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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方向

  把田壟收拾一下,一排排拱起之后,趙華就捶著腰放下鋤頭,到一旁去歇息。

  背靠大門,坐在門檻上,他靜靜地望著遠空出神。

  從什么時候開始有希望了呢?

  趙華自己也記不起來,那時都準備好要死了,活一天賺一天,后來不知不覺,就覺得生活有了希望,好像是有了小錦鯉之后,又好像是更早一點。

  “你說陸安,他到底去哪了?就一眨眼,那么大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陳志榮湊過來道,對于這個問題,他一直想不通。

  如果是死了,或者病了,那都能接受,但是就那樣消失,不留一絲痕跡,甚至端出去的肉湯還是熱乎的。

  如果不是他從空間站下來,說是被ufo抓走了他可能都會信幾分。

  “誰知道呢。”

  趙華這樣說。

  “也許他才是菩薩,是來渡我們的。”趙華覺得這個猜測比較合理,菩薩化身千萬,普渡眾生,變成陸安的模樣也不是沒可能。

  這和他的信仰并不沖突,既然有菩薩,就說明有神,最多不是一個行政區的,也許他的神也會在某天來救他。

  “所以是南無陸安菩薩?”

  陳志榮覺得他們很神經病,但內心里竟然更傾向于相信。

  壞了,自己也有毛病了。

  陳志榮悲傷的發現這件事。

  其實很正常,他算是文明終期經歷過最多的人,比眼下任何人都要多雖然才短短三十多歲,經歷卻無比復雜。

  見過舊時代的美好。

  經歷了災難初期那一段動亂。

  還上空間站度過二十歲到三十多歲這段黃金年齡。

  在以為這輩子就這樣的時候,一次意外,空間站墜毀了,他又回到了這滿目瘡痍的大地。

  并且和這群怪物混在一起。

  如果把這三十多年的前半生經歷寫成小說,一定跌宕起伏,波瀾壯闊。

  在二十歲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末世會來得這么快,在三十歲之后,他怎么也想不到空間站會掉下來。

  還能保持理智而不發瘋,已經是非常強大的表現了,陳志榮見過很多精神狀態不太好,甚至瘋了的。是的,不僅地面的人會在這災難中崩潰,空間站里很多舊時代的人也一樣,他們無法接受地球會被毀滅,人類只能逃亡的現實。

  那時有些人還有親人留在地面,因為沒有達到標準,只能離別,該留下的留在地面,該走的升上天空。

  末世初的那幾年,很多人喜歡仰望天邊,就是這個原因,那上面有他們的親人和孩子。

  好在他孑然一身。

  陳志榮有些慶幸,他現在沒有什么牽掛,活一天是一天。

  如果非要說一個愿望的話,他希望在死之前,能看一場絢爛的煙花人類沒有未來,能看到終末,也是非常棒的一件事了。

  “話說回來,要是真有神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陳志榮側了側頭道。

  “也不一定,也許這是考驗,不信神的終將死去,留下我們虔誠的人等待新生。”

  趙華篤定道。

  陳志榮撓撓手臂,對他說的我們有點不同意,道:“可是我不虔誠啊。”

  “所以你禿了,也快死了。”趙華瞅他一眼。

  陳志榮揪了根頭發,看看遠處河邊的小錦鯉和何清清,沒出聲了。

  他和趙華坐在一起,在這末世下,安靜的如同兩只老狗,靜靜看夕陽垂暮。

  這段時間,氣溫一直在回升,周圍綠色悄悄爬滿,漫山遍野的植物像是被女巫下了魔咒,夜晚仿佛能聽見植物生長的細微拔節聲,大自然由一張黑白照片變成了彩色,多出了亮麗的光彩。

  是生命蓬勃的氣息。

  “少的那個人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費強說道,這不是同伴第一次問了,上次換班的時候就問過,但是他的答案一直都是這個。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男人消失,當時是極度震撼的,然后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這件事瞞了下去。

  說出來也沒人信,一個人就那么消失了,他甚至懷疑自己眼花了。

  只要當時喝口水,或者恍一下神,又或者看向別處,看何清清捕獵,都不會發現陸安是怎樣沒的。

  地面零零散散幾個人,實在無法被重視,說不定哪天遇到幾個野獸就團滅了,同伴也只是好奇。

  減員是常有的事,這些年來,他不知道見過多少畸變種在地面消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人類再進化也比不過野獸,野獸都會常死,更何況人?

  一場雨后,田里的蟲子都多出來不少,在夜晚吱吱吱叫,大地變得熱鬧起來,不再死一般寂靜。

  趙錦鯉的翅膀展開后已經和雙臂差不多長,灰灰的羽毛不再輕柔,變得有點硬,她說了兩次難受之后,趙華把她的衣服背后改了一下,留出來兩個空洞方便她舒展。

  阿夏摸了摸翅膀問她什么感覺,她說感覺有人在摸我翅膀。

  作為一個人類,阿夏無法想象擁有翅膀是什么感覺,讓她試著飛一下,卻只能瞎撲棱,半點飛起來的模樣都沒有。

  阿夏在這些日子里愈發沉默,常常望著河邊出神。

  總是無端端心情低落,像是心頭壓著什么東西,陰霾將近的感覺。

  “你在想什么?”何清清趴在河邊捻著一根羽毛在臉上拂來拂去,這是小錦鯉送給她的。

  很好玩。

  “沒什么。”

  阿夏搖頭,沉默許久,又開口道:“我覺得…我可能要走了。”

  何清清吃了一驚,猛地抬起頭,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開什么玩笑?!”

  “就是感覺…這里不適合待著。”

  “為什么不合適?”

  “我說不上來。”阿夏有些煩躁,握緊了柴刀望望遠處。

  “本能。”

  “你想去找陸安。”何清清道。

  “不是,我找不到他。”阿夏搖頭,“他沒在這里。”

  “正是因為沒在這里,所以你才找他。”何清清覺得有點像廢話。

  阿夏沒出聲,何清清不會理解這里是什么意思。

  陸安在未來,不在現在。

  “什么時候?”何清清又問。

  “不知道。”

  阿夏站起身,表情平靜而又帶著一絲疲憊。

  “我和你們不一樣,陸安說的可能是真的。”她說。

  在何清清的注視下,她把柴刀放到手背,輕輕一劃。

  鮮血瞬時浸了出來,在何清清詫異的眼神中,血很快止住,而后結痂。

  “你的身體…”何清清吃驚。

  “和身體無關,是這里。”阿夏用手指點了點腦側。

  不是體質原因,而是對身體的控制。

  如果說以前是等待身體自動修復,表皮再生,過很多天自然愈合,那她現在則是可以主動進行這一過程。

  是大腦。

  大腦本能地在進化,如果再這樣下去,她能預感到,等本能壓住意識的時候,大腦會把不必要的東西退化掉,甚至修改基因。

  因為身體無法提供足夠的能量支持,就代表現在是錯誤的方向。

  現在才剛剛開始,雖然不知道這個過程要多久,但她知道必須要想辦法干預。

  細胞在饑渴。

  大腦在呼喚。

  這一過程在不斷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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