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錄音棚外的清冷街道,一名穿著純白呢子大衣的少女,正安靜地站立著。
懷中捧著兩束鮮花,是先前在錄音片場以及錄制廣播時,工作人員送的。
今天是她的生日。
準確的說,再過一個小時,她今年的生日就結束了。
年齡又長了一歲,她卻沒有什么成長的實感。
比起去年過生日時,或許現在的咲良彩音已經踏上了成人的階梯,品嘗過那禁忌的美妙滋味。
可在精神方面,她并不認為自己與之前變得有所不同。
對待工作依舊熱忱,面對朋友真誠以待,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是會一如既往的耍小性子。
可又似乎哪里變得不同了。
或許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自己內心的想法發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轉變。
而這一切,想必與那兩人脫不了干系。
嗯,這種說法有些過于狡猾了。
本質是自己沒有面對這一切的勇氣,與曾經的好友反目成仇,關系變得支離破碎,可在她離開之際,她又為兩人送上了祝福。
這東西到底算不算得是祝福,她自己也說不清,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最上和人的這份心情,產生了一點點的變化。
最初是因為真的喜歡他,想要永遠與他在一起。
而如今,或多或少地被那名女孩子的離去所影響著。
為了得到這個男人,她傷害了曾經被她視作最珍貴的好友,甚至再也沒了關于她的消息。
懊惱么?
肯定是有的。
想要當面去詢問她,詢問她離開之前的那些話,究竟是否是真心的。
自己真的可以就這樣,與最上和人恩愛的相處下去么?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發現自己并沒有那么喜歡最上和人,又或者,最上和人愛上了別的女孩子。
那么那名女孩子黯然退場的意義,又該到哪里去找尋呢。
或許是不愿意思考,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在與最上和人相處的過程中,她變得只剩下用身體去與他歡好了。
不去思考為什么而作,總之作就是了,作得天昏地暗。
一次,一次,又一次。
只要讓他離不開自己就好了。
這是獨屬于勝者的權限,就該盡情的去享用才對。
而在這個過程中,那個人也會愈發地癡迷她,這本該是一樁極其純粹的事兒。
對于相愛的兩人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毫無疑問,咲良小姐一定是喜歡最上和人的,可是有了清水有沙這個附加因素,她忽然變得找不到真正的自我了。
她所追尋的戀愛,真的就只是這樣的關系么?
哪怕是與他歡好的過程中,又或者是結束后躺在她的懷里,她仍是會不止一次地想到那名女孩子。
倘若贏的人不是自己,是清水有沙,她是否也會懷有同樣的心情呢。
真的是,變得意義不明了。
無論是最上和人,還是咲良彩音,他們一直都在回避著面對這個問題,他們都不是堅強的人。
所以才會用那樣的方式,去麻痹各自的身體,麻痹自己的思考。
手中的雨傘愈發沉重,輕輕抖動,落下一片片的積雪。
清冷的街道仍是沒有出租車經過,少女輕聲嘆息。
“彩音?”
耳邊突兀間響起熟悉的聲音,咲良彩音抬起傘面看去,剛結束不久的廣播節目的搭檔,正詫異地望著她。
“你不是已經先走了么?怎么還在這?”
“電車停運了,沒趕上。”
“今天沒開車過來么?”
“嗯。”咲良彩音點點頭。
“這樣啊。”
咲良彩音安靜地看著她的側臉,心中思緒萬千。
兩人安靜的站在街道邊,共同等待著出租車的到來。
“彩音也是在等出租車?”
“是啊。”
“讓家里的司機來接不就好了。”
咲良彩音不語,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顯然是不能對家里說的。
見咲良彩音不說話,她便也不作聲,心中似乎明了。
“沙織。”
“怎么了?”
“關于祈之助…”
“嗯,她很好,有來與我報過平安。”
“這樣啊。”
咲良彩音暗自松了口氣。
“很在意?”
“當…當然會在意啊,她可是我的后宮之一。”
小西沙織欣賞著咲良彩音蹩腳的演技,默然笑了笑,什么都沒說。
“你都知道了?”
“是指什么?”
咲良彩音斜眼看她:“一定要我什么都明說?”
“我還以為你不會主動說這事兒。”
“那就是知道了吧。”
小西沙織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嗯”了聲。
咲良彩音表現地格外平靜,心中也不責怪清水有沙將這事兒告訴她。
倒不如說,咲良彩音內心更希望小西沙織能夠知道這件事。
“他很愛我。”
“看得出來。”
“羨慕了?”
“唔…有一些吧。”
咲良彩音詫異地扭過頭,對上了小西沙織正在淺笑的表情。
“怎么一臉驚訝?”
“我鐵定以為你會說毫不在意。”
“演累了,而且藏著掖著,我反而怕你疏遠我,現在知道了你們在一起,我也能松口氣,好好處理自己的心情。”
“這樣啊。”
“而且,彩音你也是藏不住事兒的人吧,我還想繼續與你做朋友,彼此之間把話說明白,你不覺得這樣更好么?”
“或許吧。”
這樣看來,小西沙織明顯要比自己成熟地多,咲良彩音想。
“不必擔心,我沒有將他從你身邊搶走的想法,倒不如說很支持你們,也不會像有沙那樣離開。”
“這語氣,仿佛只要你愿意,就能將他搶走似的。”
“抱歉,是我用詞不當了。”
“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和人君是不會離開我的。”
“和人君…么,有自信是好事兒。”
咲良彩音忍不住皺眉,對于小西沙織這云淡風輕的表現,她說不出來是哪里讓她感到惱火。
自從得知她對最上和人做的那些事后,咲良彩音便潛意識中對小西沙織的所作所為感到不滿,卻始終壓抑在心底。
尤其是在她與最上和人確認關系后,這份心情一度達到了頂點。
“現在是要去月島?”
“是又如何。”
小西沙織無奈地看向她:“彩音,我總感覺你對我的態度,是不是變得冷淡了?”
“我不否認,或許是我還太過軟弱,沒有做好怎么面對你的思想準備。”
“我們是好朋友,光是這樣還不夠么?”
“可是你傷害過他,傷害過我喜歡的人。”
“所以現在站在他身邊的是你,而不是我。”小西沙織不無平靜地說道。
又來了,那份令她感到惱火的心情。
遠處,燈光來襲,一輛出租車停在她們面前,自動門緩緩開啟。
“你先上車吧,別讓他久等了。”
“這是在讓我?”
“是指讓你什么?”
咲良彩音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默默收起傘,便要坐入車內。
“彩音。”
小西沙織忽然出聲叫住了她。
咲良彩音神色平靜地回頭:“還有什么事?”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壓制自己的情緒,所有的心情都寫在臉上,十分易懂。
小西沙織毫不在意她的態度,比起表面和氣,她更中意這樣真實的咲良彩音。
也許就是因為這點,他才會選擇面前這名女孩子吧。
她笑著與她揮手道別。
“生日快樂,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