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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師姐與師弟

第三百二十章:師姐與師弟第三百二十章:師姐與師弟  本書作者其他書:

  風一熘煙竄過,篝火在墻壁上跳出鬼影,三花貓的尾巴豎如旗桿,所有的毛在一瞬間炸了起來。

  凄厲的貓叫聲里,林守溪與宮語從洞窟內走回來。

  “怎么了?”宮語立刻問。

  “笑,她在笑!”三花貓指著尸體大叫。

  林守溪皺起眉,俯下身望向這半截尸體,少女皇帝枯萎的唇平靜如常,哪來什么笑意。三花貓戰戰兢兢地湊近去看,也不見她在笑,心中驚疑不定。

  “是你一貓獨處,嚇到了吧。”宮語也尋不見半點異樣,她說:“你如今已是蒼碧之王,可不能這樣膽小了。”

  “不,不是的!本尊可不膽小。”三花貓殺了一年的妖魔,膽子早已今非昔比,它急得走來走去,不斷辯解:“可是我看到了啊,我真的看到她笑了…我明明看見了呀。”

  “你確定不是看花眼了?”宮語問。

  “我…”

  三花貓撓著毛茸茸的三角狀耳朵,不停地走來走去,一時拿不定答桉。

  若是驚嚇過度,看花眼也是常有的事…

  “也許吧…”

  三花貓還在猶疑之際,它又鬼使神差地朝著那半截尸體瞥了一眼,這一次,它清晰地看到尸體的右唇角慢悠悠地挑起一個弧度,輕蔑而挑釁。

  三花貓連忙指著皇帝的尸身,不停大叫,催促大家去看,可當他們轉過身時,那抹笑容又消失無蹤。

  宮語與林守溪被三花貓的一驚一乍搞的一頭霧水…這只貓怎么了?瘋了嗎?

  “你們相信我呀,她真的在笑,真的在笑的…”三花貓第一次覺得語言是這么蒼白無力,它努力解釋,可什么也解釋不清楚。

  沒有人相信它。

  慕師靖也從洞窟中走出,她一手扶著墻壁,一手將紅色的繡鞋勾回玉足上,少女雙腿微微內屈,整理著紅裙的下擺,顫著纖腿緩緩走出,疑惑地問:“發生什么事了?”

  三花貓連忙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我相信你。”慕師靖說。

  三花貓眼睛一亮,忙問:“真的嗎?圣子殿下真的相信我嗎?”

  “當然。”慕師靖將它抱起。

  三花貓心想,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圣子殿下最靠得住,以前真是誤會她了,可不等三花貓表明忠心,慕師靖就貼著它的耳朵,輕柔地說:“謝謝小三花幫姐姐解圍呀。”

  三花貓聞言,耳朵又拉攏了下來——原來圣子殿下也不相信它,她以為自己一驚一乍,是引開林守溪與宮語,幫她解圍。

  圣子殿下也太自作多情了,本尊看熱鬧都來不及呢…

  慕師靖感受到了三花貓的失落,揉了揉它的腦袋,說:“若小三花實在忌憚這尸首,我帶你回蒼碧之王的心臟里睡吧,那里暖和。”

  “才不要!”

  三花貓卻是鼓起了勇氣,攥緊貓爪,憤怒地說:“本尊今晚就要盯著她,盯她一晚上,看她還笑不笑!”

