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婷飛快的道歉,重新回到化妝師工作中。
對荊小強看都不看的冷漠:“介是嘛呀,介不是在上班嘛。”
其實荊小強的內心,就仿佛在跟著她同步說話,介是嘛呀,上班別廢話。
嗯,就這味兒。
津門女孩子在沒有熟悉起來前,會讓外地人覺得有點冷漠,特別是工作的時候,絕對一碼一碼清。
所以笑笑的荊小強啥都沒說,轉頭就走。
回到自己的軍營,哥哥姐姐們馬上圍上來:“怎么樣,怎么樣!”
“要不要我請她過來幫我弄下頭發,你們再聊幾句?”
“沒事沒事,晚上喝兩盅…”
“老梁你什么眼神,小強這是初戰告捷!”
最后這句居然是首長說的。
荊小強嘿嘿笑:“領導看得準,等著吧,哎喲喂,明姐對不住,馬上給您收拾好…”
明姐才不在意眉毛亂飛呢:“這是什么,一見鐘情嗎?你膽子可真大,馬上就出擊。”
荊小強手上比那邊的新手更嫻熟:“有些人、有些事啪的一下就過去了,一輩子再也遇不到,沒留下印跡也就罷了,就怕那種撞了個印兒,還跑得沒影兒的,心心念念成了永遠的白月光。”
24歲的明姐不笑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定定的端莊,極美。
荊小強其實知道那邊蒼蠅眼瞟著這里。
更加快速度給另外幾位打理好,老實說,這年頭的舞臺妝還真是那種臉頰紅團團的幼兒園風格,連磚兒電視臺都差不多。
別的不說,看看青歌會演播廳還掛金箔紙條,就知道這牛皮哄哄個磚兒電視臺,舞美裝飾什么個檔次了。
所以荊小強這種根據幾位選手不同氣質打造的妝容,碾壓其他妝容,唯有自己隨便糊弄下就行。
那可不行,首長一直在旁邊饒有興致的觀察:“你這么干對得起把第一張名額給你嗎,好好弄,要不我去找那個女同志來給你畫?哈哈哈…”
他也忍不住樂。
幾個大姐干脆摁住荊小強:“我們來!你指揮,就當我們教學實習了,你真是化妝專業的?”
有個姐姐還特別認真細致,因為據說每次文工團都是三男三女,唯有這次因為荊小強,就改成了兩男的就行,才多給出個她的機會來。
唯有明姐一直站在邊上動嘴不動手,有點神不守舍。
那個老梁純樂呵:“很想唱一首歌表達情緒!感覺我們要上戰場前的熱火朝天呀!”
這貨肯定還沒結婚談過戀愛。
于是從遠處看,荊小強就很像是個編外的化妝師,文工團自帶的專用化妝師,現在畫完了被同伴們拿來取樂。
白蓮婷又飛快的翻個白眼,快速的伸手到背心衣兜里摸…嗯?她觸手感知都呆滯了,慢騰騰的摸出來,可不就是那剛才被捏成一團的十元券嘛!
介是嘛意思呀?
姑娘飛快的咬下嘴皮,還是先快速捯飭手里的活兒,但沒跟同伴那么嘰喳了,眼角不停瞟那邊的同行。
很醒目。
十來個穿著軍裝的團隊里面,就他一個穿羽絨服便裝,下面露出來更是肥大陳舊的迷彩軍褲,像個民工都多過于軍人。
但是劇組、影視工作人員這么穿的反而很多,特別是腳下那雙應該不太便宜的運動鞋,就是標準的影視后勤人員常見搭配。
實習化妝師還很得意自己的觀察能力。
其實都在人家監控中,錢姐還給荊小強傳遞雷達反射波:“一直在瞄你,有戲!”
荊小強也不動聲色:“晾著,完了她會來找我的。”
軍裝們一起起哄:“這些天還說你是個老實孩子,看錯了呀!”
“現在我覺得你不留在大院,是正確的,對啊,老梁,昨天有個女兵來問小強怎么沒回去,對吧?”
“哇…小強,你搞地下工作啊!老實交代!”
“這違反紀律了啊!”
