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人君,我…”
看著咲良彩音忸怩的神情,連最上和人自己都有些緊張了起來。
他倒是不怕咲良彩音突然表白,畢竟親密度那一欄里可是999的數值,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咲良彩音不可能突然愛上他。
她可是那個咲良彩音。
要是說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話,指不定還會被她拿刀追殺。
可正是因為如此,最上和人才會對她的態度感受到不詳的預感。
能夠令那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咲良彩音,展現出如此女孩子的表情,一定是什么離譜的事情。
最上和人不得不警惕。
“屑人君,我希望,你能成為聲優。”
最上和人想象過許多離譜的要求。
比如讓他教她彈吉他,比如讓他離清水有沙遠一些,又比如想讓他立刻把《旅亡》第四卷的存稿全部給她看。
這些都是最上和人能夠想到的事情。
可咲良彩音不愧是咲良彩音,是最上和人認識的人里,最麻煩的女孩子。
她說出來的話,總是會令最上和人驚愕,茫然,措手不及。
這是咲良彩音的特色,她的標簽。
最上和人足足愣了一兩分鐘,都沒能正面回應咲良彩音。
而咲良彩音則一改以往的那副傲然模樣,神情忐忑地注視著最上和人的表情變化。
最上和人逐漸回過神來,神色恢復淡然,沒有立刻拒絕,也沒有扭頭就走,而是淡淡地問道:
“為什么?”
最上和人自然是不會答應咲良彩音的要求的,他本就不希望進一步接觸聲優圈子。
而這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拜包括咲良彩音在內的女性聲優所賜。
最上和人并不是排斥聲優這份工作,他覺得這是一份很棒的職業。
他只是不想與這些女性聲優又更多的接觸。
譬如咲良彩音,譬如小西沙織。
“你要是答應我的話,我就告訴你。”
“再見。”
最上和人作勢就要起身離開。
“等一下!”
最上和人淡漠地看著面前神色慌張的咲良彩音。
如果是平時,他或許會愿意再多欣賞一下這個女人吃癟的姿態,可現在,身體內的警報裝置告訴他,他還是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比較好。
“你先坐下,我說,我說就是了嘛。”
最上和人坐正身子,默默等著咲良彩音的發言。
咲良彩音抿了抿嘴,似乎是在苦惱著什么。
良久,咲良彩音緩緩開口:
“我有一個朋友…”
最上和人立刻打斷:“你說的這個朋友,該不會是你自己吧?”
咲良彩音聞言立刻開始生氣了:“你到底要不要聽?”
“非要說的話,我其實是不想聽的。”
咲良彩音算是看出來了,自己現在根本沒有主導權,哪怕面前這個男人長得再如何帥氣,她還是覺得很可惡。
可是,自己卻不得不壓抑情緒,有求于他。
“我有一個聲優朋友,是個非常漂亮,溫柔且努力的人。
從小就夢想成為聲優,但因為學校不允許參加藝能活動,在校期間一直自學著聲優的相關知識。
畢業之后,投身于聲優行業,最初真的是接不到任何工作,只能配一些廣播劇,和短篇動畫,哪怕是路人角色,她也會投入自己的全身心去演繹。
這樣的時間持續了很久,在這個努力也不一定會有回報的業界,總算是得到了回報。
接到了主役,靠著至今為止積累的事物,在業界站穩了腳跟,一個又一個的工作接踵而來,比我還要拼。
她是真心熱愛著聲優這份工作,比我至今為止見過的任何人,都對這份工作懷揣熱愛。
真的…是個很溫柔,很努力的人。”
自從獲得聲優技能后,最上和人隱隱能夠分清一個人說的話,究竟是精湛的演繹,還是發自內心的獨白。
從咲良彩音的這番話內,最上和人所感受到的,只有一名普通的女孩子,對朋友的滿腔關心。
咲良彩音,似乎真的是個很在乎朋友的人。
這一點,最上和人早已領教過了。
以最糟糕的方式。
只是他還是不明白,這與讓他成為聲優有什么關系。
咲良彩音看了一眼依舊平靜的最上和人,輕輕地進行著深呼吸。
“或許這種話由我來說比較奇怪,工作并不是越多越好,就算是我,也是控制在自己的能力極限范圍內,開展著聲優工作。
大家都說我的工作量很大,其實不是的,我很清楚自己的極限,偶爾也會偷懶,可是…
她卻似乎沒有極限,每個季度都有數不清的番劇要出演,不僅如此,廣播,event,live,出單曲。
像是個無情的工作機器。
我也曾對她說過,不能像這樣壓榨自己的聲音。
對我們聲優來說,聲音是比生命還要珍貴的東西。
正因為我有過失聲的經歷,我才比她們都了解這有多么可怕。”
最上和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咲良彩音,也從未聽過她提過自己的事情。
這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之間連朋友都不是,只是單純的“無”而已。
像這樣面對面坐著,就足夠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了。zbω.し
可他此時正坐在她的面前,看著她陷入苦惱的表情,聽著她泛著憂愁的聲音。
最上和人越來越琢磨不清,人生究竟是什么了。
“可是,無論我如何勸說,她總是會溫柔的笑著這樣說。
「女性聲優的職業生涯很短暫,她想在這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被人記住,留下更多的作品。
因為,這是我所熱愛的事業。」
我,沒能阻止她。”
那個總是高高在上的咲良小姐,此時正一臉不甘心地緊捏著拳頭。
最上和人以為,看見那個總是給自己添麻煩的咲良小姐,如此悲傷的表情,他會感到心情順暢。
事實上,并沒有。
對于真心為朋友著想的人。
最上和人,并不討厭。
哪怕是咲良彩音。
“如果我能再更強烈阻止她的話,就不會…”
最上和人沉默少傾:“你的那位朋友,后來怎么樣了?”
咲良彩音松開緊握的手掌,再度捏緊。
“醫生說,她已經無法繼續當聲優了。”
“但是,她是個溫柔的孩子,在得知自己病情的那一刻,在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發聲時,她所關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職業生涯。
是作品,是觀眾。”
“很了不起的人。”
最上和人只能默然地說著這樣的話。
咲良彩音猛地抬起頭,注視著最上和人。
“屑人君,不…最上先生。”
“你很擅長模仿別人的聲音吧,而且…有著不屬于專業聲優的配音技巧,不用糊弄我,我可是專業人士。”
最上和人無法反駁。
“她的工作已經幾乎全部被其他聲優所接替,我知道,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可是,我好不甘心,好后悔。
后悔當時沒能更堅決阻止她。
我好希望能夠在與她共演的番劇內,讓她的聲音延續到最后。
所以我想求你,去參加下周她所擔任的角色試鏡。
憑借你的模仿能力的話,一定…做得到的。”
咲良彩音在此刻站起身,像是電車即將經過的鐵道路口的自動道閘。
緩慢,且堅定地。
彎下了腰。
“求求你,成為她的聲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