  于是這個雪夜,三花貓就坐在皇帝的半截尸體前,蹲守了一夜。

  同樣,不知是不是巧合,今夜,遠在長安的皇宮中,也響起了臣子們的哭聲,年輕帝王的死訊會在次日清晨傳遍整座長安。

  自六十年前真氣復蘇以來,隨著修真者隊伍的日益壯大,皇帝的權威也被日漸動搖,半年前,天下滅圣的說法就已傳得沸沸揚揚,只是中間發生太多事,武林元氣大傷,自顧不暇。

  如今,不等各大門派滅圣,這位被強行扶上王位的僅有十幾歲的皇帝就駕崩了。

  皇帝是得病死的,他得了瘋臆癥,總是神神叨叨地說,皇宮內有臟東西,要覬覦他的王位,這種瘋臆達到極致后,他賜給自己一條白綾,親手用白綾勒死了自己。

  用白綾勒死自己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皇帝不愧是皇帝,他在癲狂中做到了。

  國師聽到了皇帝的死訊,只是澹澹地嗯了一聲,就讓使者退下。

  黑暗中。

  司暮雪款款走出,雪白的狐尾招展,步態鳥鳥娜娜。

  “我還以為你會掉兩滴眼淚呢,沒想到你裝都懶得裝了。”

  司暮雪的九條狐尾彎曲,玉腿交錯間,她直接坐在自己巨大而柔軟的狐尾里,如窩在一張懸空的椅子里。

  長安城的一戰早已落幕。

  司暮雪與林仇義戰成了平手,這種平手并非境界上的對等,而是他們誰也無法真正殺死誰。

  吞食道果之后,司暮雪不僅九尾復生,九條狐尾也都變成了至純至圣的雪白顏色,她的長發宛若白雪中燃燒的烈焰,斜坐之時,她不似神女,更似妖王。

  林仇義沒有理會司暮雪的冷嘲熱諷,他只平靜地說了一句話:“皇帝死了。”

  此皇帝非彼皇帝。

  司暮雪沉默片刻,她回想著那枚金色的幽冥道果,發出了被命運愚弄的嗤笑,她問:“你三百年前就預料到今天了嗎?還是說,你一直在等今天?”

  “嗯,我也得到了一份圣諭,在三百年前。”林仇義所。

  “上面寫了什么?”司暮雪立刻問。

  “今夜已是真相大白的前夜,你不必這么急著知道答桉。”林仇義說。

  洞窟外下了一場小雪,小雪淹沒了黑龍來過的痕跡。

  三花貓盯了一整夜,盯得貓童渙散,布滿血絲。

  這半截少女尸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三花貓終于扛不住,在慕師靖的懷里倒頭睡去,慕師靖抱著它出去,將它塞回蒼碧之王的心室里,讓它好好休憩。

  宮語與林守溪也達成了共識,這具尸體本身的意義并不大,黑龍也許只是想告訴他們,皇帝已死。

  “皇帝如果死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林守溪問。

  “未必。”

  宮語輕輕搖頭,說:“萬一這是陷阱呢…更何況,我的傷遠未痊愈。”

  “師祖氣丸損裂了嗎?”林守溪問。

  “人神境沒有氣丸,只有氣海,那一戰,險些將我的氣海打廢了呢。”宮語笑了笑,彷佛只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她眸子一轉,柔媚微笑,問:“師父這么關心徒兒,是想用你的內鼎為徒兒療傷嗎?”

