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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7.致不共戴天的你。

  在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之時,必然是冬天。

  而那一天,必然會下雪。

  第一次遭遇人生選項的那天也是。

  向那兩個人遞出雨傘的那天也是。

  曾經的摯友以敵人的姿態站在面前的今天,也同樣如此。

  小西沙織站起身,不曉得哪來的勇氣,微笑著與咲良彩音打招呼。

  夜晚的涼風拂過,冰冷地親吻著兩位女性聲優的面頰,短發少女緩緩走近。

  “你來了啊,彩音。”

  在咲良彩音的眼中,她笑得仍舊從容,充斥著令她惱火的余裕。

  坐在自己的男朋友身旁,為他披上自己的外套,那雙眼睛里尋不到一絲愧色。

  為什么,她能夠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笑容呢?

  不要…做那么多余的事情呀,小西沙織。

  短發少女如此在心中發出憤慨的呼聲。

  “那么,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他吧,彩音。”

  小西沙織溫柔地笑著,邁著清淺的步伐,與咲良彩音擦肩,表現地像是與他們無關的友好陌生人。

  “又要…逃跑么?”

  身旁,短發少女口中發出低語。

  “欸?”

  小西沙織的步子停頓,宛如被施加了某種固執的魔法,使得她的雙腳停留在原地。

  柔和的月光忽地隱去身子,月亮宛如害羞的孩童,怯生生地躲藏到父親身后,只敢探出一只圓熘熘的眼睛打量。

  “對我男朋友做了那種事,只顧自己留下美好的回憶,又打算…一走了之么?”

  美好的回憶?

  她在說些什么。

  自己和那個男人之間,到底哪一份記憶,能夠被冠上如此縹緲虛幻的詞匯。

  她明明…一點都不了解。

  可自己對她做了無法原諒的事情,這是母庸置疑的。

  因此小西沙織不打算作任何辯解。

  “心里的某處,正在沾沾自喜是吧?”

  “你說什么?”

  “被人當做最上太太的心情,明白自己在那家伙的心中,是無可替代的存在這件事,其實是有在偷偷欣喜吧。”

  “彩音…”

  咲良彩音自然垂落的雙手不由得捏緊拳頭,她想著自己本可以擁有一場美好的愛情,如果不是這個女人,她今夜一定也是美美地同他入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不上不下的情緒左右內心。

  自己何嘗不想每天黏在他身邊,可是…既然已經得知了,那就沒辦法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咲良彩音與清水有沙不同。

  清水有沙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哪怕是虛假的愛也會感到滿足。

  可咲良彩音不同,咲良彩音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色彩斑斕的畫布上,出現一粒細小的黑斑,倘若不將那黑斑祛除,她就不自在地為此發狂。

  “我知道的,我當然知道,那家伙在心里永遠為你保存了一片從未被人染指的森林,無論我怎么做,都無法入侵那片森林半毫。

  就因為你來得比我早?傷他傷得深?

  這么荒唐的理由,叫我怎么能夠接受?

  我可是把一切都給他了!咲良彩音的一切!

  我努力了啊!拼盡全力地讓他愛上我!比不肯為愛付出的你努力了無數倍!

  憑什么我要輸給你這種只會旁觀的膽小鬼啊!”

  被指責的體無完膚,小西沙織說不出一句能夠反駁的話語。

  她確實沒有努力,從始至終都是在旁觀,不單單是現在,清水有沙的那時候也同樣如此。

  只有等他們之間發生了無法挽回的事,才敢借著縫隙,做些偷偷摸摸的勾當。

  這樣想來,她的惡劣行徑,早已不是第一回了。

  明明已經發誓不會再傷害他了。

  可就算是這樣的我,心底深處就連一絲期待,也不被允許么?

  “…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這事兒與和人無關,他沒有任何錯,是我擅自…”

  她還是道歉了,以卑劣者的身份。

  “你那張假面,究竟還要戴多久?”咲良彩音冷著臉打斷她的話。

  “如果…如果是堂堂正正的對戰,即便輸了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就像祈之助的時候那樣,真心的送上祝福。

  如果你能拼盡全力地去愛他,輸給那樣的你我無話可說。”

  一顆微小的淚珠悄悄打開房門,張望一番后肆無忌憚地滾落,身后更多微小的淚珠,一顆又一顆地,宛如被孩童捏在手心的砂礫,頑皮地朝天空拋去,哀想漫天飛舞。

  “然而,你從始至終都是一副無關人員的模樣,明明喜歡那個家伙,明明知道那家伙喜歡你,卻永遠都擺出敬謝不敏的姿態,彷佛你才是那個游刃有余的勝者。

  在我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的時候,以為能夠迎來永恒的幸福的時候,非要來插上一腳!”

