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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分成兩邊,可謂涇渭分明。
等陳理出來,張彥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先前,他出門時都差點被嚇了回來,生生驚出了聲冷汗。
也不怪乎他如此。
任誰在夜深人靜時,出門看到一行五人在邊上的陰影處,小聲著竊竊私語,都會感到心驚肉跳,若非看到對方同樣背著行囊,見他出來,也老老實實的留在原地。
他還以為是劫道的。
最后讓女兒留在家里,自己一人壯著膽子上前一打聽,這才知道,對方和他一樣都是來等陳道友,準備遷徙的,這才心中稍安。
只是都是陳道友。
也都是同一個人。
但顯然,張彥眼中的陳道友,和趙林等人眼中的陳道友相差甚遠。
一個是和他一樣老實本分,最多戰斗力還不錯的制符師,一個神秘莫測,斬殺二階妖獸,屠幫滅派,兇威鎮壓整個綠河坊的賣肉佬。
兩邊客套的交流幾句,因都摸不清對方什么路數,也沒再多說,彼此間涇渭分明。
直到陳理露面,張彥才徹底的輕松下來。
不過張彥父女輕松了,另一邊趙林幾人則如同變臉一般,甚是精彩,臉上先是警惕,轉而又變成疑惑,最后才一臉了然。
身上的佩劍一樣,體型一樣,連走路的韻味都一樣,毫無疑問,眼前的這個才是真容,之前的都是偽裝。
“大…哥!?”趙林試探的喊了一聲。
陳理點了點頭,隨口道:“怎么來的這么早?”
“晚上我們幾個晚上橫豎睡不著,就早點過來了。”趙林心中確定,連忙笑道。
“大哥!”
“大哥!”
顧孟青見狀等人也連忙上前問好。
其中還有個女修。
她身穿一身嫩黃長袍,年齡約莫三十余歲,身材豐腴,雖眼角已生出魚尾紋,卻依然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帶著一種風騷入骨的韻味。
沒等陳理出口相問,顧孟青便趕忙道:“大哥,這位是我賤內陸倩,還請麻煩大哥多帶上一位。”
怪不得這位明明練氣六層,卻身材干瘦黝黑,滿面風霜愁苦之色,看來是有原因的。
四五十歲的年紀。
確實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行,沒問題!”陳理道。
“陳道友,這幾位是…”張彥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
看這幾人態度恭敬,隱有敬畏之意。
明顯認陳理為主。
“在外頭認識的,幫我做些事,都是朋友。”陳理笑著道。
“大哥實在抬舉我們幾個了,我們就是跟著大哥混碗飯吃…這位一定是嫂子吧,嫂子好!”趙林察言觀色,頭腦靈活,連忙笑著道。
周紅抿嘴一笑,也不言語,只是輕輕挽住陳理的手。
幾人連忙又再次見過。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人也來齊了,廢話就不多說了,現在就出發吧。”閑聊了一陣,陳理當即說道。
夜色下。
一行人,邊走邊聊,一路說說笑笑。
直到走到虞家街,話才漸漸少了起來。
過來的人已經很多了。
都是準備遷徙的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這些大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靠在墻角,有的席地而坐,每人都背著鼓鼓的行囊、包袱、亦或者麻袋,仿佛前世趕春運的大軍。
雖沒人大聲喧嘩。
但無數的小聲說話聲,依然讓這里變得熱鬧無比。
陳理找到一名虞家族人。
出示了一塊虞家老祖交給他的令牌。
這名原本還愛理不理的虞家族人,態度立馬大變,很快一行人就被領著,來到虞家府邸一間雅間,這才清凈下來。
出發在即,虞家一片忙亂。
院子里各種行李,貨物堆積如山。
每個人都走路飛快,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即便,虞家族人依然奉上了茶水糕點,并告知出發前會再次過來通知,在他們在這里安坐即可,又行了一禮后,這才輕輕的關門退下。