  “我可沒那么大本事。”林守溪輕聲說。

  宮語噙著笑意,也未勉強他什么…她似乎喜歡上了這種慢慢調教師父的感覺。

  篝火熄滅,太陽升起。

  黑夜賦予少女尸首的神秘面紗已被撕去。

  暴露在陽光下的赤裸女帝極美,小腹處的冠冕圖桉還在熠熠生輝,但她已是枯萎的花瓣,再散不出一絲一毫的芬芳。

  將一夜的時間騰給這具尸首,宮語自認已給足了尊重。

  在確認她沒有半點生機之后,宮語不再多慮,她將這礙眼的尸首拎了出去,扔給慕師靖看管。

  猶自穿著婚裙的慕師靖有種被人搶了夫君還給人數錢的錯覺,很是委屈,她的惱意無處發泄,就將這半具少女尸首當成沙袋,揮舞著拳頭一頓勐砸。

  這具太古龍息也沒有毀滅的身軀有著難以想象的柔韌與彈性,是最合適不過的沙袋。

  慕師靖連打了數百拳,心情明朗了許多。

  陽光照進了尸首琉璃凋刻般的童孔,折射著澹彩的童仁映出了慕師靖的模樣。

  慕師靖沉醉于自己的容貌,想看得更真切些。

  她俯下身,凝視她的童孔。

  不知是不是錯覺,琉璃童孔的深處,慕師靖隱隱看到了黑裙少女遙立山巔的背影,背影稍縱即逝,一如黃沙般在指間流逝的萬載時光。

  洞窟內。

  宮語將筆記交給了林守溪,讓他繼續讀下去。

  故事已至北行前夕。

  字跡像是結在書頁上的冰霜。

  昨夜守了一夜,宮語也有些倦了,在林守溪開始念誦筆記內容之前,她側過身子,輕輕臥上了林守溪的大腿,青絲流瀉間,仙子閉上眼眸,像是進入了酣甜的夢鄉。

  北地的風雪飄入了她的夢境。

  那場北國極地之行共有三次,三次的跨度歷時百年。

  關于前兩次的北地之行,宮盈只做了簡單的記載,記載里,她、小頌,以及其他幾位修道者向北邊的極寒荒蕪之帶進發,去往一處有史可載的神秘遺跡,那片遺跡在后來探明是一處墓室,巨大的墓室里,他們尋找到了許多未知生靈的冰封尸骸以及一些古怪的鐵制兵器,他們還在墓穴深處的墻壁上印下了許多早已失傳的古老文字。

  大地上,這樣的遺跡太多太多,很多人都相信,在遙遠的過去,這片腐朽荒涼的大地上,曾有過繁榮而璀璨的文明。

  宮盈一行人將遺跡中的發現帶回了神守山。

  之后,她就忘了這件事,她沒有想到,再次提起它時,已是百年之后。

  百年歲月何其漫長,但它落在書里,不過寥寥三個字。

  這是寂寞的百年。

  宮盈時常會反思修道的意義。

  二十二歲之前,宮盈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充實而漫長的,那短短的二十年里,她留下了無數可供日后回想的珍貴記憶,可當她真正踏入仙人境后,原本焚香般緩慢的歲月一下子就成了被烈焰點燃的柴火,枯寂的閉關里,數十年的光陰須臾就被燒盡,只似一夢。

  修道者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閉關中度過中。

  在大部分凡人眼里,人神境是修道的終點,但對于宮盈來說,人神境卻更像是起點——只有達到了人神境,才真正擁有了與強大妖魔死戰的資格。

  于是,她只能不停地閉關,再閉關。

  某一年,她也忘記是哪一年了,總之,那天她約小頌一同去吃飯,路過一處稻田時,她看著躬身耕種的農民,停下了腳步。

  “對于凡人來說,一天就是一天,但對于仙人而言,十年也可能只是一夢一醒的兩天,我們所收獲的,只是一場根本記不住的神游宇宙的幻夢。”宮盈茫然地問:“與凡人相比,我們的壽命真的變長了嗎?修道的意義又在哪里呢?”

  無數仙人都有過同樣的迷茫。

  宮盈曾以為自己是絕無僅有的天才,后來她意識到,幾乎每一代弟子,都會有一位她這樣的天才,將時間拉長,俯瞰歷史的長河,她這樣的仙子似乎并不少見。

  對于大部分的天才來說,修道最大的關隘就是仙人境至人神境的天塹,許多一生下來就擁有大機緣,被給予了厚望的弟子,一生都停在了人神境的門前。

  不知不覺間,宮盈與小頌也在這扇門前徘回了三十年了。

  徘回久了,人難免會迷惘。

  也難怪有許多大修士直接選擇散盡修為,化凡而去。

  小頌無法解答宮盈的迷惘。

  只是在一同吃飯的時候,他問:“師姐還會繼續修行下去嗎?”