荊小強輕松解釋:“是不是鼻子有點大,眼也有點大,嘴也有點大的舞蹈文藝兵?從頭到尾這么多天,這大院只有她在堅持每天練習,甭管有沒有節目,我練健身時候基本都碰見過,說了幾句話,她就問我,到底怎么才能像我們這樣成功。”
軍裝隊立馬就安靜了。
沒錯,他們都是成功者,包括來協助工作的干事們,都在整個文工團體系里面的金字塔尖上部,天賦、人脈、機遇和自身努力缺一不可的結果。
日常接觸中,普通文藝兵跟他們其實是兩個世界。
首長還沉吟了下:“蘭玲的確是她們這批舞蹈演員里面最努力的,就是性格…有點犟。”
荊小強被摁得死死的化妝,能動的也就是嘴:“名字我不知道,當時我就回應她,有機會去讀書,讀最好的音樂、戲劇、電影高校,不是說進了這些學校就一定能學到高級的知識,而是只有進去,才有這個提高的機會,算是改變生存層面的選擇,她說謝謝,然后就走了,報告完畢。”
十多人的軍裝隊,除了六位上臺的,其他都是掛著銜的文職干部,大家全都靜默了下。
說句大實話,軍隊里面能走到這個地步,那都是千里萬里挑一的聰明人。
這年頭社會上其實還泛濫讀書無用論,看著那些個體戶賺錢飛快,哪怕再過二十年都還有人說,讀再多書出來還不是要給沒讀書輟學的同學打工。
或者公開說的都是大家平等。
其實從文工團這么個小環境就知道,哪有什么平等,等級森嚴極了。
基層想改變命運真是難于上青天,各個連隊、文工團到處都有那種拼了命都在努力掙表現的先進分子。
套用三十年后的話來說,就是絕對比外面內卷得厲害多少倍。
所以當兵三年真的是磨煉人,再回到社會上有種降維打擊的感覺。
但這三年的社會技能跟文化水平又容易被同齡人拉開距離。
荊小強言簡意賅的指出了最關鍵又最直接的辦法,掙什么表現都不如進高校深造。
這是最立竿見影的資歷、學歷、眼界、視野、知識面跟接觸面的改變。
最最最重要的是,只有了解那種所有人都在拼命爭先進的局面下,考高校是個最沒有人為因素的相對公平方式!
別管用什么樣的方式才能考上,起碼這是自己努力,能實實在在完成的目標。
特別是另外五位選手,相互看看,笑了。
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是!
其他人,全都不是!
也許這是成功者們有意無意的發現途徑,甚至他們成功了,都沒發現這個環節如此重要。
畢竟唱歌嘛,天賦是第一位的。
還是明姐開口:“小強說到點子上了,如果沒有進入高校這個飛躍,我呆在歌舞團就只會坐井觀天,以為唱歌也就這樣,整個團里我最厲害,再也沒有上進心,可恰恰是走進真正的高校殿堂,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剛邁進門檻,嗯,你這個建議非常好,小強很年輕,但非常成熟踏實,謝謝你。”
其他人還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說謝謝呢。
但都有鼓掌,特別是那位首長很滿意的點頭。
這時卻忽然聽見那邊有人摔東西:“你在做什么?做什么呢?!剛才談戀愛燙我一下就算了,現在給我畫的什么?!叫你們領導來!”
軍裝隊馬上齊齊轉頭,居然有種軍屬不能受欺負的同仇敵愾!
荊小強也探頭看了眼,看那大姐頭一個勁彎腰認錯,對方三十來歲的女歌手卻不依不饒的繼續罵。
錢姐都不忍了:“去吧去吧,幫小姑娘支棱下,這么大火氣干嘛呢,誰都不容易。”
是,這能跟隨每個省選出來的歌手,在各自單位應該都是挺有地位了。
最主要還是心態情緒緊張,超級患得患失的關口上。
誰都有情緒容易爆發。
沒曾想荊小強看看,嘿嘿一樂:“沒事兒,她能行。”
活該,心不在焉的把人家臉上畫得亂七八糟,現在就該罵。
幾乎所有人估計都是這種心態。
咋一看,這位女歌手被畫成這樣,都會覺得小姑娘該被罵兩句。
連那個帶隊的化妝老師過來,也是馬上批評自己的學生。
可那位女歌手卻得理不饒人,完全把這當成發泄情緒的途徑,喋喋不休的一直罵!
從你個化妝的不利落到也只能干這個啥的難聽話都出口來。
所有看官的心態都會慢慢轉變,差不多就行了,這么個小姑娘,又不是多大的事兒,洗了妝重畫不就得了,哪有這么不依不饒的。
明姐都皺眉起身了,但是看荊小強躲角落滿臉偷笑的偷看,又忍住坐下來。
帶隊老師也不樂意:“這位老師,誰都有經驗不足的時候,大家都是為了節目工作共同努力,沒有誰高誰低,您這貶低職業高低貴賤就沒必要…”
女歌手借勢發飆:“貶低又怎么了!化妝的就是打雜的,什么時候輪到你們跟我這么說話了!”
所以說文工團每次都能拿幾個大獎呢,基本都有高校學歷,反而是外面社會上的歌手,什么素質的人都有,特別這兩年通俗歌手更是從歌舞廳出來的不少。
社會習氣可重了。
然后就像荊小強估摸著的火候一樣,先道歉,然后不吭聲的白蓮婷,終于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一巴掌推開她老師:“矮…亞!阿姨您幾歲啊,不跟您這么說話怎么說?沒見過長得您介樣倍兒哏的銀,快奔四了還在介裝什么老公主呢?說話呢放屁呢,還唱歌的,這么大音也不害臊,把那塞著的毛線襪子拿出來再抖摟清楚了,化妝的怎么了,真把我當你丫鬟了?撒泡尿照照,介不是你家炕能到處打滾,介特么是電視臺化妝間,我又不指著你活命,少跟我在介裝大…”
荊小強趕緊站起來帶頭熱烈鼓掌。
他還不是條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