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周晴云給荊小強劃出來的道路,就是盡量從系統理論上先鋪墊學習下。
等戲劇學院畢業之后,順理成章的來這邊讀研究生。
她都說得很明白了:“其實我沒什么可教你的,但你要明白這是個講究資歷和傳承的社會,走過這道程序就能讓你獲得足夠的影響力去實現理想,對嗎?”
還生怕年輕人傲嬌,擔心荊小強不能理解。
結果這貨點頭:“其實我現在到戲劇學院也就是為了大學文憑,順便來滬海立足,我有信心靠專業能力站穩,未來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能遇見您是我的幸運。”
周晴云就高興了,拉著荊小強現在馬上開始上課。
不是談歌唱技巧,而是把自己多年來在教學上面的心得體會傾囊而出:“為什么我要急著這么說呢,就是剛才看你帶小姑娘唱歌,這是我七十年代用過的方式,這叫做示范演唱,優點是提升很快,但近十年的教學之后我發現,會出現聲音模式化的現象,明白嗎?”
荊小強恍然:“哦哦哦,老是以我自己為范本,帶誰都會是我這種風格。”
周晴云滿意:“要達到你的聲域寬度是很難了,但是風格會趨向你,短期看也許會形成你的門派,可從長遠來看對其他孩子并不好,還是要因材施教,注重突出藝術個性…”
這真是位好老師。
好比她對待荊小強的方式,也是在因材施教。
演唱技巧和天賦上沒法再教,那就盡可能推動這樣的天賦再去教會更多人。
唯有這樣才能對大局面帶來良性循環。
中午到食堂吃飯時,一直撇嘴的余舒凡都承認:“我反正沒見過比老周更熱愛教學的老師,她其實還是很公平的,你有多大天賦跟努力程度,就給你爭取多少機會,考慮的都是大局,就昨天你跟小娥唱的那首歌,剛開始唱得最好的是我們滬海一個歌手,在青歌賽上拿了冠軍,本來該她繼續拿這首歌去參加世界大賽,結果作曲者指定給她的學生,從此以后大紅大紫的反而是這曾經的第二第三名,那位滬海歌手心態徹底崩了呀,這兩年性格都越來越偏激。”
楊小娥端著飯盒在旁邊聽得聚精會神。
荊小強反而笑了,這不就是他避免參與的原因嘛。
單純的唱歌之外夾雜了太多別的東西,還不如簡簡單單的站在歌舞廳臺上演唱。
轉頭把自己的安排說給楊小娥:“明天晚上跟我去歌舞廳試試,如果你能適應場面,聽眾反應也不錯,給你爭取個每天五十到一百塊收入的表演機會,沒準兒還有人來挖角兒跳槽漲價呢。”
楊小娥說話還是有比較重的口音:“我跟著你學,今天他們好多人說你唱得好。”
但明顯沒了昨晚的忐忑,估計發現這邊都是學問人,還在音樂學院這么高雅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險呢。
荊小強傲然:“我這點你能學到皮毛,也夠你吃一輩子!”
楊小娥理所當然的點頭,沒余舒凡那馬上鄙夷的嘲諷。
下午荊小強就沒有自己示范唱了,試著開始傾聽楊小娥的唱腔特點,這野生的嗓子是真好。
但也完全不會用嗓,純屬瞎幾把唱。
荊小強只能一點點調試。
人聲器官能唱歌的就四個部分,呼吸系統是發動機,是鼓槌,然后胸腔共鳴、咽腔共鳴、頭腔共鳴,就像是三個音箱,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只會用咽腔發聲唱歌。
如何開發另外兩個共鳴,只能靠悟性去找。
因為這發聲器官看不見摸不著,怎么引導氣流去發聲,真的有點像武俠小說里面練內功。
怎么才能打通任督二脈,師父說再多,還是要自己在身體內去找尋感受。
楊小娥就很難溝通。
好在荊小強也不著急,晚上快關店,才過去跟羅莉交接下,聽說陸曦大半個白天都在這里,下午她放學過來才匆匆走了。
小營業員有點擔心自己的兼職是不是要被搶走。
荊小強安慰肯定不會,又聽說表演系那倆開始加碼練習課程了,他甚至有點慶幸。
第二天上午還去給楊小娥買了身演出服,不過一早陸曦趕著給荊小強把餐盒送到健身房又跑了,說是那邊忙得很。
看得出來她也很享受這種自由狀態,但牢記:“你今晚要七點開始發布演唱會哦,早上出來就看見貼著海報了,嘻嘻,晚上見!”