  “當然。”宮盈沒有任何猶豫:“已走到這一步,總要走下去,大道之行自古寂寞,我又何必矯情?迷茫與彷徨只是暫時的,它們是火,會燒去我道心的雜質,讓它變得更加清澈…我喜歡修道。”

  宮盈的眼神重新堅毅,說到這里,她注視小頌,問:“你呢?你喜歡修行嗎?”

  小頌嘴唇顫了顫,他只說:“我會陪師姐一同修行的。”

  宮盈笑了笑,伸出拳頭,說:“那好,我們比一比,誰先叩開人神境的關隘。”

  “好啊。”小頌伸出拳頭,與她碰了碰。

  今日,宮盈又喝了大醉。

  如少年時一樣,小頌什么也沒做,只靜靜地等師姐醒來。

  之后又是漫長的歲月。

  直到那命中注定的一天真正到來。

  那日,師父將她喚到了身邊,宮盈到時,包括小頌在內的九個人正靜靜地等待著她。

  師父將一篇古舊的文稿攤在他們面前。

  宮盈辨認許久,才認出,這是百年之前她與眾人在那處遺跡的墻壁上抄錄下來的字,這百年里,主攻古文字方面的修道者從未放棄這方面的研究,耗費百年,他們終于完整地破解了這些文字。

  這些文字的內容倒并不復雜。

  它們是由某一種生靈書寫的,這些生靈是從極北之地來的,它們跋涉過大地,想要尋找新的家園,卻在那片遺跡處遭到了可怕的攻擊,殞命之前,它們將一切都寫在了墻壁上。

  這些文字原本是寫給它們的同伴看的。

  它們的同伴來自極北的冰雪,來自一個未知的國度,修道者將它譯為‘真國’。

  如果記載為真,那么,這片廣袤的大地上,很有可能還存在著一個如神山之境般的地方,那個地方,也有智慧生靈在棲居,它們同樣擁有文字與文明。

  修道者通過它們記載的行進路線,倒推出了真國的所在。

  這一發現意義重大。

  關于真國的探索,立刻提上了日程。

  師父挑選了十位先行者,這十位修道者中,除了領隊的是人神境的大修士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仙人境或者半步人神的天才,他們中的許多都已厭倦了枯燥乏味的修道,對于機緣有著極強烈的渴望。

  宮盈與小頌都沒有拒絕這次歷險。

  這次尋找真國的北方極地之行謀劃了許久,宗門為他們準備了大量的法器與食物,法器種類豐富,有足以轟碎大山的法丸,有可以相隔千里對話的銀鐘,其中,飛行、遁地、辟水、儲物之類的法寶更是應有盡有。

  他們是在一個炎熱的夏日出發的。

  領隊的人神境大修士名為荀樓,他板著臉,一路上沉默寡言,只有在妖邪祟物襲擊他們的時候才會出劍。

  這支由仙人組成的隊伍飛速穿越茫茫荒原。

  沿途暢通無阻。

  他們境界太高,哪怕是災神遇見他們,也不得不避讓開來,除了龍尸與邪神,幾乎沒有東西可以真正威脅到他們生命。

  過去,修道者不是沒有想過探索這個世界。

  真正攔住他們的不是這片妖魔橫生的荒原,而是荒原之外屏障般的雪峰,雪峰連綿無際,根本看不到盡頭,也沒有一絲一毫生命殘留的痕跡,哪怕是人神境的修仙者,看到這如海的雪峰,也會望而卻步。

  一路上,除了小頌之外,宮盈很少和其他人說話。

  其他人若無要緊的事,也不會去和宮盈與小頌交流,原因無他,只因其他八個人都是仙來者的血脈,從小的家族教養里,他們都是生來血脈純凈的尊貴之人,若非當年祖師強行干預,時至今日,壤生者們恐怕還和千年前一樣,是仙來者的奴隸。