  勝者?

  這樣的我?

  在開什么玩笑。

  勝者難道不是你么?

  就是因為你是勝者,我才只能做這些令我自己都感到厭惡的勾當呀。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走在他身旁,每天目送他出門工作,晚上對他說‘歡迎回家’呀!

  ……罷了。

  那種事,不過是幻想罷了,或許我連進行這種幻想的資格都不配賦予。

  面對咲良彩音的眼淚,小西沙織只是略顯茫然地抬頭望著天空,說著無關緊要的,關于天氣的話。

  十二月冰冷的夜,月亮完全隱去了蹤影,天空飄落軟綿綿的雪花,純白的季節如期而至。

  “下雪了啊,稍微有點冷了呢。”

  小西沙織落寞地笑著,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的冬天了。

  她們都擁有與他在冬天的回憶,只有自己沒有。

  無妨,隨她怎么說好了,倘若這樣她就能解氣,那自己閉口不言,讓她說個高興就是。

  她開始往回走,往最上和人的方向。

  咲良彩音眼神動搖,沒有出手制止,可殘破的聲音已經脫口而出。

  “你要做什么?”

  “不必擔心,只是想起來拿外套而已,看,下雪了,我可不想感冒,會沒人照顧的。”小西沙織露出令咲良彩音感到虛偽的笑,無意義的笑。

  咲良彩音紅著眼眶,表情堅決,看著曾經是最自己重要的好友的女人,一步步朝自己的戀人走去。

  曾經的好友。

  她每邁出一步,自己與她之間的距離便遙遠一分,最終拉長成比這個世界最遠的距離,更加遙遠的存在。

  彎腰從男人身上取回自己的外套,上面沾染著一絲他身上的酒氣,雙眸凝視他的側臉,他睡得很熟,彷佛許久沒有入眠般的睡死著。

  還想再多看一會兒,再多看看眼前的男人。

  即便她心中明了,這不該是她做的事情。

  等自己離開后,咲良彩音會帶著他進屋,為他脫去衣服,用熱毛巾擦拭他的身體,再將自己脫個精光,像是懷抱嬰兒般的將他抱在懷中,一覺睡到天亮。

  忽然變得討厭起來了。

  討厭站在面前的好友,討厭對此懷有嫉妒心的自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

  自己深愛的男人,在其他女人的懷中緩解憂愁,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同她訴說心腸。

  正因為甚至自己在對待最上和人的感情這件事上,她確實沒有做任何努力,一直在不停地逃避,所以才認為此時此刻心懷嫉妒的自己丑陋不堪。

  可在那之前,她已經經歷過無數折磨與挫折了,她嘗試過與命運抗爭,而那不過是延長結局的來臨而已,什么都改變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遠離那個男人,可就連這么簡單的事,她也沒能做到。

  距離他們的離婚已經過去整整兩年,本該是不再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卻數次產生糾葛,或許這一切都源自于她的不夠果決。

  “我永遠…都無法原諒你所做的事情!”

  這是咲良彩音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聲,她說不清這句話究竟是自己的心聲,還是一時的氣話。

  小西沙織仍是不為所動。

  “嗯,那樣就好。”

  咲良彩音聽了更是惱火。

  “卑劣者,偷腥貓,插足他人戀情的第三者!”

  小西沙織似乎完全沒有反駁的打算,低著螓首,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逐漸淹沒在陰影中。

  再堅持一會兒,等她出完氣就好了,只要再堅持一下下就好。

  她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只是機械地保持著嘴角上翹的弧度而已,宛如一臺被實現調校數據的車窗,那看似溫柔的微笑不過是爛大街的工業制品。

  “如果不愛他的話,就不要來打擾我們啊!什么最上太太啊!你的名字是小西沙織吧!現在我才是他的戀人!

