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生到現在,我或許從未為自己而活過,扮演著大人口中的乖孩子,禮貌待人,對誰都能報以笑容。
哪怕對方是個十分令我厭惡的家伙,我也能擠出被人夸贊可愛的笑臉,滿臉天真爛漫的與他交流。
從小我就能面不改色地應付各式各樣的大人,我逐漸意識到這是一種天賦,可愛光鮮的外表下,我的思想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復雜的多。
起初,我天真地以為,自己是個將大人玩弄于鼓掌間的偉大小孩。
直到后來我發現我錯了,大人們并不是看不穿我,只是在看穿我的基礎上,迎合我拙劣的表演。
理菜醬真了不起呢。
理菜醬真可愛呀。
理菜醬穿上泳裝一定漂亮極了。
只要我能是他們期望中的那個日高理菜,被小屁孩看扁這種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而我卻沾沾自喜著,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只是個被使用完失去價值的過氣童星而已。
某個電視劇中有這樣一段話,成功的童星大抵是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像玩偶般被大人操控,被鞭子追打著可悲的賺錢機器。
另一種是懂得察言觀色,頤指氣使的早熟小孩。
而我,日高理菜,哪邊都不是。
說不定這就是我無法成為一名成功演員的理由,于是,無路可走的我,轉而逃進了聲優領域。
聲優這份工作比我想象中要快樂的多,我變得熱愛起這份事業,想要永遠將這份工作做下去。
依靠著察言觀色的技巧,演員時代鍛煉出來的演技,我的聲優生涯一帆風順,當然,我并沒有懈怠這份工作,我傾盡了我所有的努力,才得到現在的一切。
在工作方面我沒有任何不滿,只是,在生活中,我似乎依舊逃不掉過去的牢籠。
我時常感到饑渴,真想拼著勁兒得到一次愛,哪怕僅僅一次也好,直到讓我說可以了,肚子飽飽的了,多謝您的款待。
其實我是明白的,母親十分愛我,即便是在要拍泳裝寫真的時候,母親也十分貼心的征求了我的意見,想要拒絕的話,直言拒絕就好。
因為我家沒有父親,母親獨自撫養一雙兒女,我多少想要減輕母親的負擔。
十四歲的我,望著母親的眼睛,沒能拒絕。
看,這就是善于察言觀色的小孩子的可悲之處。
“日高小姐,還是不愿意向我說真話么?”
最上和人選擇了第二種回答,將一切全部丟給眼前的少女,自己則安然抽身這種事,他還是做不出來。
“戶塚君覺得我是在說謊?”
“不是么?”
望著無話可說的日高理菜,最上和人逐漸深信了某個事實。
“我想要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
“那是要我知道后才決定的事兒。”
見最上和人態度強硬,日高理菜本能地后退一步,苦苦思考了一番后,輕聲嘆息。
“其實…真的什么都沒有發生。”
“那天晚上,因為戶塚君實在是醉得厲害,我怎么詢問你家的住處,你都不回答我,好不容易送你去了酒店,就拜托酒店的工作人員將你帶去房間。”
少女的左手自然垂落,右手不安地捏著左手手肘部位的衣袖,輕輕解答著。
“進了房間之后,你直接就睡了,當時戶塚君吐得滿身都是,我便擅自脫了你的衣服,拜托酒店洗了烘干。
事后想想,我又擔心戶塚君因為這事兒看輕我,會以為我是個輕浮的女孩兒,便總是躲著你。”
說完,日高理菜偷偷抬起眼睛打量了一眼最上和人,又咻地移開。
“真的只是這樣?”
少女目光搖擺不定:“真…真的只是這樣。”
看不透。
最上和人怎么都看不透少女那雙眼睛底下的真意,倘若事情真就如她所說,那么最上和人便能夠放下心來。
“我不明白。”最上和人說。
“什么?”
最上和人輕緩地搖頭:“按照日高小姐的說法,我根本不存在任何看輕日高小姐的元素,倒不如說是我給日高小姐添了許多麻煩,甚至是該給你鞠躬道歉,求得你的原諒。”
“請…請不要做那種事!我會…會很不自在的。”日高理菜慌亂地擺著手。
少女垂著螓首,聲音輕微:“我還在想…戶塚君會不會因為這事兒,覺得我是個多管閑事的女孩兒。你看,大家一定都覺得演藝圈出來的女孩兒,肯定是早就對那種事兒駕輕就熟的人。
我…不想被戶塚君那樣看待。”
“日高小姐…”
最上和人不曉得該用什么話語去安慰眼前的女孩兒,說到底,他連自己是否有安慰的資格都不曉得。
每個人都有不愿示人的一面,少女顯然是有著令自己耿耿于懷的過去,這是人之常情。
最上和人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細節,但對于日高理菜想要表達的東西,大抵能夠想象到一些。
這其中充斥著世人的傲慢與偏見,也許日高小姐在與人交流來往的時候,也存在著對自己的偏見。
最上和人或多或少能理解這種心思,就像他也時常會想怎么會有人愿意與他這種人交朋友,本質上有著略微的相似。
“我沒辦法否定過去的自己,也明白有些目光是沒辦法去避免的,可是…我明明從來沒有和異性有多太深的接觸,卻還是會被打上不堪的標簽。
戶塚君…戶塚君是我十分尊敬的人,展現出來的能力自不必說,是個相當具有爭議的人,說句有些失禮的話,我經常能夠在網上看見許多不喜歡你的言論,可戶塚君卻仿佛從來都不在意這些。
這樣的戶塚君,我認為…很厲害。”
“日高小姐,就這么在意他人的評價么?”
“嗯啊…在意啊,在意的不得了。反過來我倒想知道,戶塚君是怎么才能做到這樣云淡風輕的。”
少女略顯自嘲的笑意,落在最上和人眼中,看上去尤為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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