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一高一矮兩名修士,穿過墻上破洞,來到房間,面無表情地凝視著角落里的漆黑身影,以及被他護在身后的矮小刺客。
“你是誰。”
高個修士冷聲質問,他的飛劍懸浮于半空,劍尖有規律地輕微起伏著,仿佛毒蛇吐信。
“罪犯夢魘,罪惡克星,正義使者,午夜幽魂...”
漆黑身影的身軀中,發出了渾濁沙啞、不似人聲的聲音,“你也可以直接稱呼我為,百特曼...”
話音未落,墨絲鎧甲便動了起來。
腳掌踩踏地面,將木質地板踩出深深腳印,
看似高大笨重的身形如利箭般疾射而出,直奔墻角的李申斌而去。
這里是城外驛站,距離長安城不遠,再拖下去很可能引來其他修士,必須速戰速決。
兩名鎮撫司修士表情一肅,手掌比出劍訣,一柄飛劍護在李申斌身前,
另一柄則釋放鋒銳劍氣,斬向墨漆黑身影的脖頸。
錚——
金鐵交錯聲尖銳刺耳,臥室里的衙役紛紛面露痛苦之色,跌下床鋪,捂住雙耳。
那柄飛劍未能如預想般斬下漆黑身影的頭顱,相反還被其脖頸牢牢卡住,動彈不得。
矮個修士面色陡變,再比劍訣,令飛劍釋放出道道劍氣。
沙沙沙——
房間的墻上、地上、房梁上,瞬間多出了十余道深邃劍痕,
但對方的脖頸依舊存在著,只是身上風衣變得殘破不堪。
“武道宗師?!”
矮個修士下意識地驚呼一聲,聲音因為過于震驚而顯得尖利異常。
符術劍念等道途的修士,除了少數走上左道的念師能用念線覆蓋全身、形成防護之外,身軀本身的防護能力并沒有高到哪里去。
被利器刺中,會流血,會受傷,會死亡。
只有肉體與意志經過千錘百煉,臻至完美的武道宗師級別的存在,才能做到刀槍不入,過刀山火海如履平地。
但天底下的武道宗師何其稀少,每一個都是鎮國重器,輕易不會出動,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行刺李申斌這個流放刑犯。
漆黑身影沒有理會對方片刻的失神,拔出脖頸上卡著的飛劍,朝窗外猛地擲出,
自己瞬間跨過整間臥室,朝著床上的李申斌一拳轟出。
高個修士的飛劍回救及時,橫攔在驚慌失措的李申斌面前,擋住了這一拳。
飛劍的劍身被巨力命中,幾乎彎折成了九十度,
但隨著一聲輕鳴,劍身陡然彈回,綻放出清亮如月的劍光。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鎮撫司,月流劍。
如月劍光籠罩住漆黑身影全身,劍氣肆意轟擊、劈斬、切割,將那件黑色風衣變得殘破不堪。
漆黑身影倒退數步,
鎮撫司作為虞國鎮壓異類的另一個重要機構,也得到了諸多前隋時期的宗門秘籍。
月流劍便是其中之一。一旦施展,劍氣如月光般籠罩四周,沒有任何逃竄空間。
高個修士的月流劍并不算太精深,釋放出的月流劍光,并沒有像古籍中描述的那樣,“朗照平野”、“蟲豸寂滅”。
但即便如此,整個二樓臥室中間的木質地面,也被撕扯得粉碎,
大塊大塊的木質地板,墜到樓下房間,將桌子砸爛。
只是...
漆黑身影依舊站立著,
他回到了房間角落,而且他手中,還抓著一條繃緊的繩索——不知何時,他已經將繩索套在了李申斌的身上,
用力一拽之下,那位坐在床上的李申斌便被飛了起來,越過地板大洞上方,砸向漆黑身影。
漆黑身影單手掐住李申斌脖頸,釋放磅礴力量。
兩名修士來不及思考,操控兩柄飛劍疾馳而來,卻在空中被對方用另一只手同時抓住。
“救命!”
被挾持的李申斌表情扭曲,大聲呼救,拼命掙扎著。
防護符箓檢測到重壓,加劇燃燒起來,將所有靈力都用于對抗扼喉力量,其光芒也愈發閃耀。
導致李申斌整個人如同發光蟬蛹一般。
也許是李姓宗室身份帶來的優待,李申斌身上的這張防護符箓,竟然比學宮內部使用的還要強一些,硬生生抗住了扼喉力量。
而李申斌本人,也從一開始的恐懼絕望,轉為狂喜得意。
“哈哈哈哈哈哈!”
這位郡王之子癲狂大笑起來,“你殺不死我!再過一陣長安城里的修士就會察覺到動靜趕過來,你猜他們會怎么拷打審問你?
孟英是我殺的,誰讓她拒絕我。
聶石磊也是我授意讓人去逼死的,誰讓那個傻子不肯老老實實去死。
要不是金無算派人把那個姓聶的老頭保護起來,他也得死,而他女兒也要被丟進鬼市做成人彘!”
兩名身負皇命的鎮撫司修士,咬緊牙關,只當沒有聽見李申斌的惡毒話語,自顧自驅動飛劍。
但那漆黑身影實在過于詭異,飛劍落在他的手里,與修士本人的劍意連接陡然減弱,
一時間竟然無法操控。
吱呀——
漆黑身影默默加大力量,扼喉力量又強了一分,
防護符箓的大部分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申斌的脖頸部位,護他周全。
李申斌放聲狂笑,眼角閃爍著淚光,竟然抬起腳,重重踹在漆黑身影的胸口。
這個動作,自然無法傷害到身軀堅韌的對方,只是宣泄李申斌內心的情緒。
“我是天潢貴胄,哪怕當囚犯,也要比你們強太多。聽見長安城那邊的破空聲了么?保護我的人來了,等著好去死吧。”
整座驛館里,亮起了燈火 天空中,也響起了由遠及近的破空聲。
漆黑身影沉默著,握住李申斌的脖頸,將他整個人按在了木質地板上。
“你要做什...”
李申斌隱隱意識到了什么,癲狂表情微微僵住,視線余光瞥見了兩名刺客,彼此對視了一眼。
漆黑身影最后一次加大力量,壓迫防護符箓,將絕大多數光芒都集中在李申斌的脖頸部位。
而那個低矮刺客,則高舉手中那把帶有綠葉的木片匕首,指向了平躺在地的李申斌的胸膛。
蓄力片刻,
匕首刺下。
木質刀片刺穿了薄薄一層的符箓光華,割開了李申斌的囚衣、皮膚、血肉,沿著胸膛一路向下。
血流四溢,李申斌抽搐尖叫著,停止了掙扎,雙目渙散失神,只剩下心臟漸慢漸緩地跳動著。
滴答,滴答。
猩紅血水沿著木質地板縫隙,滴落到樓下房間。
而天空中,也傳來了強烈的靈識波動。
終究還是拖沓了一點。
漆黑身影遺憾惋惜地松開李申斌的脖頸,將那兩柄破破爛爛的飛劍,丟回給震驚錯愕、愣在原地的鎮撫司修士。
他剛要站起,手上便傳來拉拽的感覺。
一轉頭,低矮刺客拉住自己的手掌,指了指那把染血的木片匕首。
下一瞬,木片匕首的綠葉微顫,兩人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