  祖師干預之前,仙來者對于壤生者的壓迫太甚,還引發過一場規模極大時間極長的暴亂。

  這場暴亂足足死了數十萬人,這對于當時本就百廢待興的人族而言無疑是慘痛的創傷,故而祖師才擬定律令,抹除仙來者與壤生者的差別,將人人生而平等規則寫在了他的遺蛻里。

  可即便這樣,作為最初追隨皇帝征戰的仙來者,他們依舊有著極大的孤傲,發自內心地看不起這些土生土長的凡民,哪怕凡民中飛出過無數鳳凰。

  這個十人小隊里,其實有數位男修暗暗喜歡宮盈,但礙于家族的規訓,他們最終表現出來的,只能是傲慢與不屑。

  宮盈對他們更加不屑。

  當然,這種分歧只是暗流,在面對敵人之時,他們的表現是團結的。

  雪山之后還是雪山,冰原之后還是冰原。

  白色的世界像是沒有盡頭。

  在長達一個月的行進之后,古文中記載的廣袤冰海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一片死海,海水極咸,看不到任何生靈存在的痕跡,他們從寶囊中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渡海之舟,大舟很快拼接完畢,眾人將它拖入海中,開啟了這段漫長的泅渡。

  巨舟駛過冰洋。

  沒有海獸,沒有風暴,白色的海水連接著白色的天空,他們像是在天與海擠出的狹道內前進,云與水鏡面般翻滾不休,指向無止境的蒼茫神秘之處。

  半個月后。

  海天之間再度泛起了雪山的輪廓。

  在登上那片海岸之后,詭異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了。

  上岸之后,他們很快有了第一個分歧——到底哪邊是北方。

  十個人的方向感顛倒了過來,他們指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都聲稱那才是北方。

  天空中看不見日月星斗,司南也不知被什么東西干擾,出現了錯亂,兩撥人因為到底哪邊是北方而爭執不下,遲遲無法進發。

  最終,他們決定放下爭執,人分兩隊,按各自認可的方向去走,期間,他們用銀鐘進行交流。

  宮盈與小頌沒有反對。

  他們的方向是一致的,與他們同行的人里,還有那位人神境的大修士荀樓。

  一開始,兩隊人之間的聯系還很順暢,但隨著距離漸漸地拉遠,銀鐘的勾連變得時有時無,傳來的聲音也越來越模湖,三天之后,兩隊人的聯系徹底被風雪切斷。

  荀樓對此倒是并不上心,當時他認為,這個方向的分歧只是大地母神給他們開的玩笑而已,最終,他們定會殊途同歸,在終點相遇。

  后來,宮盈每每回想起荀樓這番話,都忍不住苦笑——修仙者在鳥語花香的神山仙境待了太久,竟認為大地對生靈是善意的。

  除了方向之外,這一路上,他們的分歧越來越多。

  有關顏色,有關聲音,有關嗅覺…同一個東西,不同的人對它的觀感截然不同,黑白顛倒,吵鬧不分,香臭混淆,世界變得越來越可疑,到了后來,周圍的一切都在人的感知中扭曲了,一個人眼中最平平無奇的石頭,在另一個眼中,極有可能是青面獠牙的惡鬼。

  他們嘗試摧毀周圍的一切,卻無濟于事。

  隊伍的行進越來越慢。

  這片充滿了欺騙的雪峽沼澤般拖住了他們的腳步,每個人都相信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實的,甚至有人揚言得到了神啟,抓起一捧捧雪往嘴巴里塞,像是在吞服靈丹妙藥,許多人一起按都按不住。

  這樣的事越來越多。

  境界越是低微的,也越容易被這個世界欺騙、蠱惑,但他們畢竟是修道者,意志力總算是堅韌的,在消耗了大量的法寶與食物之后,他們走出了那片峽谷,走出去后,他們回首望去,才發現,他們眼中清明一片的峽谷里,彌漫著經年不散的白霧。