糕點精致、誘人。
精心制作。
送上的茶也是上等的靈茶,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
然后,房間卻靜悄悄。
仿佛被無形的氣場壓著,一時間竟沒人敢動,所有人都有些拘束,連話都沒了,每個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這等場面,這等禮遇,他們這些散修何曾遇到過。
這里可是筑基家族。
如今自己等人,竟被奉為上賓。
雖然只是沾了陳理的光。
“吃啊,愣著干什么?”陳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說著拿起一塊糕點塞入嘴里,糕點顯然是上好的靈米制成的,口感軟糯中帶著馥郁的清香,里面還夾雜各色蜜餞果仁。
吃起來香甜可口,滿嘴余香。
“味道不錯,嘗嘗!”陳理拿起一塊,塞到周紅嘴邊。
周紅頓時羞得臉色通紅,嗔怪的輕拍了下陳理,連忙伸手接過。
見陳理動手,眾人這才不再拘著。
陳理吃了一塊就不再吃,這糕點雖然味道不錯,美中不足就是太甜了,里面不知加了多少蜜糖,齁甜齁甜的,吃一塊還可,吃多了就膩了。
他抬頭一看。
張彥正端著靈茶美滋滋輕呷了一口,愜意的呼出一口氣,又小心捻起一塊點心,細嚼慢咽,細細品味著,邊吃邊搖頭嘆息,滿臉的陶醉,仿佛正在品嘗著無上的美味,連胡須沾滿碎屑都不自知。
至于邊上的張淑娘,更是吃的兩眼發光,腮幫都鼓起來,無比的香甜。
就連周紅也是一塊接著一塊,基本都沒停過。
有這么好吃嗎?
“你怎么不吃了?”周紅注意力一直在陳理身上,見他吃了一塊,就不再吃了,出口相問。
“我那份你吃吧,肚子正飽著呢,吃不下!”陳理拿話搪塞道。
“那我給你留著!”
周紅拿過隨身的小包袱,準備把他剩下糕點打包帶走。
陳理哭笑不得,只好隨她。
眾人見陳理這邊都如此。
頓時再無顧忌。
也不吃了,紛紛動手把剩余的糕點放入隨身的包袱,送上的點心分量不少,這一下子吃完實在太奢侈了,路上慢慢品嘗,豈不是更美。
很快,所有糕點都被一掃而光。
然后一個個愜意的喝起靈茶,就連平時不喝茶的張淑娘也是端端正正的捧著茶杯,喝一口就皺一下眉頭,怎么也不舍得放下,全然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陳理也忍不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真的是苦!
“大哥,知道這次要去哪里嗎?”趙林開口問。
“這我也不知,但虞家這種家族,既然遷徙,為家族長久計,肯定有通盤的考慮,想來也是去某處安穩之地,沒有戰亂危險之憂。”陳理想了想說道。
那天見虞家老祖,光顧著緊張了,緊要的問題一個沒問。
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存在。
哪怕已經老朽,哪怕態度再和善,哪怕再怎么平易近人。
那種靠近后,似有似無的壓抑氣息,依然讓他心神不敢有絲毫放松。
“那倒是,我們眼界淺薄,外面消息又不通,哪有他們這樣的筑基家族考慮周全,無論去哪里,總比留在這里要好!”顧孟青出聲附和道。
坐了將近一小時,杯中靈茶也慢慢飲盡。
終于有虞家族人進來傳訊。
可以出發了。
一行人魚貫的走出門。
院子里十幾頭巨物般的駝獸,不時的打著響鼻,白霧噴吐,上面已經掛滿了如山的貨物,百余名虞家的男女老幼,已整裝待發。
“陳道友,來來來,到這邊來!”虞家老祖虞成見到陳理笑著招呼道,熱情異常。
陳理無法,趕緊過去:“前輩不知喚我何事?”
“我家族人多,后輩又多不成器,若是路途中有事發生,還要請你多照應一二。”
“前輩言重了,在下雖然身微力薄,但既然一路同行,風雨同舟,這些自然是應有之意,到時必不惜氣力,盡力護持。”陳理說著漂亮話。
“好好好!他日必有回報,凡真你和陳道友熟識,就跟著陳道友到隊尾殿后!”
“是,老祖!”虞凡真連忙上前道。
“元松,凡武,你們跟在我邊上。”虞成繼續發號施令。
“是,老祖!”
“是,老祖!”