于是等荊小強六點多到交響樂團歌舞廳的時候,他的親友團就盡是女性。
周晴云跟余舒凡一起,杜若蘭和潘云燕則等著羅莉快七點才抵達,陸曦則風塵仆仆抵達,杜若蘭趕緊幫她拂去頭發上的蜘蛛網。
陸曦還說謝謝了,又把荊小強的健身餐從袋子拿出來,才發現杜若蘭她們也帶了。
連黃雪蓉都帶著自己的小姐妹從后門過來,問需要她們今天幫忙伴舞不。
潘云燕好笑的打量下,剛要吱聲,被杜若蘭抱住了。
一時間讓后臺頗為熱鬧。
成叔不算人,他來了就泥牛沉江不見蹤影。
老教授對這種局面毫不在意,搞音樂的才子沒點異性仰慕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干這行。
反而是這種局面下,荊小強還能不沉迷于男女之事,真是難為這孩子了。
但更大的考驗還在后頭,真正拋頭露面的成為公眾人物以后,那才是飛蛾撲火一般多得要命!
多少有天賦的孩子都倒在了這里,所以現在更像是…護城河?
戲劇學院的仨姑娘就把起評分拉高到什么程度了。
陸曦的高挑氣質又非比尋常,余舒凡還趕緊松開扶著的教授,試圖跟每位姑娘都交流下追星感受。
但大家的注意力還是不出意外的集中到了楊小娥身上。
大多都感覺這是打哪里冒出來的野生小妞呀?
一件白襯衫打底的黑色小西裝。
準確的形容下,有點MJ那個表演裝的味兒,找不到滿意的細領帶,那就弄條黑色布條這么扎成松垮垮的領帶。
原本的蓬亂黑長發,被荊小強用電吹風和發蠟臨時弄成更亂糟糟的卷發扎起來,最后配合下眼瞼的熏黑哥特妝。
就一點都看不出原本的鄉下味兒。
大家肯定不知道荊小強把這小姑娘模擬的誰。
站在排演廳辦公室走廊里被改造出來新造型,楊小娥被一連串各具特色的漂亮臉蛋震撼了。
她肯定覺得自己連黃雪蓉這種滬海城里的里弄姑娘都比不上。
以至于連要上臺的緊張都不見了。
荊小強就更不緊張了,他自己是好不容易在服裝市場找到的灰色大SIZE碼T恤,估計是外貿單賣花旗那種超肥佬的,罩在身上終于有點松垮垮的嘻哈味道,肥大的深灰色健身運動褲,輕松得很。
主要還是提醒楊小娥:“不會彈沒關系,就按照這兩天跟你說擺個樣子,實在不行,臺上跟著我學好了。”
他剛來這里上臺的時候,不是也拿把吉他裝樣子么。
陸曦最熟悉后臺,悄悄開個門縫看外面激動:“好多人!”
黃雪蓉盡量用不屑支撐底氣:“就是地方小了,不然再多人也會來!”
的確,外面已經人聲鼎沸,擠得仿佛空氣都要爆炸開!
幾位樂隊演奏都笑從沒看見過這樣的場面。
荊小強又去感謝,今天的紅包已經準備好了,這些日子真是多謝照顧。
人家四位吃驚厚度,鍵盤還悄悄打開看了,更吃驚全都是百元鈔,每人一千?!
這差不多是好多人半年的工資!
荊小強真是感謝這過去三個月的相處,不是這里他都沒法在滬海站住腳,未來就看能不能交給楊小娥練級了。
而且從自己新手村練級,就有這樣交響樂團級別的隊友支持,值得感謝。
這也讓樂隊在登臺的時候格外有勁兒。
荊小強太明白樂隊狀態的重要性了。
誰叫他跟小半個樂隊一起葬身火海呢。
擠得針都插不下的排演廳里,今天已經特別把周圍那些圈椅、茶幾都騰空,全都站著,大部分人還人手一瓶汽水兒。
光這飲料歌舞廳就賣了不少錢,看看那人貼人的狀態就像三十年后平京上班高峰期的地鐵車廂。
然后從看見樂隊出來就全體高吼…
還有不少人已經開始揮舞手里的磁帶!
經理說今天特別調了兩千盒過來,他有信心賣光。
聽著外面已經開始響起《光輝歲月》的前奏,荊小強才拍拍余舒凡的肩膀:“你來把控下登場的時間,你來試試選擇。”
也沒戴面具了,自己提著民謠吉他走出去。
那背影,在從女人的感性眼光看來,就像是提著刀的俠客那么帥氣!
連老教授都忍不住踮腳看外面的場面。
因為整個歌舞廳立刻再次爆發歡呼,連綿不絕的歡呼。
這難道不是音樂最應該的樣子么。
在格外強調自己陽春白雪,不屑被下里巴人混淆的科班學院派里面,周晴云這份心態,著實珍貴。
而荊小強,也在無意識之間,輕松跨過一個歌舞廳駐場歌手的身份,真正朝著舞臺進發。
雖然這次他還是唱的別人的歌曲。
光輝歲月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