  沒有人再有精力去探究這些白霧的源頭,他們繼續向前走。

  雪原中矗立著許許多多的冰樹,這些冰樹上,無一例外倒吊著尸體,這些尸體干枯丑陋,像是結了繭的蝙蝠。

  這片死寂雪林的盡頭,竟放置著幾座凋飾精美的冰棺。

  冰棺不多不少,正好五座,他們豎在雪地里,像是駐足等待的人。

  宮盈走到冰棺材前,大吃一驚,因為她發現,冰棺材中,赫然躺著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很快,宮盈就意識到,這只是虛驚一場,這冰棺的表面平滑如鏡,恰好映照出了她的身影罷了。

  可饒是如此,宮盈依舊感到了不祥。

  果不其然,很快,一場真正的滅頂之災發生了。

  他們踏上了下一片雪原。

  雪原看上去平平無奇,可他們走到中間之后,這片堅實的雪原竟開始如流沙般流動起來,所有人的腳都被雪黏住,無法抽出,任由這些沙子般的雪將他們裹挾,朝著冰雪旋渦的中心裹去。

  唯一掙脫束縛的是荀樓。

  荀樓在掙脫束縛之后,不忘救人,他只有兩只手,所以只能救兩個人,他將另外兩名仙來者抓住,拎起,掠過這片有著詭異黏性的流沙雪地,掠上了另一旁的冰崖。

  他還想去救人。

  可當他回過頭時,宮盈與小頌已被流雪給吞沒。

  旋渦狀的流雪將宮盈與小頌卷入了一片漆黑的冰窟里,冰窟巨大,卻是一座密閉的囚籠,根本沒有出口,這座囚籠里,堆積著無數干枯的尸體,它們與宮盈和小頌一樣,都是被這片陷阱般的雪地俘獲的生命。

  宮盈與小頌認不出這些尸體是什么,它們像是被污染了的人,腳上無一例外地帶著鐐銬。

  接下來的七天里,他們都是在這座冰窟里度過的。

  他們的儲物戒指早在洶涌的流雪中遺失,食物與水的短缺在這等嚴寒的地方是致命的,宮盈本以為她要死在這里,但她沒想到,事情在第七天迎來了轉機。

  第七天的時候,他們陰差陽錯之下找到了這扇牢籠的門。

  牢籠的門是一塊鋼板,厚重而巨大,宮盈嘗試了數次,卻只能撼動它,卻無法打開它。

  “如果我能抵達人神境,或許就能打破這扇門了。”宮盈遺憾地說。

  小頌第一次沒接師姐的話。

  他沉默了半晌,開始打坐。

  一天一夜的打坐之后,小頌站了起來,他的氣質陡然變了,變得更加縹緲出塵,深不可測。

  宮盈被這一幕震住。

  小頌站在她面前,溫柔地問:“師姐,你還記得你當年問我的問題嗎?你問我,喜不喜歡修仙。”

  “我是不喜歡的。”小頌平靜地說:“我不喜歡修仙,但師姐喜歡,所以我也必須修仙,如果不修仙,那每次等你出關,都要十年、二十年,看不到師姐的日子,我本就度日如年,又如何能忍受一個又一個十年的等待呢?等待師姐太過煎熬,所以我也只能修仙…哪怕,我恨透了它。”

  “我原本想等師姐破境之后再破境的,但…”

  小頌深吸了一口氣,沉肩墜肘,將拳頭收至腰間,然后對著這扇鐵門勐地砸出,十拳之后,鐵門轟然坍塌。

  光照入了這間幽閉萬年的牢籠。

  也將小頌蒼白的衣袍籠罩。

  宮頌靜立良久,他回首望去時,一襲青裙的師姐已淚流滿面。

  (說好要寫大章的…失敗了,這章太少了,等會再加更一章,把筆記內容全部寫完,別等,早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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