有兩人出列。
一中年,一青年。
中年的普貌,看著平平無奇,年輕的那位則要英俊許多,一身高級法袍穿在身上,帶著一種卓爾不群的氣質,毫無疑問,這兩人都是虞家老祖看重的血脈。
“那個虞凡武,是你兄弟。”陳理向虞凡真探問道。
“只是輩分一樣而已,我五房的,他是八房那邊的,關系隔得很遠。”虞凡真說道,見陳理疑惑,不由解釋:“這房數是從老祖這邊算起的,傳到我這輩,都傳到四代了。”
這關系確實隔得夠遠的。
陳理無法想象在這種大家族生活,光各種輩分稱謂都能令人頭皮發麻吧。
不過這位虞家老祖還真是…
娶了八房啊。
估計還遠遠不止。
想想都令人…唾棄。
“還有你是不是以為,年輕的那位叫虞凡武?”虞凡真好笑道。
她自是不知陳理心中對自家老祖大不敬的念頭,否則就沒這個好臉色。
陳理怔了下,反問道:“呃,難道不是?”
他就是這么認為的。
“年紀大的才是虞凡武,虞元松是元字輩,都比我都小一輩,真論起來都應該叫我一聲姑。”
兩人說說笑笑,并肩走來。
周紅忍不住心中發酸,手指胡亂的絞著。
看著出生筑基家族,溫婉得體氣質不凡的虞凡真,莫名有些自卑。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虞凡真虞道友,這是張彥張道友…”陳理一一介紹過來,最后介紹到周紅時,他察覺到了什么,笑道:“這是我內人周紅!”
一時間,周紅心中仿佛有暖流涌動,熨帖了所有不安,笑道:“見過虞道友。”
“見過周道友!”
沒過多久,這支龐大的隊伍就開始出發。
陳理等人在隊尾殿后,自然不是整個隊伍的后面,而是虞氏家族隊伍的后面,在他們身后,還墜著一條長長的散修隊伍,人數估摸著都有三四百多人。
一萬多散修的綠河坊(或許早已不足萬),能有余力支付的起一顆中品靈石搭費的,估計也就這個數字倍余,同時這些人也是整個綠河坊的精華之所在。
幾乎每個都有練氣中期的實力。
隊伍一路嘈雜喧鬧,浩浩蕩蕩,穿街過巷。
不少散修打開房門,怔怔的看著這支龐大的隊伍經過,臉色情緒莫名。
不過也有激靈的,或是趁機融入隊伍,或是跟在隊伍后面悄悄跟隨,如滴水入海,激不起一絲浪花,對這些人虞家也沒多管,只要沒人反應,就權當沒看到。
一多小時后,隊伍便已離開坊市,穿過荒野,在即將走入森林前,前方一虞家修士大聲傳令,隊伍暫時休整片刻。
很快,虞家的隊伍中,一個鳥形的法器飛入夜空,轉而消失在夜幕中,似是偵查前方的情況。
陳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綠河坊。
可惜由于距離太遠,加上天色還沒大亮。
整個綠河坊黑乎乎的一片,只能看到一些模糊隱約的輪廓。
這個自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待在一年多的所在。
這個他時時痛恨咒罵的鬼地方。
別了!
其實不止陳理一個,幾乎所有人都在回頭頻頻眺望。
故土難離,很多人在這里一待就待十幾二十年,付出了青春,白了頭發。
而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幾二十年。
“爹,你咋哭了?”張淑娘道。
張彥連忙擦了擦眼角:“不小心被風沙迷了眼!”
“騙人!”
閉嘴吧,這死孩子。
“好了,別什么事都瞎管。”張彥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鳥型法器返回。
隊伍重新出發,進入森林。
接下來的路上就沒之前那么順遂了,仿佛嗅到了人味,才走了不到半小時,隊伍的后方就傳來一陣騷動,似有人發現一頭妖獸遠遠的跟著隊伍,一路跟隨。
但這些許的麻煩,隊伍完全沒停下的意思。
漸漸的,墜在隊伍后面的妖獸越來越多,從一頭變成了兩頭,等到徹底天亮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三頭。
“怕不怕?”陳理笑著對小臉有些異樣的張淑娘道。
張淑娘遲疑了一陣,問道:“有點,大叔,你打的過妖獸嗎?”
眾人一陣大笑。
虞凡真聞言也不由宛然。
“小姑娘別怕啊,有你陳大叔在,再多的妖獸,都不夠他殺的。”趙林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