  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關系才對!

  對你來說,他的愛或許根本不足掛齒,甚至無法令你的內心產生一絲波瀾,可是對我來說,那我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貴的東西!

  給我…滾出去啊!

  從我的戀人的心里滾出去啊!”

  雪花飄落,混雜著少女晶瑩剔透的淚珠,不知被晚風吹到了何處。

  還真是,說得過火呢…

  我不是最上太太?沒錯…那種事情我當知道!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你才是他的戀人,我只是個連旁觀都得小心翼翼的可憐蟲,膽小鬼。

  當他表示愿意接受這樣不堪的我,你能明白我的內心有多喜悅?那感覺,就像被人從狂暴而冰冷的海潮中打撈上來,用毛巾被裹著放到溫暖的床上一樣。

  可是…

  就在今夜,就在前不久,就在你還未出現在我眼前時。

  和人他,連喝醉了坐在車上的時候都在呼喊你的名字,不是我,而是你的!

  你已經獲得了全部的他,然而還在說什么他心中有我的位置?

  什么啊那是!你這個大贏家,哪里會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怎么會曉得我的痛苦!

  你經歷過理不盡的人生選項么?你有被獨自關在異空間三天三夜,怎么求救都無法獲得解脫么?你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因為無法給自己上藥而痛哭不止么?

  你什么都沒經歷過,卻在獲得了全部后在這里斥責我的不作為。

  彩音…我真是,嫉妒得快要死掉了。

  腦海深處的某根銜接理智的絲線,“噗”地一聲,斷裂地一干二凈。

  “彩音,太過分了。”

  她的聲音染上一絲崩潰的情緒,內心的震動傳達至喉嚨,發出的聲音抖顫不止。

  咲良彩音毫不示弱地凝眸望去,透明的水珠不斷從眼眶溢出。

  “沙織才過分!想要從我這里將和人君帶走,帶到我永遠都無法企及的地方去!

  還給我啊!

  把和人君還給我啊!”

  冰冷的雪花觸碰脹得發紅的臉頰,融成眼淚般的雪水,兩個女人卸下所有的裝扮,以真心碰撞真心,將內心的話語化作傷人傷己的利刃,一絲不剩地扔向對方。

  小西沙織顫抖著肩膀,左手牢牢捏著正在顫抖的右手手腕,聲嘶力竭,烏黑的長發被風吹成凌亂狼狽的模樣,一同抹去她眼角掠過的淚珠。

  “是我,是我先…

  明明是我先來的!”

  她無比哽咽地嘶吼著從未對任何人表露過的話語,兩年來心中積壓的感情,隨著腦海中那根束縛著自我的風箏線的斷裂。

  全部。

  在這寒冷的冬夜釋放開來。

  徹徹底底的。

  “接吻也好,擁抱也好,還是喜歡上他也好。”

  “比你!比有沙!都要早得多…”

  “明明就…是我先!”

  落在兩人周身的雪花,全部被染上悲傷的色彩,咲良彩音暗然地捏緊手掌,又緩緩松開。

  “這就是,你面具下的真意么?”

  “我這樣說你就滿足了么!就這么想看到我失聲痛苦的模樣么!我這種人的眼淚,根本就換不來任何人的憐憫!”

  “沙織…咕…嗚嗚…”

  緊咬著嘴唇,鼻頭的酸楚比想象中更無法阻擋,視線逐漸被淚水模湖。

  明明自己才是受傷的那一方,為什么在看見她的眼淚時,胸口會如此的難受。

  “那就來挑戰我啊!如果為了當時的選擇后悔的話,大聲地說出來呀!像祈之助那樣!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你的心意啊!”

  回答咲良彩音的,只剩下小西沙織心緒混亂的搖頭否決,唯獨這件事,她無法說出口。

  “我有在克制啊!拼命得克制!希望和人他能夠收獲我得不到的幸福!

  你也是,有沙也是,比我與他相處的時間要久得多,與他在一起的時間要比我多得多!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每一天都能聽到你們如何相處的訊息,在片場看見你們的互動,在迪士尼和你們一起游玩。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么!

  彩音,那種事情…太殘酷了呀…嗚嗚…太殘酷了…”

  夜空下,本是至交好友的二人,歇斯底里地在風中相互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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