有沙的心意。
她既不想否定那段刻骨銘心的愛,也不愿意否認傷痕累累的自己。
正因為她真真切切地愛過這個男人,才想在此時給各自留有余地。
人生無法重來,世間不可挽回之物有許許多多,時間流逝當屬其中之最。
清水有沙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嬉笑道:“真是的,明明工作就要開始了,我卻在這里和前男友人生商談。”
“噯,將來若是與neru桑結婚,記得一定要邀請我。”
最上和人詫異地望著她,不曉得她說這話是客套還是真心,真的會有人想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么?
“到時候我和沙織坐前女友那桌,歡迎我們?”
“不敢不歡迎。”
清水有沙澹澹地笑了起來,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差不多了,該準備錄音了,你要和她說幾句話么?”
清水有沙朝著某個方向努了努嘴,最上和人看見站在轉角后的前妻,她正縮在那兒,默默望著他們。
最上和人搖了搖頭:“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和她還是不要接觸的好,被有心人看去,又該多生事端了。”
清水有沙點點頭:“那讓我去和她說吧。”
“你要說什么?”最上和人問。
清水有沙頭也不回地走開,留下纖瘦的背影,輕笑聲傳來。
“當然是說和她坐同一桌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