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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他按下了刪除鍵。

  在回家的電車上,最上和人安靜地坐在車廂內,電車搖搖晃晃地,像是被怪獸叼在口中,仿佛下一刻便會置身黑暗。

  身旁,抱著吉他包的少女,看著窗外閃耀著霓虹的大都市,凝視著深藍色的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車廂內人很少,只有零零散散幾名乘客,寺島愛美依舊與最上和人保持著大半米的安全距離。

  “最上桑。”

  耳邊傳來少女“稀稀莎莎”的嗓音,最上和人淡淡地看她一眼,寺島愛美依舊看著車窗外。

  “怎么突然這么有禮貌?”

  “你要是喜歡被叫大叔的話,我也無所謂。”寺島愛美終于將視線移回到了車廂內。

  “那倒不必,最上桑就可以。”

  說完后,寺島愛美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放在裙子上的雙手,手指正不停地來回相互纏繞著。

  少女左手無名指上的創可貼,貼合處微微翹開,沾著灰色的顆粒塵埃,逐漸失去黏性。

  “最上桑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

  “為什么這么問?”

  “拒絕了那個知名樂隊Blessing Star的邀請,一般來說都會認為我腦袋壞掉了。”

  面對淺野小姐的邀請,寺島愛美最終還是拒絕了。

  她稱自己當野良慣了,無法融入有默契的樂隊,對此,淺野小姐雖然表現出了失望,但并沒有繼續說什么。

  只說她若是改變主意,可以隨時去找Across找她。

  “我不太懂樂隊圈子的事情,她們真的這么有名么?”

  “最上桑之前是什么職業?”

  “嗯…游戲公司。”

  寺島愛美想了想,說道:“那大概就是剛從游戲美術專業畢業的學生,突然拿到了來自R星的offer,卻直接回絕了這種程度。”

  “果然是壞掉了。”

  “看吧。”

  最上和人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內。

  “不過真虧你居然知道R星。”

  “玩游戲也是我的愛好之一。”

  明明格斗游戲玩得很爛。

  當然,最上和人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短暫的寂靜后,車廂內響起前方即將到站的廣播,寺島愛美扶正了放置在地上的吉他包:“我下一站下車。”

  “嗯。”

  “吶,大叔。”

  “不是說了不必么?”

  “那…最上桑。”少女微低著腦袋,側臉被垂落的秀發所遮擋,最上和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什么事?”

  “可以和我,交換LINE么?”

  最上和人露出詫異的目光,沒想到會從寺島愛美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可以是可以。”

  “為什么這么猶豫?”

  “我只是以為你不會想和我這樣的大叔繼續有所交集。”

  “我不討厭喜歡我的歌的人。”

  “這樣啊。”

  “嗯。”

  最上和人覺得自己能夠體會她的心情,就算與身邊的一切斷絕聯系,人類終究還是渴望群居的動物。

  最上和人自己就是最好的列子,他一邊斷掉原主的人際圈,一邊又希望尋找到屬于他的棲息地,渴望有人來理解自己。

  人類就是擁有如此復雜情緒的動物,誰都無法例外。

  在電車快要停靠之前,最上和人與寺島愛美交換了LINE,隨后電車停靠,寺島愛美背起吉他包,起身告辭。

  在寺島愛美即將下車前,坐在原位上的最上和人忽然開口:

  “那什么…寺島。”

  少女回頭,向他遞來疑惑的目光。

  “我覺得,能夠拿到R星offer的優秀學生,即便不去R星,也一定會在屬于她的領域,做出令人欽佩的成就。”

  寺島愛美默然,站在原地不動,直到響起即將關門的提示音效,她才以輕微的聲音回應。

  “只是比喻而已,剛畢業的美術生若真的進了R星,只會愈發明白自己與他人的差距而已。

  就這樣,再見。”

  淡淡地丟下這句話,寺島愛美走出了車廂。

  車門關閉,伴隨著車廂內響起的下一站語音播報,最上和人視野右上角的圖標,再次閃爍。

  電車發動,車廂內寥寥無幾的乘客,一個個都低著頭看手機,沒有任何人看向他。

  最上和人輕輕抬起手腕,面前彈出淺藍色的透明面板。

  ————

姓名:寺島愛美  年齡:19

職業:主唱&吉他手關系:朋友  當前親密度:63→68(+5)

  看來,最上和人的那句話,還是對她產生了影響。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點亮玄關的燈,屋子內靜悄悄地,顯得有些冷清。

  沒有繼續對著空氣說“我回來了”,最上和人默默地換上拖鞋,直接上樓回了臥室。

  就像清水有沙說得那樣,她們今晚并沒有回來,家里只有最上和人一人。

  泡澡,洗漱,吹干頭發,換上睡衣。

  最上和人靜靜坐在書桌前,望著電腦的開機頁面發呆。

  他現在還不困,習慣性地點開小說文檔,一頁頁翻閱自己寫下的文字。

  或許是因為被Blessing Star的故事所觸動,腦海中依舊殘留有那名少女在舞臺上放聲嘶吼的畫面。

  身體柔弱的少女,拼盡全力展示著自己的夢。

  與那樣的她相比,最上和人忽然覺得,一味地讓出場的角色荒唐死去,是一件相當不負責任的事情。

  若是劇情需要也就罷了,但最上和人甚至無法保證,他所殺死的那些女孩子中,是否有他的惡趣味存在。

  難道是討厭女性么?

  最上和人覺得不是。

  他和大多數男性一樣,喜歡漂亮的女孩子。

  他也不是那種看見女孩子的慘死畫面,會產生異樣興奮的怪人。

  只是有時候,會突然產生期待看到讀者所喜愛的角色突然死去,他們那副無所適從的模樣。

  這是屬于作者的惡意。

  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這個世界上,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但是為了某些東西,有人甚至愿意將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二位。

  那個東西可以是夢想,可以是使命榮譽,也可以是別人的生命。

  所有人都明白生命的沉重,可正是那些明白生命之沉重,依然心甘情愿奉獻自己的人,令他感到無比炫目。

  最上和人沒有這樣的覺悟,他現在還沒有找到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當然,也不希望找到。

  這是他的第二條命,他想要更加珍惜現在這來之不易的人生。

  看著電腦屏幕上,故事中的主人公,看著同伴一個接一個死去,而變得瘋狂的文字。

  最上和人忽然有些反胃,真的會有人喜歡這樣的故事么?

  這些人的死亡,能夠給他們的世界帶來什么呢?

  什么都帶來不了。

  那他們的死亡意義在什么地方?

  ——在于最上和人的惡意。

  于是,最上和人,按下了刪除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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