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每一次的選擇,都意味著她即將失去什么。
原本輕緩飄落的雪花，不知不覺，化成了漫天紛飛的大雪。
最上和人撐著傘，將自己與清水有沙罩在其中。
就像去年的夏天，在商店街前，為她遮擋太陽那樣。
彼時彼景，此時此刻。
那時的清水有沙，是妻子的好友。
如今的最上和人，是她所傾心的男性。
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是造成這片沉默的元兇。
最上和人一直以為，如果是清水有沙的話，無論與她相處在任何一個空間，哪怕不說話，都不會感到絲毫尷尬。
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像是一杯水，一直在那，需要的時候，便淺嘗一口，滋潤彼此。
但是最上和人發現自己這樣的想法是錯的。
正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單獨相處，所以當有人唐突地擠進這個屬于他們之間的空間時，他們之間的氛圍，才會顯得如此怪異。
而這樣的變化，是只有小西沙織才能引起的。
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
假設今天遇到的是咲良彩音，最上和人能夠想到最壞的局面，就是那個麻煩的女人，非要拖著清水有沙離開，放話讓自己離她的祈之助遠一些。
也就僅僅是這樣而已。
可小西沙織的話語，她的笑容，至今還留在清水有沙心中，怎么也揮之不去。
清水有沙曾幫助最上和人，解開了與小西沙織有關的心結。
可最上和人想要替清水有沙解除她此時的煩惱，卻是做不到的。
這或許就是清水有沙至今為止，都未曾向最上和人展現過的軟弱。
可能這么說有些過分，看到這樣的清水有沙，最上和人由衷松了口氣。
身為一個女孩子，清水有沙實在是太完美了，看不見凡人應有的丑陋，像是來自九天的仙女，身上充斥著一切美好的東西。
而當最上和人意識到她的這份軟弱后，他終于，從這名幾近完美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凡人才會有的缺陷。
清水有沙，是與他一樣的普通人。
察覺到這一點的最上和人，不由得，產生了一絲欣喜的感情。
“和人桑。”
“…嗯？怎么了？”
清水有沙微微抿嘴，聲音低落：“剛才，對不起。”
最上和人沉默了一會兒，問：“為什么？”
“剛才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想邀請沙織，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與她關系不好。”
清水有沙依舊停留在自責中，不過最上和人想，清水有沙自責的原因，應該不止這么簡單。
可最上和人不是看不懂空氣的人，不會繼續說令清水有沙難堪的話，哪怕他知道真相。
“這種小事不用道歉，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你和她是朋友，會這么說是理所當然的，我能理解。”
最上和人只能盡量用平和的口吻，試圖抹去清水有沙心中的不安。
就像曾經的清水有沙，一次又一次地站在他身邊，安慰他那樣。
不只是清水有沙，最上和人也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能夠成為她的助力，與勇氣。
他此前所想的，自己可能喜歡清水有沙，并不單單是空穴來風。
最上和人喜歡她的體貼，喜歡她的善意，喜歡她為自己做的一切。
反過來說，如果有一天，清水有沙不再體貼，不再懷抱善意，最上和人是否還能繼續喜歡她呢？
最上和人不清楚。
可他能夠確定的是，如果清水有沙變了，變成他反感的模樣，成為比咲良彩音還要麻煩的女孩子。
倘若那個時候，最上和人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喜歡她，愿意包容她所有的缺陷。
那么，就一定是真正的喜歡了。
可若不是，那么便會說明，自己只是個享受他人無條件為自己付出的混蛋。
這是最上和人對“喜歡”的定論。
只是，他尚未迎來驗證的時機。
清水有沙低下腦袋，沉默了一會兒后，輕聲道：“謝謝你，和人桑。”
最上和人搖搖頭：“餓了么？”
“嗯，有一點。”
“一點？”最上和人故意這樣問。
清水有沙對上最上和人的眼神，終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嗯，億點點。”
最上和人也笑了。
神社。
小西沙織虔誠地雙手合十，向神明許著不知所云的新年愿望。
她很清楚，這個世界并沒有什么神明。
至少，沒有會幫助她實現心愿的神明。
神明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喜歡看渺小的凡人，丑陋掙扎的滑稽模樣。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即便如此，她也還是扔了香火錢，許下了自己的心愿。
她不是個貪心的孩子，只許一個就可以了。
可她認為自己是被神明所選召的人，沒有資格享受任何來自神明的饋贈。
那么…
「希望我不要因為自己的選擇，再度傷害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哪怕她覺得這個心愿并不會起作用，她也還是如此期望著，這也是人類怯弱的部分。
許完愿后，小西沙織沒有去抽簽。
自從當年的那個雪夜過后，她便不喜歡再去做這類需要選擇的事情了。
對她來說，抽到吉，還是抽到兇，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她的劇本里，早就寫清了抽到任何一張簽后，會產生與之對應的后果。
既然如此，不如不抽。
雪越下越大，小西沙織看了看自己背著的挎包，唯一的一把傘，已經給了清水有沙。
她甚至知道他們會去哪一家餐廳吃飯。
其實當時的選擇，差別僅僅只是將傘遞給清水有沙，還是遞給最上和人罷了。
可她還是在選擇的時候，超出了時間限制，換來了一道深刻的鞭策。
如果將傘遞給最上和人，最上和人會在猶豫后接過，而清水有沙，則會因為自己的這個行為，變得悲傷失落。
小西沙織不愿意看到那樣的結局。
可相對的，將傘遞給清水有沙的這個選擇內，她看到了那個畫面。
在長達兩分鐘的煎熬過后，小西沙織做出了選擇。
反正她早就已經沒有擁有幸福的權力了，那么至少…
她想看見好友，看見清水有沙幸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